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长辈想说几句体己话,把小辈们打发到后院,让他们自己找乐子。
老太太交代兄弟俩不要怠慢姜辞。边骋打量在院子里看花的姜辞,对边策说:“难不成老太太跟她爷爷有什么旧情,好多年没见过老太太对谁这么热情了。”
边策正给刚播种的仙客来浇水,顺带泼了些水在说浑话的边骋脚边。
前些天戴女士说新家里缺一些花卉绿植点缀,一家三口都忙,谁也没顾得上去采买。姜辞跟边家养花的阿姨闲聊,取了取经,打算这几天去一趟花卉市场。
"你带些种子回去吧,自个儿种,比买现成的有乐趣。"阿姨对她说。
姜辞不客气地挑了些花种,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跑回两兄弟边上,“阿姨说我可以带些种子回去。”
“养过花吗?”边策问她。
姜辞摇头,“试试呗。”
“拿的什么种子?”
“四季海棠。”
边策提醒道:“这花得养在通风且光照充足的地方。”
“记住啦。”
边骋:“听说你挺忙的,有时间养花?”
一个“听说”让姜辞确定,兄弟俩都已经听过她的轶闻了。
她摊手:“也不能总去乱七八糟的画展当冤大头吧。”
她知道自个儿是冤大头,大家都在背后看戏?这就有意思了。边骋展开笑颜,“甭听他们诨说,一群自命不凡的俗气东西,其实眼界并不比你高。”
这是个会说话的,还不让人觉得是虚情假意。姜辞牵了牵唇角,弟弟可比哥哥接地气儿多了。
这时假人哥哥的手机响了,去一旁听电话了。他迎着太阳光站着,影子边缘正好投递在姜辞的脚边。
姜辞被光刺了眼,往前挪了一步,侧身站着,没留意,自己的影子霎时间叠到边策的影子上去了,两个分开站立的人被一道影子巧妙连接起来。
“我有个事想问你们。"姜辞拿出正经神色。
边骋:"你说。"
姜辞道出戴女士和老姜去上国学课这事儿,说:"我瞧他们也没学什么正经东西,倒是对易经八卦风水那些格外感兴趣,还加了一堆所谓大师的微信。"
边骋:“有资料吗?我看一眼。”
姜辞从手机里找出来给边骋看。
"糊弄人的。"边骋即刻做出判断。
"那我得赶紧让他们退学费去,一节课八百块钱呢,俩大傻子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钱。"姜辞说着就想回屋去找戴丽达,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眼睛看着兄弟俩,"我说她肯定不信,劳烦你们俩帮我去劝劝。"
边策这会儿已经打完电话,正要开口,边骋忍不住笑起来:"一节课800,那也比你花二十万买三副名不见经传的画强吧。"
姜辞一听这话,"呀,都传到你们俩耳朵里了。"
"坏事传千里嘛。"边骋开起玩笑来。
"你是不是跟那画家认识?"边策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问,却在不经意间道出事情原委。
边骋一怔,很快领悟这其中奥妙。
只见姜辞言明:"是,那二十万她当天晚上就退给我了。"
柔和的眉眼,恳切的语气。这不是她头一回玩这种小把戏了,心里并不起什么波澜。
暴发户买画,这笑料传一次,那位青年女画家的名字就被人念一回。笑话讲多了,画家的名儿也就被圈子里的人记住了。
边骋觉得这姑娘挺妙,小伎俩并不高级,可她玩儿的低调,被人拆穿也没所谓的淡然样子挺招人喜欢。想起许穆阳用"奇葩"二字形容她,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起了玩心。
"过两天我带你玩儿去。"他对姜辞说。
"行啊。"
边策又接了一通电话,事情有些急,需要他亲自出面,他客气跟姜辞和戴丽达告别。
告别后,姜辞瞧见他跟种花的阿姨说了些什么。晚些时候,母女俩回到家,边家差人送来了十余盆生长繁茂的花草,其中就有四季海棠。
入秋之后,日落一场比一场美。这天边骋的摄影师朋友攒局拍晚霞,边骋带了姜辞去。
许穆阳也在,见到冷了他半个月的边骋带着姜辞一起出席,眼睛里那点荒唐感几乎藏不住。
"姜小姐也喜欢摄影吗?"许穆阳头一回正眼看姜辞。
说是摄影局,可谁不是带着目的正装出席。姜辞戴着画家帽,穿工装裤和马丁靴,许穆阳看她哪儿哪儿都觉得可笑滑稽。
对于无所谓的人,姜辞仇都懒得记,就更别提察言观色了,她只对许穆阳虚意笑笑,也不搭话。
许穆阳却来献殷情:"我教你?"
