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归云庄

春雨霏霏,泥腥味混着血腥味,马匹受惊跑远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

归云庄的的人一人殒命,一人重伤。唐满的胳膊中了箭,血染了一手。危机一解除,他立刻嗷嗷地叫,恐惧地问:“月儿姐,我的手不会……要废了吧?”

唐满从小就是这种干事特有劲儿,事后又变怂的个性,但凡受了伤,哪怕是不小心擦破了皮,也要惨叫半晌。如果有人在此时关心他担忧他,他就越叫越来劲,如果拧他的耳朵,他立刻安静乖巧了。

江月检查了他的胳膊,伤了皮肉,及时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她把柳扶风给她准备的创伤药给唐满吃了,唐满吃救命药似的一口吞下去,抬眼迎上江月那双有欺骗性的温软的双眼,立刻就要哼唧,给江月一眼给瞪得失了声。

江月给他简单地包扎,说:“已经耽搁很久了,我须得尽快赶到归云庄。那个重伤昏迷的人,你先找个大夫给他医治。”

话没说完,唐满抢话:“那你呢?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江月:“此处离归云庄不过两三里,前方不远处就有叶家的佃户,你把人带到那里去,我再想想办法。”她总不能带着唐满去归云庄。

唐满还是很听江月的话,在雨停之时,和江月找了一家佃户。佃户立即去请大夫,又让孙子去找叶家的人。

快速安顿好唐满之后,江月向佃户借了一匹老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虽然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可老马体力有限,跑到归云庄门口时,老腿几乎抬不起来了。江月此时的形象的确不好看,粗布衣裳,打着江老太和妙妙绣的补丁,还沾裹着泥水。她跳下老马的背,刚要靠近归云庄的门,看守大门的人就把她拦下了:“你个小叫花儿,到别处要饭去!”

江月怔了一下,心头腹诽,脸上却露出甜甜的笑来,一边拿出唐满给的衙门腰牌,“这位大哥,我是县令大人叫来的,劳烦您通传一下。”

看门的人早就得了吩咐,听了江月的话却很是诧异,惊疑地打量着她。

江月解释:“半路上遇了埋伏,跟我一起来的人一死一伤,伤者我安置在佃户家了。”

看守的人这才让人去通传,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庄子里跑出来,领着江月从偏门进去。

归云庄占地几十亩,这座庄院规模很大,绕了庭院还是庭院,走过穿廊还有桥梁,庄院中的下人众多,有不少是叶家门下豢养的武者,将院子里外管束得森严神秘。

江月一路跟随,被人领到一处宽阔的厅堂外,堂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三十岁出头,衣着虽不华丽,却细致讲究,通身气度不凡,此人正是归云庄庄主——叶之梁。另一人面貌冷肃,衣饰简单,但浑身气息让人不忍靠近,其腰间佩鞭,每一节鞭身,都泛着冷光。

还没进堂,江月已经注意到那佩鞭之人,并见他左手戴着手套,手的形状比普通人的手掌宽大两倍。

家主没有传唤,领路人只好吩咐江月站在门外等候,江月心头一边闪过无数念头,一边有意听着堂内的对话。

论理,家主说话无人敢偷听,何况这种世家门窗都可隔音,谈话人也比较谨慎,声音也不高,但江月可稍微运力,将里头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归云庄庄主叶之梁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归云庄内内外外已经封锁戒严,绝对不会放任何人出去。”

另一人说道:“叶庄主,此事非同小可,昨夜懿王的人被害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现在庄子里那些江湖门人恐怕是各怀心思,查起来更难了。”

叶之梁大惊:“消息怎么会扩散?今日凌晨刚出了命案,一得知宝物丢失,我就立刻封锁消息,没有一刻怠慢!”

那人不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此刻应当立刻找出凶手,如果宝物丢失,得罪的可不只是懿王,还有当今圣上!”他似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重重放下茶杯,继续说:“如果圣上怪罪,叶庄主想一想,凭你这叶家满门,可担得起责任?”

叶之梁的话也冷下去:“周先生,话虽如此,难道我叶家就得担全责吗?”

那人轻叹:“这我不可知,可伴君如伴虎,有应氏一族覆灭为前车之鉴,在下也是好心提醒而已。”

叶之梁:“应氏意图谋逆,致全天下武林人人得而诛之!其后圣上也亲自下旨定应氏谋反大罪!我叶家一直偏安一隅,唯朝廷马首是瞻,怎么能与应氏那鄙贱之族相提并论?”

