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悬一线

江月磨刀霍霍,成澜与胜寒进了屋议事,这两人行事谨慎,却没有故意避开她,她便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胜寒站在屋檐下,吹响一支只有拇指大小的玉笛,笛声婉转灵动,似林间鸟鸣,清晰有力地飘向远处。不久后,四处便响起相似的鸟鸣声,听起来与普通鸟鸣一样,但其中婉转启承的韵律,大约只有成澜与胜寒能懂。

几声鸟鸣停歇后,胜寒进了屋。

“公子,如您所料,周烈没有去追叶之梁,而是暗地里派人跟踪杨明去了。”

成澜颔首:“公孙堂大人去追叶之梁了?”

胜寒说道:“是,但被挡在了天枢阵外。”

江月磨好了刀,在成澜的屋外站了会儿,又围着院子转了几圈,突然听到有窸窣的动静慢慢靠近院子。这几天她的心总是提着,非常敏感,下意识就猜测有危险。她循声看去,见几道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几处荫蔽的角落,凭着她的记忆,认出这几人其中有周烈的人,都是高手,其余几人气息路数有些陌生,但江月猜测不是叶之梁的人,就是公孙堂的人。

归云庄犹如一个囚笼,这囚笼内尚有无数鬼魅妖魔,各怀心思地互相撕咬着。

这些人无声无息地靠近,成澜和胜寒丝毫没有察觉,江月头皮一麻准备提刀出手,正要出声提醒,陡然间见到一高大的男人推着叶之桥站在暗处。

叶之桥脖子上横着锋利的刀刃,头颈上扎着数枚银针,有一枚正处头顶百会穴,多进一寸就是死。

与人交手,迟一瞬也是迟了,江月根本来不及还手,鼻尖还莫名嗅到一股异香,这异香直渗人血髓,让她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彻底昏迷之前,江月还模糊中听到植杖院内响起的刀剑相交之声,还有陌生的铁木摩擦之声。

江月并没有昏迷太久,大约两盏茶的时间便清醒过来。一睁眼,她立刻去摸腰间的刀和酒,但什么都没摸到。

“江姑娘,你醒了,感觉怎样?”叶之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叶之桥比她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身上没有扎着银针了,但脖颈上有一道刀口,血污了衣襟,看上去非常狼狈。

江月有些头晕,强撑着起身环视四周。

这是在天枢阵内,阵法怪异得让人不辨南北,地上散着箭镞和毒针,离江月与叶之桥不远之处站着一人,此人正是公孙堂身边的高手阿泰。

原来,叶之梁从叶凡书房逃走后,携着宝物想要厮杀出归云庄,但归云庄内不是周烈的人,就是公孙堂等朝廷的人,叶之梁身受重伤又中了毒,自知无法轻易逃脱,便躲在了天枢阵内。

公孙堂一路追到了天枢阵外,派去闯阵的人统统一去不返,便想到让人将叶之桥抓来带路。叶之桥很明显与成澜站到了一处,公孙堂与成澜不是一路人,当然要派高手去抢叶之桥。

至于江月,一是被叶之桥连累,一则……

江月也纳闷:“我又不会带路,为什么把我抓过来?”

叶之桥很是懊悔和愧疚:“都怪我连累了你,他们……他们以为你是成公子的相好,所以就顺道把你也抓了。”

江月哭笑不得:“我与成公子才相识几天而已,怎么可能……”

叶之桥沮丧地说:“他们看见你和成公子抱在一起了。”

江月真是无语凝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起自己被带走时,植杖院内已是危险重重,不由得替成澜和胜寒担忧起来。这两人一人病弱,一人年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高手的对手。

叶之桥见江月脸色苍白,就知道她是因为中了毒还有些不适,他往公孙堂那边瞥了眼,见无人注意,就低声教了江月几句运气的心决:“如此可以快速将毒排出去。”

公孙堂到底是朝廷的人,不至于用江湖上的一些阴狠手段,给江月的毒也只是将她迷晕而已。可是顾及到江月会武,那迷药起码比寻常的重了好几成。江月立刻照着叶之桥所说的心决运气,果然好了许多。

叶之桥也与她说了现在的情况,他带着公孙堂入了天枢阵,谁知阵内的情况与以往不同了,好不容易走到此处,就中了阵法埋伏,公孙堂的人不少都受了伤,好几个高手折损在此处,这样的情况下,公孙堂也不便再前进了,便原地停留。

可是公孙堂运气实在不好,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叶之梁。叶之桥还留有一些高手在身边,公孙堂不敢轻易与之对抗,便被叶之梁牵着鼻子走,进退不得。

叶之梁也没有咄咄逼人赶尽杀绝,而是开了一个条件:“交出叶之桥和江月,便放过公孙堂。”

公孙堂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归云庄,就是为了百川图和六合珠这两个宝物,他原本以为只要叶之桥带着他进了阵,就能破阵,还能抓到叶之桥,却不想栽了个跟头。

公孙堂还不想让步,于是高声说道:“叶庄主,我只是要百川图和六合珠,你只要交出这两样东西,我立刻带人离开归云庄。”

叶之梁刺耳的讥笑声立刻传了过来:“百川图和六合珠都已经消失多年了,怎么说出现就出现?而你和周烈都是为了归云庄来的,所以我不会信你的话!”

