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路十一弄五号楼三零八室,是安蓉的新家。
安蓉对这个新家感到满意,房子装修不错,设备也齐全,地段又好。离兰芳家又近,上班也方便。房间里米黄色的墙壁和淡蓝色的落地窗帘是她想要的,宽敞的卫生间里那个“嘉德”牌木头大浴桶是她的最爱。可以想象下班回来在这里面泡上一阵是多么惬意的事情。这个城市里出租的房子很多,可要找到一套自己满意的,的确也不容易。
她用了一天的时间把家搬过来收拾好。
安蓉很感激兰芳和张洪,他们不但给她找好了房子,还帮助她搬家。搬家的过程总的来说十分顺利。安蓉却对一件事心里不太舒服。
这件事和兰芳他们无关。
安蓉看到了一只绿色的蚂蚱。
东西搬得差不多时,安蓉记起了那盆兰花。她来到窗台边,准备把它抱走。兰芳是个急性子,她提着一包什么东西在门外催她快走。
你等我一下,我把兰花抱上,别急嘛。
安蓉正要抱起这盆兰花,她突然看到了兰花根部趴着一只绿色的蚂蚱。她马上联想到了水曲柳乡村那个正午,棺材里和骷髅在一起的绿蚂蚱。
她惊叫道:兰芳,快来——
兰芳赶过来问:安蓉,又发生什么事了?
安蓉的目光又落在了兰花的根部:奇怪,没了,那只绿蚂蚱没了。
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眼一看,的确没了。
幻觉,难道真的是幻觉。
她抱起兰花,和兰芳一起走出了门。
安蓉关上门时,她听到对面邻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安蓉想起了那摊血。
她一直认为待她像女儿的李老太是被人谋杀的,而不是死于心脏病,那天晚上的血和李老太的尸体是那么的真切,她怎么会看错呢?那么,李老太的尸体怎么就在警察来了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这里一定有什么阴谋!安蓉想着想着就朝对面李老太的家门走过去。安蓉站在李老太的家门口,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从门缝里吹在安蓉的脸上。安蓉朝里张望着,里面空空荡荡,地上很干净,没有什么血迹。安蓉想进入李老太的家。
你干什么啊,别看了,走了。兰芳把她拉走了。
兰芳听到安蓉喃喃地说了声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安蓉说话的内容。
安蓉觉得新家不错,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难觅的笑容,兰芳也为她高兴,她希望新的居住环境能给安蓉带来新的快乐。这是兰芳最淳朴的愿望。她从小就希望安蓉快乐。小时候,孤儿院里个别淘气的孩子欺负安蓉,兰芳就会侠客一样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现在也一样。兰芳从张洪的嘴里得知,那天晚上是王子洋把安蓉送回来的,她就觉得里面有蹊跷,加上安蓉说的那些话,兰芳总觉得不对劲。
王子洋好像和杨林丹的死有关系。
这个结论让兰芳心惊肉跳。
她没有把这一想法告诉张洪,她怕他说出去,他无论如何也是个警察,在还没有证实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如果把这事张扬出去,对谁都不利。
王子洋和杨林丹有奸情,这一点是确切的。王子洋也没有否认,安蓉是因为撞见了王子洋和杨林丹的奸情才决定和他分手的,安蓉无法容忍背叛她感情的男人,换了兰芳也无法容忍。
事后,杨林丹找过安蓉,安蓉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过兰芳。
杨林丹约安蓉在五月花咖啡屋见面。
安蓉赴约了。
杨林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笑意,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安蓉有些招架不住,安蓉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女人。杨林丹的盛气凌人让安蓉心中更加的恼怒王子洋。安蓉刚开始根本就不知道杨林丹要和她说什么,不明真相就来赴约,这是个错误。
杨林丹的表情似乎是在侮辱安蓉,嘲笑安蓉。
安蓉压抑着内心的恼怒,平静地说:你想干什么?
杨林丹抿了一小口咖啡说:这种咖啡不错,我就是喜欢喝蓝山,我喝咖啡就认一个牌子,你呢?
