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钧忽然想起一件事,想想这种事情可能嘉丽更懂,就问嘉丽:“现在市场上大排大概多少一斤?”
嘉丽想了会儿,笑道:“都是保姆去买,我忘了是多少,没留意。”
“普通大排十五六块一斤,去皮去骨的再加两块,据说还得涨。”崔冰冰顿了顿,“你也关心起菜篮子?”
“这么贵了?以前我记得是七八块钱一斤吧,一斤大排可以斩五块,以一个人一天吃两块大排或者当量计算,那不是一个月来生活费方面光是吃大排这种基本的,就得一个月最起码增加五十块钱,还不计其他涨价的。难怪我们清卫阿姨嫌弃工资不如炒股,爽快辞职。我最近一直出国,忽略这些了。”
钱宏明笑道:“以前还说你是何不食肉糜,看起来冤枉你。”
崔冰冰道:“那是你的谬误,柳钧在管理方面全是拿数据和条规说话,你可以相信他回到公司就会抽查几个员工,调研日常生活支出变化,决定加多少生活补贴。而不会像公务员那边生活补贴一涨就是五百八百,什么理由都没有。对了柳钧,一定要做成生活补贴项,不能直接加到工资上去,工资死的,以后再难灵活机动。”
“你俩还真是默契啊。”
崔冰冰看了眼嘉丽,道:“哪里,我们两个就是传说中的握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没劲透了。”
柳钧笑道:“别给我设局,我要是胆敢应一声,晚上你准递一把快刀让我斩一只手试试是什么味道。”
钱宏明比柳钧懂得察颜观色,一眼看清崔冰冰的意图,当即若无其事地将话题扭了开去。“最近,不,前天,有个大新闻,阿三听说了没有?杨巡在这种热火朝天的市道下,竟然快刀斩乱麻地卖掉他在煤矿的股份,从山西脱身了。我们都在猜他的意图,阿三你知情吗?”
“你消息很灵光嘛,我也才知道,但不知情。”
柳钧却忽然想到那次他想去澳门赌博,路上遇到的杨巡。可不可以把他当时的心情安到也是独自去赌博的杨巡身上?也或许,难道杨巡那老手嗅到空气中的什么不安定的气味了?他把想法告诉大家,钱宏明却笑道:“有钱,不会摆不平地方官。再说现在煤价那么好,客户全得拿着现款去提货,杨巡手头有的是钱,那人也不可能像你一样有原则。若是你去山西采矿,半途而回,那倒是原因一清二楚,只有一条。”
崔冰冰道:“我更早时候听说,杨巡在洽购一处镍矿。宏明,山西地方官没你说的那么容易摆平,前两年闹电荒,其他省常务副省长上门去也讨不到好。这种事情小孩子在,咱们别说了,家庭聚会,公事免谈,你们大人乏味不乏味。”
直到第二天将嘉丽放在上海买书去上图,一家三口自个儿上路,崔冰冰才向柳钧承认,嘉丽此次突击来沪,是她有意力促,她实在受不了那一家不温不火的关系,一个太假,一个太傻,嘉丽被圈养得智商都快逼近零了。可惜,昨晚被钱宏明破局,大家都宿酒店。一夜时间,够钱宏明电话遥控清扫战场。
柳钧不禁抬眼看看后座的母女俩,尤其是看到淡淡可能昨晚与小碎花睡一张床上闹累了,正猫妈妈怀里熟睡,才道:“昨晚不去钱宏明在上海的家,还是我提出的。嘉丽连大排大致价格也说不上来,她知道了能怎么办?”
“看那些富商太太,狐媚子算计丈夫钱的,我看着讨厌,可是嘉丽这种的,我又替她累。钱真能扭曲人。幸好我自己也不少钱。”
“你哪儿一样,我们左手握右手。还记恨我当初要跟你签婚前协议了吗?”