公孙堂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叶庄主,就算如你所说,我也是可以与你保证的,只要你把图和六合珠交出来,我公孙堂的人立刻退出归云庄,但至于周烈和成家人想如何,我公孙堂绝对不会插手。”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原来公孙堂也是一个想坐山观虎斗的。但如果他退出归云庄,叶之梁的敌手就少了一个,对付两派人,且可能互相争斗的两派人,总比对付三派人要好。

现在处于天枢阵中,公孙堂明显处于下风,叶之梁答应不答应,都不会立刻有损失。

片刻之后,天枢阵中开了一道路口,同时叶之梁说道:“我可以交出百川图和六合珠,但是,我必须见到叶之桥和江月!”

眼见路口已开,公孙堂有些心动:“可是没了叶之桥,我们如何出阵?”

叶之梁说道:“我自会开一条道出来送你出去。”说罢,阵中又开了一条弯曲的小道。

公孙堂的人前去探了路,平安无恙,可以通行。

公孙堂立刻答应:“好,还请叶庄主先交宝物。”

叶之梁也没有啰嗦,立刻将两个盒子抛了过来,这两个盒子与在叶凡房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公孙堂打开察看,顿时喜出望外,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带着人离开,只单单留下了叶之桥和江月。反正他来归云庄的目的与周烈一样,都是为了毁掉济王独霸宁州权势和财力的臂膀,他本来就是来捡现成的,现在安然退出去,等成澜与周烈互相厮杀了他再来,也是一样的。

带着宝物离开时,公孙堂心头还在唏嘘,当今圣上也是很难啊,一面要给臣子世家放权归拢人心,一面又想自己将权势财势都拽在手里……

眼看公孙堂走了,江月与叶之桥立刻成了待宰的羔羊,这局势变化得让江月措手不及,她下意识想提刀砍人,可腰间的刀早就被人搜走了。她惊怒,心头一个闪念:这叶之梁可能就等着公孙堂或者周烈将她抓来呢,他根本来动都不需要动一下好吗?

心思刚落下,阵法眼花缭乱地移动,叶之梁的身影鬼影般陡然出现,江月立刻躲闪,没想到叶之桥却不假思索地迎上去,胸口硬生生挨了叶之梁一指,顿时凹下去一块。

叶之梁也被伤得不轻,且中了毒,还有现在这样的功力,当真不是和叶凡那样的等闲。

江月就算是没有中迷药,体内真气没有问题,也不太可能是叶之梁的对手。她的咽喉立刻被扼住,犹如一只将死的鱼,只剩最后一丝空气吊着。

“叶凡是你杀的?”叶之梁问道。

江月咬牙,出不得声。不管她回答是还是不是,叶之梁都不会放过她。

叶之梁指尖陷入江月的脖颈中,掐出深深地血痕:“我归云庄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助朝廷陷害我?”

江月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江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叶之梁盯着她,手指突然紧了几分:“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是因为这个,叶之梁在江月入归云庄之前就派人伏杀了一次。

江月死死地扣住叶之梁的手,窒息的感觉让她濒死,但体内的真气却不受控制般开始乱窜,这两道真气仿佛有了意识般,其中一道于丹田处生暖,让她不至于完全窒息。

“是我告诉她的,”叶之桥慢慢地挪到叶之梁脚下,抓住叶之梁的脚踝,“一切都是我说的,与她无关!”

叶之梁低头怨恨地怒视着他,一脚踹向他:“你简直该死!”

叶之桥却紧紧地抱着他的腿不放:“我是该死,你杀了我,放江姑娘走。”

叶之梁听到这句话,如同被戳到了痛处,他冲着叶之桥怒吼:“你总是这样道貌岸然,现在只有你我,你做出这副君子的模样给谁看?自小我哪里都比你好,可你却是众人心中独一无二的叶庄主,我算什么?我处处为归云庄为叶家着想,凭什么所有人都愿意听你的?”

叶之桥攀着一旁的石柱站起身,悲悯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我本来才是归云庄的庄主,我本可以让归云庄发展成其他世家那般壮大的,可是你一出现,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毁了。”叶之梁怨恨地说,“你甚至合伙这些人杀了我儿子!叶之桥,现在我也要以牙还牙,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

叶之桥一直惦记着叶申,连忙问:“申儿呢?”

“在湖心岛呢,你去救他啊。”

叶之桥进退两难,心神大乱。

江月在濒临窒息之际,狠狠扣住叶之梁的手无力地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