那周先生说:“是在下失言了。”

叶之梁很是真诚地周旋了几句,依旧维持着和气恭敬。

就在这时,江月听见有人快速走来,她抬眼一看,立刻认出来者是安城县令李康。

李康与江家有些渊源,江家被灭门后,李康一直有意无意地照应着江月祖孙俩。所以江月见到他,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一点。

李康暗暗对江月点点头,然后在门外行礼说道:“周先生,叶庄主,江月已经带到了。”

叶之梁立即让李康和江月进去。叶之梁是叶家家主,没有官职,但身份不低,而另一位周先生,江月不清楚他的身份,所以就跟着李康行了礼。

叶之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探究地打量了江月一眼,先是关心地问:“你就是江兄的女儿?”

江月总是听江老太唠叨,说自己的儿子如何了得,凭一己之力建了江家镖局,在安城立下基业,凭借江氏独家心法武功,走镖从不丢镖,深受西南各家族信任,叶家也是与江家有镖务往来的家族之一。至于叶之梁称江风一声“江兄”,只怕是客套的成分多一些。

江月拱手道:“正是。”

叶之梁很是惋惜地叹道:“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当年我听闻消息,也让人去营救了,可惜晚了一步。”

江月微微垂眼:“多谢叶家主,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念您的仁慈。”

叶之梁点点头,又非常郑重地介绍周先生:“这位是京城周家门下的大人,此次是奉懿王之命,护送宝物入京的人。”

哪怕就此介绍,江月也无法完全明白这位周先生是何许人也。京城周家,是江湖说书人口中常提的权贵,据说太后便是周家人,当今皇帝嫡子懿王,得叫周家家主一声外公。

看这周先生的气度,官职应该算不上高,更像是周家人或者懿王手下的亲信,武功高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护送宝物入京。

周先生没有叶之梁那么多客套,直接说道:“那疯癫的江老太就是你祖母?她昨夜擅闯懿王宝物之地,不仅杀了人懿王的人,还可能盗走懿王辛苦得来的至宝!你可知她犯得是什么罪?”

江月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却并不强势,而是有着少女的怯忧:“若此事与祖母有关,我一定不会推卸责任,可此事处处透着古怪,那凶手一定不是我祖母。”她看向叶之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还请叶家主主持公道,否则让真凶逃脱,那宝物岂不是真的被人盗走了?”

周先生沉着脸:“你怎么证明凶手不是江老太?如果你敢欺瞒耍弄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那疯癫的老太婆,也逃不脱死罪!”

江月处于弱势,明哲地没接周先生的话,只是蹙眉。

这时县令李康开口了:“叶庄主,您也知道,江月深得江兄真传,但凡丢失之物一定能找回,她一定会找到丢失的宝物,证明凶手另有其人。还请叶家主做主,让她查一查此案。”

江月不由得握紧手。她的父亲江风的确有一门江家绝技,但凡丢失之物必定能寻回,这是他多年走镖得出的经验和窍门。但江月却不一定得到了全部真传……

李康话落,叶之梁立刻答应:“好,太好了!江姑娘,不如就由你来查此案。一来,可以洗清你祖母的嫌疑还她一个清白,二来,也算是帮了我叶家一个大忙。”

江月看着端坐在上方的叶之梁,一时无语。既已深入虎穴,就没了退路。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只好说:“我一定会还我祖母清白。”

叶之梁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周大人,庄子里人多眼杂,眼下来的都是西南江湖名门,为避免打草惊蛇,让江月暗查最好。”

周先生粗大的左手放松了些:“你说得对,这天下习武之人,谁不觊觎百川图与六合珠?如果因此生出混乱,只怕会引得庄内的人一场腥风血雨的明争暗夺。”

叶之梁说道:“是,我会解释下去,说只是死了懿王的侍卫,宝物并没有丢失。”他这才指了指江月身上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江月便将遇伏之事说了一遍。

叶之梁惊怒:“竟还有这事?”他若有所思低声道:“难道有关宝物的事……”话没说话,立刻安抚江月:“别担心,我会让人去查那些杀手,你这个样子恐怕受凉,去换件衣服吧。”

江月抿唇:“叶庄主,可否让我先看看我祖母?有关昨夜之事的细节,我想问问她。”

叶之梁应下,一边后唤来小丫头带江月去换干净的衣裳。

江月与李康离开,江月与李康离开。走至无人之处,江月才低声对李康说:“我祖母是被人带到归云庄的。”

李康这才说:“这几日归云庄的人很混杂,我是应叶家家主之邀,一则参加武学交流,二则也是维持庄内安稳。你的祖母是强行闯进来的,她似乎是在追什么人。好在叶家家主与我都认识她,也没让人伤她。当时天色晚了,叶家庄主出于好心,让她暂留一晚,谁知她半夜自己跑出去,闯了懿王侍卫的庭院。”

作者有话要说:阅读愉快,大家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