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中遇险

江老太武功不高,可也有些身手,疯癫前还练了些江家独门心法,虽练得稀稀疏疏,可对付一般的人也够了。这也是江月敢让她一个人在家的原因。

按理说,江老太被人带走,屋子的东西被糟蹋得狼藉一片,柳扶风等人应该会听见动静的。可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江老太又发疯了,就没立刻去管,只等着她疯癫过后再去检查就好。

妙妙这个胖丫头,名义上是来当使唤用的,可江月和江老太都没真把她当奴仆使唤。这丫头白日里到处跑,活计想起来就做一点,她在外面疯够了,想起回家生火做饭时,刚淘了米,就有人闯进来,和江老太打了起来。妙妙在外流浪过,吃过很多苦,不敢冒头,难为她一下子钻进柴堆里,躲到江老太被人带走了,才去找柳扶风。

柳扶风眼睛看不见,让妙妙去报了官,再等江月回来。

江月心下有些担忧:“祖母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柳扶风说:“一日前。”

“一日前?”江月心头一沉,她不过出门三天去追朝廷要犯,江老太就出事了。

有些事情,只怕柳扶风比她更清楚,毕竟他跟随江家多年,又没有失忆。江月便问:“你可知江家有什么仇人?”

柳扶风若有所思:“多少有一些,可我只管治病看伤,很少过问其他事。”

江月欲言又止。她很清楚柳扶风的性格,他始终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深交,又一心沉于医术,心无旁骛,恐怕当真不太清楚江家的其他牵扯。

可若不是江家的仇人,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地带走江老太?难道是冲着江家心法来的?

一时间,许多思绪在江月脑海里转了几个弯,自想然而然地,她想到了三年前那场灭门大火。

虽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灭门之痛始终纠缠着江月。她看着柳扶风,轻声说:“是不是和那场大火有关?”

那场大火,烧了江家十几口人,让她失去了记忆,让江老太发了疯,也让柳扶风双眼失明。

柳扶风握紧青竹盲杖,指尖泛出青白色:“三年前,镖主带着江家人送镖,路径驿站休息,却没料到有人在饭食里下了药,天黑不久,就有人夜袭,将江家人以及驿站的驿卒全部包围,围攻厮杀后,江家人不敌,那些歹人接着火烧驿站……”

江月心如梗刺:“你受重伤,那些人以为你死了,就不再管你,转而你追杀我爹。”

柳扶风薄唇微颤着:“是……等镖主被发现时,他已经断气了,血流尽而死。”

所以,柳扶风根本不清楚那群杀人放火的人到底是谁。

眼下顾不得再深究陈年旧事,找到江老太才是要事。江月转身回屋,检查屋内的痕迹,希望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很快,她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朵珠花,珠花质地讲究,似是五重兰,有淡淡的兰花头油香。

江月将珠花包起来,放在袖囊中。

江老太有身手,还时常疯癫,清醒的时候很少,那些人要顺利地带走她,只怕会让她受不少苦头。

江月的担忧越发强烈,她对柳扶风说:“我要立刻去找祖母。”

柳扶风没有反对,只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拿出些药让她随身携带,叮嘱说:“小心些。不管怎样,想办法给我递个消息。”

江月点头:“好。”

她在柴堆里找到了另一把柴刀,用粗布随意包裹了,别在腰上,准备出门查探。这邻里街坊的人,总有人会看见江老太被带走时走的方向。

她出门前,把从药店里买来的那盆蔫儿掉的药草递给柳扶风,又摸了摸胖丫头妙妙的头。

妙妙抱住她的腿,仰头望着她:“小月儿,你要早点回来啊,你要是不在,我会害怕的。”

江月狠狠地捏她的脸:“别怕,但是别吃太胖,小心被人抓去吃掉。”

妙妙吓得直摇头,辫子和泪水被甩得飞起:“不,不,妙妙不好吃的!”她又紧紧地抱住江月的腿:“你要早点回来呀,一定要早点呀!”不然坏人会抓走她。

江月把她短胖的胳膊扒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出门,询问了好几个人,勉强问出点儿眉目,突然有马蹄声飞快地靠近!江月循声看去,见两匹马飞快奔来。

当先一人是唐满,他快速在江月身前停下,来不及下马就飞快地说:“县令大人消息,江老太在归云庄杀了人,让你赶紧过去!”

江月的脑子有些乱,面上维持着冷静:“阿满,这是怎么回事?”

江老太是被人强行带走,怎么又会去归云庄,还杀了人呢?

