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实在没想到归云庄内藏有火药,不知怎么的,这些火药都接连炸了,同时冒出滚滚黄烟,熏得人胸腔剧痛。
地面不停的颤抖,砖石铺平的精美花园被劈开一道道裂缝,江月依稀间见有人飞到了屋顶上躲避,她也立刻抱着成澜上去。
站在屋顶,虽依旧颤抖,但比地面更容易站稳一些,浓烟也被风吹散。
江月放眼望去,只见秀美的院落被笼罩在阵阵黄烟之中,庄内的人四处奔逃,仓皇无措。
她轻叹一声,低头看着成澜。没想到他看起来瘦弱,其实非常沉,又沉又硬,还挺直着背脊和腿,要离她远一些,以至于她有些抱不住,险些让他坠下去。也不知是被烟呛了还是被吓住了,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很快,指尖和瞳孔也在轻轻颤抖着。
“成公子,你没事吧?”她问。
成澜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抱过,被抱住那一刹那,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月快要抱不住了,生怕把他掉下去,也不管他什么表情,说道:“成公子,我力气小,抱起来可能不太舒服,你忍耐一下吧。”她尽力将他抱到没有浓烟的地方,同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蹙眉道:“这是什么烟,好奇怪。”
这时地面已经不再颤抖,不少人都已经跳到了屋顶,一时间屋顶上好不热闹。
成澜僵住的意识这才回笼,轻声道:“叶之梁或许被朝廷的人追上,情急之下引了火药。”他顿了顿,轻垂着眼睑说:“劳烦姑娘让我看一看植杖院。”
“植杖院在哪个方向?”江月问。
成澜为她指了方向,江月抱着他面对着植杖院。
成澜说道:“去植杖院。”同时,他提了气,高声说道:“诸位大人、叔伯,植杖院内没有浓烟和炸药,还有解毒之物,请诸位随我来。”
江月与他对视一眼,挑眉,难不倒还要抱着他去植杖院?她可不能保证半途中力气不够把他给扔了!
成澜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胜寒。
江月一咬牙,将他抱紧了些:“你倒是放松一点,这么僵硬着实在很沉!我的手快没力气了。”
成澜:“抱歉。”
也许是他提了气,江月果然觉得轻了不少,抱起来的姿势也没那么别扭了。她也不去管那些世家和什么大人,径直抱着成澜往植杖院而去。
她在屋顶上飞跃疾走,身后的人也迟疑着陆陆续续跟上。片刻后,胜寒也抓着叶之桥和成澜的轮椅跟来了,见到江月将成澜抱在怀里,脸都气白了,嘟囔地冲江月骂了一声:“登徒子!”
江月乜了胜寒一眼,险些落空了脚,急得把成澜抱得更紧。
成澜梗着脖子,离她的身体远一些。
可这无意识的动作,在胜寒看来却是故意为之,他气得脸鼓鼓的,又咬牙道:“了不得了,我家公子要被人掳走了!”
江月得意地轻笑:“哈,这么说来我出了力气也不吃亏了!真好!”
胜寒气得要跺脚:“你当然不吃亏,吃亏的是我家公子!”
江月蹙眉,十分不悦哼了一声,低头看了成澜一眼,一时愣住。这么一个美人,让自己抱了半晌,也许……她不亏吧。这么思索着,便没工夫理会胜寒,只加快脚步往植杖院走。好不容易到了,她立刻要把成澜往地上一扔!
成澜的身躯似轻燕,翩翩被她抛下去,也不挣扎,犹如落雁。
江月脑海中一时只能想到“沉鱼落雁”一词,以前没注意此人的容貌,方才离得近了,多了些接触,才发觉那些俗词都不足以描绘他。
胜寒立刻把轮椅放好,一伸手将成澜接住,把他安置在轮椅上。
江月揉着手臂跳下围墙。
成澜遥遥地看着她,唇角轻轻抿着。
胜寒一连声问:“公子可受伤了,要不要我为你换一件衣裳?”他深知自家公子的习性,衣服脏了就得换,否则公子整个人都会不舒服。
谁知成澜摇摇头,说道:“不用。”
这片刻间,其余人都越进了植杖院。众人发现其余的院落都充满了烟雾,或多或少都被波及,而这院子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被单独隔出来的桃源。看来这成家公子早有准备,将归云庄的布置都清除了。
周烈审视着成澜,阔步走到对方身前,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怎样才能解了身上的毒?”
成澜指了指一旁的温泉,吩咐胜寒将解毒的药粉倒入温泉中,说道:“只需在温泉中浸泡,加以运气排毒即可。”
然后一时间竟没人相信,也没人愿意入温泉。
成澜端然而坐,正色道:“诸位大人,诸位宁州世家的叔伯,我成澜就在此处,又是这副样子,难道还能害了谁不成?”
