船承载着两人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不多时,她手上已多了一柄'荷叶伞',为她遮去刺眼阳光。
碧粉裙与鲜嫩荷叶之中,露出姑娘回眸的笑颜,“日头太烈,殿下可要歇一会?”
顾云承晒了好一会,如今船已入荷塘深处,闻言便也松了手,弯着腰到了船蓬内。
小船晃晃悠悠的随水飘动,荷间风也带上几分清凉,两人含笑瞧着眼前盛景,无端有几分惬意。
男人随手摘了一颗莲蓬,“要吗。”
江婉琼犹豫着接过,“可以摘吗,也不知苦不苦。”
她方才便不好意思摘。
顾云承轻笑,看着她纤细的手剥开青绿的莲蓬,稍一会,白嫩莲子便落于手中。
“如何,苦吗?”
江婉琼沉吟一番,秀眉紧蹙,“殿下尝尝看?”
顾云承微怔,接过莲蓬剥了一颗。
入口微苦,但紧接着便是清甜。
男人疑惑抬眸,恰好落入姑娘嫣然笑意之中。
顾云承无奈摇头,竟被她唬弄到了。
江婉琼笑意盈盈,“莲子哪有甜的,不过今日能在京城寻到一处如此僻静优美之地已是不易,殿下有心了。”
男人笑着摘下一片荷叶,学着她的样子挡着头上,眸光温柔:“但愿姑娘不觉得无趣才好。”
他想了很多地方,也问了许多人,罗列出来的地点让他不由感叹从前竟不知京城有这么多可玩之地。
江婉琼躲在宽大的荷叶下,笑意如风般轻柔,“在臣女看来,这比听戏有意思多了。”
听来听去千篇一律,但泛舟采荷却是少有。
“能博姑娘一笑便也值了。”
顾云承目光温柔,两人一前一后坐在乌篷船上,四周荷花开得正好,蜻蜓缓缓停于莲蓬之上,夏风都透着几分温柔。
景色正好,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音音知晓你我要出门,嘱咐了我许多。”
“哦?公主都嘱咐了些什么。”
男人卖着关子摇头,“说出来可就没惊喜了。”
姑娘轻笑。
见她额上薄汗沁出,顾云承唰的一下打开身旁的扇子,在船内弧度稍大的扇。
江婉琼微眯了眼,盯着天际的烈日含笑。
风又缓缓扇到她身上,缓解了稍许燥热。
这是否也是公主的其中一个嘱咐。
“殿下近来不忙吗。”
她垂眼剥着莲蓬,语气柔柔随口笑问。
男人扇风的手微顿,心中稍叹后道:
“忙。”
父皇还没在朝堂上宣布此事,但他已于昨日被传唤到御书房,被安排了突如其来的差事。
好心情倏然消退几分,顾云承苦笑着又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递给她。
“花衬美人。”
他心中微怅,看着眼前的姑娘莫名的便主动了许多。
她轻抚荷花,眸光疑惑,“可是近来的案子棘手?”