安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一杯卡布其诺在她面前袅袅地升起一丝丝的蒸气。安蓉压低了声音说:你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杨林丹看了一下表说:你今天是值夜班,而且是下夜,现在是下午三点过五分。我们的时间十分充裕,你不用担心什么问题。
杨林丹的傲慢在打击着安蓉的自尊。
安蓉说:我再说一遍,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奉陪了。
杨林丹笑出了声,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妖冶。
她在王子洋的怀里是怎样笑的?安蓉想到这个问题就恶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走了。
安蓉,我现在明白王子洋为什么会爱上你了,你的确是个美丽的姑娘。我告诉你吧,是王子洋叫我来找你的,他让我向你解释清楚,是我主动去引诱他的,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真正爱的人是你。你也许不相信,但我可以告诉你,王子洋和我说过,他不会放弃你,如果他失去了你,他就杀了我。
安蓉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躲闪了一下。
杨林丹把一百元钱压在了咖啡杯子下面,朝安蓉笑了笑,戴上墨镜,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蓉愣了一会儿,然后追了出去。
她看着杨林丹开着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扬尘而去。
杨林丹的车像一片树叶在大街上飘过。
安蓉看到满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杨林丹的白色本田轿车融入了车流。安蓉的眼睛有些花,她的心被什么东西压迫着,汽车的声音呼啸着逼迫着她的耳膜,好像有些人的尖叫声混杂在里面,尖锐刺耳。她的呼吸紧张起来,她的眼睛充满了惊恐的神色,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危险的境地,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消失。那些是什么,怪叫着在挤压着人们的肉体……
午夜时分,安蓉回到了家。她值的是上半夜的班,兰芳去接她的。兰芳把她送到楼下就开车走了。安蓉开了门,打亮了灯,新居里的吊灯十分明亮,安蓉喜欢明亮。她有时通宵开着灯睡觉,她脱掉高跟鞋,换上了轻巧的白色拖鞋。
安蓉站在卧室的中间,左顾右盼,她像一个充满喜悦的孩子,她从小就希望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在明亮的灯光下,她像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她看着墙上挂着的母亲的遗照,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她想对早逝的母亲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把淡蓝色的落地窗帘吹起了一角。
她走到窗旁,关上了窗。
街上的一棵梧桐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安蓉拉紧了窗帘。
她有些兴奋,她去卫生间往浴桶里放水前,打开了电脑。她调好水温,趁放水的时间,她登录了新浪网,打开了自己的信箱。信箱里几十封信,有一封是好友兰芳发给她的,其他除了垃圾邮件外,都是王子洋发给她的。
安蓉把王子洋的邮件和垃圾邮件一起删掉了。
删掉后,她心底又有些后悔。
她打开了兰芳的邮件,她乐了,原来那是一段动漫。一只小兔子在新房子里跳舞。兰芳有时真的细心,不会放过一个让她高兴的机会。
安蓉独自笑了。
她这一生有兰芳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福。如果没有兰芳,她这朵花儿在孤儿院还没开放就枯萎了。兰芳像她的亲姐姐一样一路呵护着她,在她快乐时会和她一起分享,在她伤感时陪着她,尽量想办法使她快乐。兰芳在她下车时对她说:安蓉,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有时间我再打电话给你,你和王子洋的事情我本不应该管,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兰芳为什么要自己小心王子洋?难道她心中想的和自己想的一样?安蓉想,可是,王子洋没有迹象杀死杨林丹,在手术台上,王子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这是有目共睹,有记录可查的。
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突然一片漆黑。
死机!
这是为什么?
安蓉怎么样摆弄鼠标和电脑都没有效果。
该死的电脑!
