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盛世恩科

行进之间,岑参忽然打了个喷嚏。

走在岑参身边的高适便立刻笑道:“贤弟,肯定是李白、杜甫还有崔颢他们几个在背后骂你了,说你发迹之后就不念旧友了。”

是的没错,高适也跟封常清一起回了长安。

不光高适,陇右安节度兼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也回了长安。

事实上不只是哥舒翰,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北庭节度使程千里、剑南节度使崔圆以及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安禄山都回了长安。

不算新设置的山南节度使,大唐的十大藩镇六个节度使,都被李隆基召回长安,来参加这次盛会,一是夸耀平蕃之功,二就是给圣人庆祝七十大寿,因为现在已经是六月,再过三个多月就是圣人李隆基的诞辰。

总之,这次回长安的官员非常多。

岑参、高适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两个小官。

岑参现在的官职是逻些军镇守使,高适是积石军镇守使,相当于一個州的刺史,相当于市高官兼市长再兼市军分区司令员,在地方上当然是一言九鼎的主官,但是到了圣人脚下的长安城,那就只能算一个小萝卜头。

面对高适的调侃,岑参当场回怼:“达夫兄,我听说有一回太白兄还有子美兄他们邀请你去平康坊喝花酒时,让你给回绝了?”

“唉,我跟太白兄他们可不一样。”高适叹了口气,又道,“太白兄们吃穿不愁,可我家里却已经揭不开锅了,若是再不到边关搏个前程,留在长安城醉生梦死、游妓花丛,家中的妻儿老小就该饿死了。”

“是啊,还是太白兄他们有福气。”岑参幽幽说道。

高适和岑参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把言外之意说出来,其实他们知道,李白、杜甫还有崔颢他们就只适合留在长安城饮酒作诗、游戏花丛,并不适合去边关当官,一是因为他们吃不了边关的苦,二是他们也没这个能力。

说到吟诗,李白、杜甫还有崔颢他们可谓当世之最,可是说到做官,他们却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整不明白,起码的摧眉折腰事权贵都做不到。

顿了顿,岑参忽又问道:“达夫兄,陆天师交待的盛世恩科,倘若太白兄、子美兄尤其是崔博陵兄如若中式,你我取还是不取?”

高适道:“倘若真中了式,自然得取。”

岑参道:“倘若没有中式,他们会不会背后骂我们不念旧情?”

高适道:“那有什么办法?按照陆天师说的糊名誊卷的法子,你我就是想给太白兄他们开后门也是难以办到,考生只能各凭本事。”

说到这,岑参便对着空中叉手唱了一声喏:“不愧是陆天师,此等公平公正的科考法子也能想出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替朝廷取士,不像原来的考试只是走个过场,若非世家子弟或者与各大世家联姻的学子,根本别想中式。”

高适道:“愚兄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陆天师固然是好意,可是圣人能采纳吗?还有朝中的那些达官贵人肯答应吗?此一番举措可是掘了他们的祖坟。”

然而岑参闻言却只是笑笑,对高适说道:“达夫兄你多虑了,此事自有陆天师向圣人以及朝中的达官贵人主张,你我只需听令行事。”

“也是。”高适释然一笑说,“是我多虑了。”

顿了顿,高适又问:“贤弟,你可曾想好如何设置科目了吗?”

岑参道:“经史子集肯定是必考的,除了经史子集之外的试词歌赋、算学、医学以及律法等诸学科,小弟认为可以择其一或者二科选考。”

高适闻言大笑道:“巧了,愚兄也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随着大队人马缓缓走近明德门。

“高适?达夫兄!岑参!”城门楼上响起几声高喊。

高适和岑参闻声抬头看,便看到李白、杜甫、崔颢他们几个站在城头之上,正扶着垛堞一下一下的往上蹦跳,唯恐他们看不到他们似的。

高适和岑参不由得乐了,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跟少年似的。

“太白兄,子美兄……”当下高适和岑参也向着城头的友人连连招手示意。

进入城门甬道之前,两人隐约听见李白特有的大嗓门正在高喊,参加完了圣人的盛世夜宴记得来平康坊段七家,我让段七娘给你们唱曲。

岑参闻言莞尔失笑,对高适说:“上回收到太白兄的来信,说是在平康坊中寻到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唤段七娘,只是可惜不得美人垂青,可方才听太白兄话语中的意思,他已然是抱得美人归了,哈哈哈。”

高适闻言也是大笑。

正大笑间,身后忽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急回头看,便看见原本散在朱雀大街城外延伸段两侧的长安百姓跟疯了似的,疯狂的涌向大街的中央,好在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及武侯早就倾巢而出,甚至连左右骁卫、左右威卫以及左右武卫都跟着倾巢而出,来维持秩序。

得亏是已经做足了准备,这才没有酿成大乱子。

因为长安城外的百姓对待吐蕃战俘实在太“热情”了。

尤其是走在打头的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更是承受了大部分火力。

“打死他,打死这个吐蕃狗,打死他!”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怒喝,无数的臭鸡蛋烂菜吐甚至于荷叶包裹的粪便犹如密集的雨点般,劈头盖脸的砸向尺带珠丹。

仅只片刻,尺带珠丹的脸上身上甚至囚车上便已经沾满各种秽物。

不过尺带珠丹到底是个独霸雪域高原五十多年的枭雄,面对如此场面竟泰然自若,就跟前去赴宴似的。

相比之下,羊同王子朵布桑、苏毗土王没庐赞、大勃律王苏弗舍,小勃律王苏失利等人却尿都吓出来,甚至还不如吐蕃嗣子墀松德赞镇定。

“好儿子,真是我的好儿子。”看到墀松德赞镇定自若,尺带珠丹不由老怀大慰,紧接着又变得悲伤,“是爸啦对不起你,没能把吐蕃交到你手里,不过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待会见了大唐圣人伱不要害怕,更加不要求饶,大不了就是砍头,你我父子就一并去见雅拉香波山神,上了黄泉路互相之间也能有个照应,哈哈哈。”

尺带珠丹明显就是为了气大街两侧的长安百姓,不仅说的是大唐的官话,而且说的很大声,至少离得近的人是能听清楚的。

这下就彻底的激怒了长安百姓。

“狗奴安敢如此嚣张,换石头来!”

“换石头,砸死这个吐蕃狗,砸死他!”

于是围观的百姓便纷纷换了石头来砸尺带珠丹。

石头的威力就不是臭鸡蛋烂菜叶或者粪便能比,只片刻,尺带珠丹就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身上的布袍也渗透出了血迹。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陡然响起一个嘹亮的宏音。

“可以了,大家适可而止吧,不要把吐蕃赞普给砸死了,就算是要处死,也要等到圣人下旨然后执行。”

“陆天师!”

“是陆天师!”

“陆天师显灵了!”

“大慈大悲的陆天师!”

“草民陆三,叩见陆天师!”

霎那间,离得最近的长安百姓便纷纷跪倒在地。

再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远处的百姓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明德门城头的百姓还有达官贵人很快也跟着跪倒在了城头上,只剩下李白、杜甫、崔颢他们几个读书人还在那里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