不然他怎会面露愁色。
顾云承沉吟片刻,摇头叹:“或许过几日我便要动身前往西北,再回来约摸得婚期。”
江婉琼拿花的手一僵,抬眸瞧向他。
明亮的双眸中有些震惊,又似藏着些不舍。
那不舍太过隐晦,顾云承看不清,但也止不住他心下一动。
“我会尽量快些赶回来。”
他要去西北抓一位贪污巨款的知州,那位自圈自地嚣张得像个土皇帝,父皇震怒,选派一位皇子前去缉拿回京亲自审问。
从前总是与他争抢激烈的太子竟没收到消息,昨日他从父皇的只言片语中察觉,此事莫非与太子还有牵连。
此事关系重大,说不定能重创太子一派,不容他多想,定是要接下此艰巨任务的。
男人坚定的目光与她对视,即便是不舍,但他既选择了这条路,便不止关乎他一人之事,他身后站着无数幕僚官员与支持者,容不得他轻易放弃。
“…”
江婉琼一时间没还没缓过来。
才刚刚熟悉些许,他竟又要走了。
说不可惜难免是骗自己,江婉琼心底微叹一声,在男人略显紧张的目光中转而为笑。
“殿下圣命在身,安心去便是。”
她会在京城安心等他回来。
姑娘没说后半句话,但她笑吟吟的目光似是说明了一切。
顾云承怔了怔,荷塘鱼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响。
“好。”
她并未多言语,但话尽在不言中。
他心口微震,欢喜,喜欢也更甚。
随后走走停停,小小乌篷船晃晃悠悠,两人相处越发融洽。
待到太阳缓缓西落,顾云承载着一船的花与莲蓬,还有倚靠在船头的美人,将船稳稳划回岸边。
“可是这些…该如何带回去。”
江婉琼被他扶着上了岸,看着堆满了船头的东西有些发愁。
男人含笑示意她莫急,不过片刻,听竹与顾云承的侍卫迎了上来。
“小姐,这些都搬回咱们府吗。”
听竹与侍卫行了礼之后,看着满船的莲蓬与荷花询问自家小姐。
“一分为二,一份带回府里。”
她沉吟片刻,吩咐完拢了拢披帛,再对顾云承笑了笑,“殿下也带些回去给娘娘公主尝尝。”
难得此处的莲子这般清甜。
顾云承轻笑一声,颔首说了声好。
侍卫与丫鬟将东西搬了下来,顾云承瞧见搁置在船边的伞,俯身拿起来撑开递给她。
一行人缓缓走回西山脚下,江婉琼含笑着与他说了几句话,刚想上马车,一位侍卫打扮的侍从小心呈了画卷上来。
顾云承问:“墨迹干了?”
“是,属下已检查过。”
男人颔首,轻挥了挥手,侍卫转身将卷起来的画呈到疑惑的江婉琼面前。
“这是…?”
江婉琼从矮凳下来,瞧着他暂没有去接画。
“请一位大师为你作的画,你瞧瞧可还喜欢?”
顾云承摇扇一笑,示意侍从将画卷打开。
姑娘抿唇看着,心中隐隐有些猜想。
但祝平大师从不替人作画,所出皆为随心所作,兴许是其他画作大师吧。
她喜画,即便别的大师也依旧很欢喜。
画卷徐徐拉开,所画是荷塘间乌篷船晃晃悠悠,水波荡开,船头倚坐的姑娘手执莲蓬垂眸而笑,景美人也美。
而这画风…
江婉琼猛然抬眸,“这是出自祝平大师之手?”
祝平大师画风独特,无人能仿出他画中和谐轻松的感觉。
见她喜不自胜,顾云承颔首,这趟行程终于算是圆满。
“可…可祝平大师从不见外人,殿下怎能请到他来为臣女作画。”
“我与祝大师早年间因缘巧合见过一面,大师性情温和,只是不太懂得与人打交道…所以画完便离开了。”
顾云承想到祝大师那排斥见人的模样,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多谢殿下。”
江婉琼欢喜得不能自已,想去抚摸画却又怕自己没轻没重将画损了去,再看向男人的目光是无边际的愉悦与感激。
顾云承笑,先让人将画交到她手里,看着人小心翼翼的抱着画上了马车后,骑马走在前头启程送她回府。
也给了些她平缓心情的时间。
一路上,江婉琼在马车内仍是激动的,抱着手里的画不放,笑意也没落下过。
一直到了江府门前,男人扶着她下马后,她忽然问道:“为何只画臣女。”
那幅画明显是在他们附近画的,但那时顾云承就在她身侧,怎会不入画。
是祝平大师一人所想,还是他吩咐的。
顾云承有些意外,她得到赠画之后竟还能想起他来。
“姑娘今日与画面相衬,喜欢的画师画了你会让人愉悦欢喜,若画上多个本殿,或许有些差强人意。”
男人无奈的笑着,添个他或许她依旧会欢喜,但总觉得少了几分意思。
虽然他很想与她共同入画,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一定。
江婉琼垂眸而笑,再抬眸时眼里星子点点璀璨夺目。
“那便下次,再请画师为臣女与殿下作画。”
或许下回再见,就是夫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结芬!!和我一起大喊结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