安蓉想了想,切断了电脑的电源。
不管它了,先泡个热水澡再说吧。
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她需要放松,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和肉体。她转身往卫生间走去,在她背后,电脑屏幕突然闪动起来,绿色的光芒跳跃着。
安蓉深深地窝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把她包容起来,吸收她从全身的毛孔里释放出来的疲惫和困惑。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歌唱:
我吃了一只鸡
拉出了一根鸡毛
鸡毛被水冲走
从此一只鸡消失
这奇怪的歌声从何而来?安蓉很费解。
王子洋觉得家就是被抽去空气的玻璃瓶,他就是一只装在真空玻璃瓶里的苍蝇,或是一只蚊子,他在这个深夜回家后变得烦躁不安,他极少有如此烦躁不安的时候,他不可能对安蓉的离去和杨林丹的死无动于衷,表面的冷静并不能消解内心的狂澜。
他脱光上衣,站在客厅里,这时的他已经还原成一个原始的人类,他一直认为,人只要一脱光,什么文明都消失了,他像只困兽一样抓住自己的头发,低沉地吼了两声,那声音像旷野的狼嚎。这是他生命的另一面,平常那种绅士风度一扫而光。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口喝光。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客厅正面墙上挂着的安蓉的大幅照片。
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站起来。
他穿好了衣服,在白衬衫的领子上打上了一条红色的领带。他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他朝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他又恢复了绅士的模样。
他把一把椅子放到窗边。
他又把安蓉的照片放在了椅子上。
音响中放出了古筝的独奏。
然后,王子洋一本正经地站在椅子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柳永的词:
望处雨收云断,凭栏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遗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逃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吟诵完这首词,王子洋站立在那里,顿觉凄凉。从前,安蓉就是喜欢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他抑扬顿挫地吟诵诗词,安蓉着迷的神情让他心动。
他不能失去安蓉!
安蓉从护校分到人民医院外一科的第一天,王子洋就对她一见钟情,多年来没有一个让他看一眼就怦然心动的女人,安蓉的出现无异于一颗闪亮的星划过了他心的夜空。当他决定追求安蓉时,显得极平静,他十分清楚,男女之间的许多事情像绒线一样细弱。
从安蓉的眼神里,王子洋发现了异样的东西,他准确地判断自己也吸引着她的芳心,他认为安蓉是上帝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第一次约会安蓉是在一家西餐馆,那里的牛排是赤板市最好的,环境和服务也是一流,气氛相当不错。他们边吃边交谈着,王子洋充分显示了自己医学以外的学识,而且说话十分幽默,吃完饭,走出西餐厅,王子洋把车开了过来,他下车为安蓉开好车门,然后回到自己驾驶的位置送她回家。他相信那顿烛光晚餐在安蓉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在三天后王子洋约她去话剧院看话剧也顺理成章了。
他们的交往看上去十分顺利。
安蓉几乎是不顾她的密友兰芳的反对和他交往。兰芳善意劝告的话往往通过安蓉玩笑地传到王子洋的耳朵里。每次听完安蓉转达兰芳的话,王子洋就会微笑地对安蓉说:兰芳说的没错,你应该看清我再作决定,她是为你好。
王子洋的话让安蓉芳心大悦。他很清楚怎么样讨好女人,特别是安蓉这样涉世未深的女护士。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说她女友的坏话,要有男人的气量和胸怀,这样,就会让她感觉到可靠和安全。他看得出来,安蓉不是那种用金钱可以收买的女人,否则,他也不会决定追求她。
那一次浪漫的约会其实是一次成功的俘获。
那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王子洋悄悄地塞给安蓉一张纸条。安蓉在卫生间里阅读了那张纸条,读完后就扔进马桶用水冲掉了,她脸上盛开着一朵幸福的花儿。
下班后,安蓉匆匆来到五月花咖啡屋。
她找了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坐下,等待王子洋。等待焦灼而幸福,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脸都十分的滚烫。服务生给她倒了杯矿泉水,矿泉水里放着一片柠檬。她对服务生说,等朋友来了再点东西,服务生微笑地走了。
她等了约摸一个小时,王子洋还没来。
她拨打他的手机,也不通,理由是不在服务区。
她心想,王子洋,你怎么能这样呀!
安蓉想离开五月花咖啡屋,但她想到王子洋在纸条上说了不见不散的,也许王子洋突然有什么事脱不开身,她只好耐心等待。
王子洋终于出现了,他的手上捧着一束红玫瑰,他一进五月花咖啡屋,许多人的目光投向了他,他把一束红玫瑰献给安蓉时,安蓉觉得他是王子自己就是公主。王子洋轻声对她说: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安蓉来不及说一句抱怨的话就和他出门上了他的车,那时,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一句抱怨的话了,她的等待变得十分有价值。
王子洋的车一直往郊区开。
安蓉问:子洋,我们要去哪?