姜辞看一眼边骋,那家伙竟然自己玩儿去了。
"好啊。"演戏谁不会。
许穆阳没什么耐心教,姜辞也压根没打算认真学。不同频又互相看不上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氛围只剩下别扭。
边骋虽被几人围着讲话,视线却总往姜辞这边落。教姜辞摄像的时候,许穆阳故意靠近她耳朵:“以为搭上边家两兄弟,家里生意会好做吧。想多了妹妹,边家今时不同往日了,老太太又有几年光景……”
令人生厌的气息擦过耳廓,姜辞条件反射般地移开头,她手没松开相机,“呀,录进去了。”话落把相机拿走。
“姜小姐。”许穆阳眼看着姜辞要往边骋那边去,一把拉住她胳膊,“姜辞妹妹。”
姜辞心里犯恶心,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审视他因焦急而蹙起的眉心。
边骋从热闹里抽身,闲庭信步过来看新的热闹。人站定,稍稍把姜辞往身后护。
许穆阳心知边骋的立场,对姜辞愈发客气恭敬,“姜辞妹妹,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说什么了?”边骋垂眼看姜辞。
姜辞头偏向一边,抿着唇,视线往下,相机背在身后,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教她拍照时我心急了些。”许穆阳自己找了个说辞,说完拿了台新相机,“这我昨儿才买的,送给姜妹妹,就当是赔罪了。”
“我原谅你了。”未等边骋反应过来,姜辞越过他,上前利落拿走许穆阳这台新相机,顺便把手里那台还了回去。
“走吧,这儿闷得慌。”姜辞扯了下边骋的衣袖。
边骋没动,手指拨弄一下眉心,没给许穆阳正眼,“别一口一句妹妹,听着别扭。”转过身,轻拍了下姜辞的后脑勺,低声在她耳边说话,把熟络的关系摆在台面上示人。
旁人听不见边骋说了什么,姜辞听见了,但她装作没听到。
边骋说了两个字——怂包。
怂包心气不顺,开着边骋的车把他拉去数码城。
“来这儿干什么?”边骋嘴上这样问,眼睛却看着她手边的新相机。
姜辞果然把相机卖了,直接卖给门口的二道贩子。虽在气头上,她脑子却拎得清,价格卖的不算亏。
姜辞收到卖相机的钱之后,立刻给边骋分了三分之一。
边骋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转账,眉头一皱:“气成这样?他到底说你什么了?”
姜辞手没停,继续转账给边策,也是三分之一的金额。
边骋看了一眼她手机界面,“嗬,不在场的都有份儿,姜大小姐真阔气。”
“我不气成这样,你怎么好跟许穆阳割席?你知道他在,也知道他讨厌我,所以今天才带我来。我是你边公子带来的人,他再想羞辱我也会收敛,可他今天气你宁愿跟个土包子暴发户玩儿也不愿意继续带着他玩儿,忍不住在我面前犯浑。边骋,你看了戏,达到了目的,还收到个大红包,该开心了吧。”姜辞说这些话时是笑着的,话音落下,唇角也放下。
边骋实在忍不住,在她噼里啪啦的“数落”里笑弯了腰,待她红唇静下来后,挺直腰板摸了摸鼻底,“真是聪明姑娘。错了,我真错了,正儿八经给你赔不是,您看成吗?”
姜辞不搭理这家伙,沉着脸上了车。
“那你说怎么才能消气?”边骋继续哄。
姜辞沉静了会儿,说:“我朋友下周那个画展,你来撑个场面。”
“就这?”
“就这。”
“现在开心了?”
“今晚赚了钱,当然开心,钱可是好东西。”
边骋作抱拳状。
边策从一个冗长无趣却走不开的场合离席,看见姜辞那条转账消息,淡而无味的情绪像转了个弯。
他回了个问号。
更晚一些,姜辞回他四个字:乐善好施。
这晚散场前,姜辞冷不丁问边骋:“你最近身边没人吧?”
“这话怎么说。”边骋只笑笑。
“反正我不跟你出来玩儿了。”姜辞下定决心似的。
“行,你回头别在老太太跟前告我状就行。”
姜辞探他话,妄自菲薄道:“你是冲老太太的面子才愿意带我玩儿。像我这种暴发户土包子……”
“下车。”边公子嗔怒,扭脸却又说:“后天是个好日子,我带你去见个人。”
“不去。”
“少跟我拿乔。”边骋把玩着打火机,语气里添了些真诚:“姜辞,甭跟我演,你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上这帮二世祖呢。他们背后诽你欺你,根本伤不到你分毫。且不说咱们家老太太是什么人,我大哥又是什么人,我边骋交朋友,需要旁人干涉?我真挺愿意带着你玩儿,放心,我拿你当妹妹。”
挺感动的一番话,可她该感动吗?她姜辞才懒得跟一人精中的人精论真心。
她学边骋抱拳:“走了。”
“后天见。”
姜辞背对着他招招手,又打了个响指,当是同意赴约。
到了家,另一位边公子用行动回复她那句“乐善好施”。
边策托人送来一幅字。
姜辞当着戴女士和老姜的面打开,里头竟然是道家的《清心诀》。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都是中午十二点更新,今天是存稿箱时间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