“你这人,纯工程师脑袋,一板一眼,不来阳奉阴违那套,我后来才算是慢慢知道你这性格,真是怪胎。更怪的是,你们中心一窝子全怪胎。”
“怪胎好,怪胎做出口不知道多方便。我出国卖第一套F-1最难,客户不信任中国货的质量,更不信任我的售后。幸好价格实在是有竞争力,他们终于勉强给我们一个机会。不过第一台顺利投产,他们看到我们严谨规范的风格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公司素来规矩,二话不说又连续送上合同,而且还不仅仅只要F-1。我最恨听到他们说我与其他中国公司不同,我实在无法认为那是表扬。难道中国人只配输出廉价货?可我无法开口,他们公司在中国订做的输送架连基本防锈都没做好,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工字钢架子……”
“打住!你别现在饱汉不知饿汉饥,想想你研制F-1那段日子,那种苦头,人如果有其他活路,谁爱走你这条路,只有你们中心一帮怪胎才熬得住。再说了,别人防锈虽然做得不好,可那种企业这几年的利润却不会比你差,赌不赌。”
“嘿,你就不怕刺激另一只手?不能让我志得意满一下吗。”
“谁跟你左手握右手,咱两只手还是拗手劲吧,自在点儿。”
“做输送架的企业我回来查了一下,还真如你所言,人家那规模,小王国似的。架子上有些型钢还是他们自家热轧出来的。那也才97年才开始建厂的,跟我几乎同步,说明人家赚得很好,活得很滋润。可是现在原油价格上升,国外柴油价格也上涨,海运费今年来涨了不少,他们那种粗笨设备运到海外还有优势吗?但也不怕,排放治理那儿省一点,工人福利克扣一点儿,甚至防锈处理做表面文章点儿,利润挤挤总是有的。”
“你说的这些很没技术含量,正说明你没往那上面动脑筋,也不需要动。我有一个客户告诉我,4月1日国家不是取消钢坯出口退税吗?可退税是他们企业出口产品利润的唯一来源,怎么办?事实是他们至今出口还做得好好的,能拿的退税照拿,只不过在报关时候拐一个弯,把钢坯报成什么压起重机的铁块,就这么简单。你在技术上钻研,人家在其他方面钻空子,各行其道。不过,我当然喜欢你这么实打实做的,晚上睡觉心里也踏实。”
但不等一家三口出上海大市,嘉丽一个电话打进崔冰冰手机,柳钧只听后座的崔冰冰一个劲儿说“别哭”,但仅此两个字,他已经意识到钱宏明手脚没做干净,东窗事发了。他赶紧拐进服务区停车,跳出车门打电话问钱宏明发生了什么。钱宏明告诉他,嘉丽估计发现很多蛛丝马迹,几乎是一进家门就开始哭,昨晚保姆收拾的全没用,他也还不知道嘉丽究竟发现了些什么呢,只知道嘉丽一会儿看着这儿哭,一会儿看着那儿哭。
“阿三告诉我,我即使进门拐弯的角度有个不到5°的变化,她都能猜出我今天有没有坏心思。嘉丽唯有比我们阿三更细腻,而且你们结婚时间更长,再加嘉丽住家,关注你的时间又更多。我今早不是竭力阻止你带她们回家吗,你还真粗心。”
“我……我想不到嘉丽……我该怎么办?一大一小都哭,嘉丽不肯说话,只哭,也不让我接近。柳钧,要不你辛苦一下,转回来帮我?”
“我会转回去,但我不知道怎么帮你。我曾未雨绸缪问阿三,算是问问女人的想法,你要是被嘉丽发现有问题可以如何处理,连她也不知道,嘉丽性格比较封闭,也比较特殊,这才是难题。”
“柳钧,不管你怎么处理,我只有一个前提,不离婚,不分居,其他嘉丽有什么条件都答应。”
“答应以后不碰其他女人吗?”
钱宏明好一阵的沉默。“柳钧,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推心置腹地说,你有没有遇见过这么一种场合,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他就是奔小姐去的,你不陪着一起上小姐就是不给面子,也是扫兴,更是可能泄密他寻欢的定时炸弹,所以一次见面后没了下回。你有过这经验吗?我首先坦白,我很多这种机会。那个男人进会所不是奔美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