王子洋笑着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王子洋的车子开进了一个别墅区,在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面前停下了。安蓉十分惊讶,这是什么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她真想给兰芳也打个电话,让她和张洪也一起来。
王子洋领她进了别墅。
她一踏进别墅的大厅,就呆了,大厅里点满了红烛。
音乐舒缓而流畅,鲜花的香气弥漫。大厅的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玻璃桌,上面摆放着生日蛋糕和几样精美的食物,还有一瓶高档的法国红酒。王子洋温柔地让她坐在了玻璃桌前,然后自己坐在了她对面。王子洋微笑地说:安蓉,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我只邀你一人为我庆贺,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唯一。安蓉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幸福得哭了。
王子洋闭上了眼睛,和安蓉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历历在目,他咬着牙骂了声:该死的杨林丹!他的确恨她,如果不是她,安蓉就不会离他而去,会坐在窗前甜美地听他吟诵诗词。
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
是安蓉!
他扑过去,抓起电话:喂——
电话里一片寂静。
是安蓉吗,说话呀,我想你,真的,现在杨林丹已经不存在了。她再也不会干扰我们的爱情了。安蓉,你说话。
约摸过了一分钟,电话里才传来了一个男人沙哑而沉重的呼吸。
你是谁?说话!王子洋的心提了起来。
对方的电话挂了。
王子洋手上还拿着电话。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若有所思,他喃喃自语:小子,我知道你是谁。
阳台上有什么东西瑟瑟作响。
王子洋迟疑了一下,他从一个墙角拿起一把高尔夫球的球杆,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空空荡荡的,只有灯在风中摇晃。
城市的夏夜沉闷而且迷离,风在这个夜里凝结起来,不具一丝穿透力。
七喜在凌晨二点左右进入太平间时,他在门口的垃圾筒上又看到了那只窜出的野猫,野猫的眼睛发出绿莹莹的光,他朝野猫吹了一声口哨。太平间里的灯光像往常一样惨白,像上帝的脸色。七喜换上了白大褂照例喝了一大口烧酒,在嘴巴里含了一颗蒜头,提着那个木箱进入了停尸房。他用力地拉开了藏尸柜,从里面取出了杨林丹的尸体,点上了一根白蜡烛,开始了他的美容工作。他修长而秀气的手指灵巧而有力,缝针穿透尸体皮肤的声音吱吱作响。七喜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他边工作边轻轻地吹着口哨。
一朵栀子花。
栀子花的花瓣洁白大方而富有质感。美丽少妇的脸像朵花,苍白中透出慈爱。她用食指和拇指拈着那朵栀子花,插在了一个秀气可爱的小女孩辫子上。她口里轻轻地吟唱:小小姑娘,清晨起床,梳妆打扮上学堂……少妇的脸突然模糊起来了,整个人也虚幻起来,有一双手渐渐地把少妇拉出了画面。辫子上插着栀子花的小姑娘,伸出手企图抓回美丽少妇,她喊了一声:妈妈——妈——
安蓉从地上忽地坐起来。
刺目的灯光让她一下子很难适应,她睡前又没有关灯。
她的目光移到了墙上。
她微微地张开了嘴巴:啊——
墙上镜框上母亲的照片不见了,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在照片上,脸色疲惫,神情忧郁,安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有些黑,但十分漂亮。那个姑娘目光缥缈,定定地注视前方,安蓉好像看见照片上的姑娘眉头皱了一下。安蓉心里一惊,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又定眼往墙上的镜框上看过去,见鬼,现在她看到的是母亲苍白微笑的脸。
安蓉在一个地方也看到过母亲苍白微笑的脸。
那是在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上。
那是她刚刚进孤儿院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安蓉在睡梦中听到了母亲的歌声,她醒来后就爬起了床,她出了孤儿院的门,来到了街上。街上空空荡荡的。已经是深夜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一条小街,没有多少来往的车辆。她站在小街的中间,茫茫然然不知所措。
夜风中,有一片树叶子在街上凄凉地飘零。
突然,她看到了一辆车。
这辆车她是那么的熟悉,她死也不会忘记这辆车。
她的目光中出现了惊恐的色泽。
那车朝她开了过来。
她想逃,但是她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她吓坏了。
奇怪的是,她在车的挡风玻璃上看到了母亲的脸。
她大声地叫了声:妈妈——
没有人回答她。
当那辆车停在她面前时,母亲的脸从挡风玻璃上消失了。
她站在那里大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