周烈眯了眯眼,示意一个侍卫去验毒。
片刻后,那护卫率先下水,运气之后说道:“大人,果然能解毒!”
众人这才纷纷向成澜道谢,尤其是宁州世家的家主们,即便面上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但心底却是感激成澜的。
江月没什么心情看一群男人泡水,她径直进了室内,找了处干净的卧榻半躺着休息。
片刻后,成澜推着轮椅进了门,将一叠糕点和一碗鲜奶放到桌上。
江月睁开眼起身,果然觉得自己饿了,也不客气,吃了一半糕点,将鲜奶喝掉。
“解毒需要两刻钟,你可多休息一会儿。”成澜说道。
江月听不到屋外的声音,看来那些人都在运气解毒,而胜寒守在门口,这屋子应该很安全。
她眨了眨眼,问:“成公子,你……是想让叶之梁和周烈两败俱伤?”
成澜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来,这一笑倒是显得几分率真意气来,他也不隐瞒,说道:“是。”
他住的这植杖院没有受炸药影响,也没有黄烟干扰,就能让人猜到,他是早有准备。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叶之梁原本在正厅内也藏了机关和炸药,只是被我动了手脚。”成澜轻声说,“否则,他就不会离开正厅去叶凡的书房,也不会和为了宝物和周烈大打出手。”
江月点点头,又想得深了些:他或许早就知道归云庄内有炸药,却只清理了此处的,或许是想借此帮宁州世家的家主们解毒,获取他们的信任和感激。看刚才那些世家家主对他的态度,他或许成功一半了。
既如此,他此行出现在归云庄的目的是什么?毁了归云庄,让成家取代归云庄?
若真如此,成家人未免也大胆了些,竟只派出……
思及至此,江月看向成澜,突然发现这人根本不简单。他早在她之前,或许就知道懿王亲卫案的真相,还知道天枢阵法的破解之道,还能在归云庄内布置安排,可见他不仅人不简单,身后的势力也不简单。
也许不是成家人想取归云庄而代之,而是别的势力与朝廷势力同时想要介入归云庄。
成澜见她陷入思索,便低声道:“朝廷、周家、济王。”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为她解惑,江月狐疑地看着他,怀疑他会读心。
成澜轻声道:“济王插手宁州世家,企图与归云庄合作,拉拢勾结宁州几个世家。归云庄与几个世家,明里暗里为济王敛财、聚势,如此下去,济王必定会先于朝廷掌握宁州的势力。宁州西通西域,南达南部小国,如果朝廷对此失去控制……”
江月无声地听着,却是想到了江家。难道江家被灭门,与此三方势力争夺有关?
“周家支持的是懿王,怎么会坐看济王势大?圣上是这天下的掌权人,怎么会容许宁州落于他人之手?所以,公孙堂只是来袖手旁观,坐收渔利的。”成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江老夫人卷入此案,你来查案,也不过是周烈想借此来撕开归云庄的一道口子,让他有借口对归云庄出手彻查而已。”
江月蹙眉:“为什么偏偏是我和祖母,其他人不行吗?”
成澜默了默,才说:“你和江老夫人原本隐藏身份,是何时被人知晓并流传开的?”
江月欲言又止,只能说道:“我也不清楚。”
成澜轻轻摩挲着衣袖,抬眸间突然间江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不由得拽紧自己的袖子。
江月抿唇而笑,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成公子,你方才说什么多,却没说自己的目的,你是哪一派的?朝廷?周家?还是成家?”
成澜面色平静,不语。
江月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算啦,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她微微叹气,又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问道:“成公子,我可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成澜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你问。”
江月略微收了笑意,轻声道:“你为何不让我说叶之梁涉嫌江家一案的事?”
成澜就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沉吟着,说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不能让别人知道太多。”
江月愣了愣,恍然大悟!她这两天想得太多,反而疏漏了,她感激地向成澜行礼:“是我疏忽了,多谢成公子。”
成澜颔首:“不谢。”也不知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他当做仇人。但她是个理智且大度的人,应该不会怪他。思及至此,他看着她说道:“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原因。”
什么原因?江家被害的原因?
“既如此,你不如直接告诉我线索和真相。”江月说道。
成澜歉然摇头:“抱歉,江姑娘,我那时重病,且离得远,对于真相和线索,也知道得不多。”
江月疑惑,那时?什么那时?三年前吗?
“公子,”胜寒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叶庄主要见您和江月。”
成澜警告胜寒:“不得无礼。”
胜寒瘪了瘪嘴。
成澜:“请叶庄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