唐满茫然又担忧地摇头:“县令大人没有详说,只怕是不愿泄露案情细节。只吩咐我们护送你过去。”

护送?只怕是押送给恰当些。

江月心头明白过来,这才看向跟着唐满一起来的二人,他们身带刀剑,看样子是归云庄的人。

唐满给了江月一匹马:“月儿姐,走吧。”

归云庄曾是安城最大的江湖门派,家主姓叶,在开国之君派遣定安王入安城之后,曾经的叶家老家主带头归顺朝廷,拜服于定安王,之后不少江湖门族纷纷效仿。因此归云庄叶氏一族也算得上有功于社稷。以安城为中心的西南之地,归云庄算得上一方翘首。

这些日子归云庄很是热闹,一年一度的武学交流聚会即将开始,归云庄向各大世家递了请帖,各世家自然会派出得意的后生来。今年的聚会应该是更热闹些,因为当今圣上的嫡子懿王的人,带着失散多年的应家宝物路过安城,要在归云庄停留几日,叶家不会错过攀附的机会,宁州的其他世家也一样。

江家自从惨遭灭门之灾后,只剩下一对孤苦无依的祖孙,江月和江老太都没有太过涉入江湖,只求先安顿。江月老老实实地砍柴卖,帮柳扶风挖一些草药换钱,偶尔帮县衙的人跑腿、找人、抓人,日子还过得去。但转念一想,如果江家没有覆灭,今日去归云庄叶家的少年少女中,也应该有江月。

只可惜,世事难料,她此时不再是江家千金,也不知到归云庄后,将面对什么样的情形。

春雨说来就来,料峭的雨水沾衣欲湿,道路变得泥泞,身下的马不由得放缓了速度。

叶家在安城内也有院子,但城内的庭院不大,用来接待懿王的和其他江湖门人就小了,所以叶家家主特意布置了离安城六里之外的庄子,庄子就叫归云庄。

江月心头牵挂着江老太,飞快地挥着马鞭,一行人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她突然拉紧马缰,硬生生让马停了下来。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江月双腿夹紧马腹,身姿如鸿坐于马背上,让马稳稳停立。

这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猝不及防,唐满和归云庄的人反应不及已经策马跑出几丈远。

唐满好不容易停下马跑回江月身侧:“月儿姐,怎么了?”

那两个归云庄的人当即认为江月会逃走,立刻策马返回,一前一后拦住江月进退之路。其中一人皱着眉冷声问:“江姑娘,为何突然停下来?”

江月不做声,竖耳倾听着雨声里的动静,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风细细钻入鼻息中。她向唐满使了个眼神,唐满心头悚然,下意识要躲在江月身后,可是他也纠结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江月身后的小少年了,他已经入了衙门,早应该学会独当一面。于是他立刻按住腰间的刀,来不及向归云庄的人解释,四面已经有箭矢之声破空而来。

江月的确发现了有埋伏的痕迹,但不敢完全肯定。此时那些埋伏在暗处放箭的人,定然是以为自己露了马脚,才先发制人对江月等人动手。

几人挡住了一轮利箭,江月打算掩护唐满先走。先不管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埋伏于此,还布下箭网将他们置于死地,保住性命最是要紧。

江月抡起柴刀挡住直刺她胸口的箭矢,一拍唐满的马臀,大声说:“走!”

唐满脸色苍白,也不知是不是被雨冲的,但他那双眸子却布着血丝。他初识江月时,还挺狗嫌猫厌的,带着一帮无所事事的伙伴嘲笑过江月,还偷偷讥讽过江老太是个疯傻婆子,可是他很快就被江月教训了,他和几个伙伴被江月打得皮青脸肿,嗷嗷惨叫且还没有还手之力,从此之后,唐满就对江月言听计——但这一次,唐满不想听江月的,哪怕她事后会揪他的耳朵。

箭矢很快伤了几匹马,归云庄的人已经下马了,情形对江月等人越发不利。

就在此时,埋伏在暗中的杀手现了身,突然间围拥而来。

江月紧紧地握着柴刀,沾了水的柴刀上运足了内力,刀上的雨水霎时被蒸腾起雾。

归云庄的两人眼见进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对战。那几个杀手,招招都是致命,杀起人来根本不眨眼,顷刻间归云庄的两个人已经受了伤。

杀手同时朝着江月围杀过来,江月凌空而起,似雨中飞燕,一跃居高于杀手之上。

两个当先的杀手只觉雨水中刀光如无声的闷雷劈过,胸口和咽喉已经中刃,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轰然倒下。

这些杀手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人数众多,出手也狠辣,也算难对付了。

江月这一刀砍下去,差点耗光好不容易调节平衡的内力。她此时掌心发麻,虎口阵痛,胸口也像被针刺了似的。

唐满飞快地挡在她身前:“月儿姐,你怎么了?”

江月摇头,腹诽着江老太,为什么要趁她昏迷时胡乱给她灌输江家内力……以她当时重伤的身躯,怎么能承受这样霸道的力量?

她一抬头,就见剩下的杀手又扑了过来,眼下她可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砍一刀。

就在此时,春雨中突然刮起一阵清风,朦胧中突然冲出几个高手执剑而来,那群黑衣杀手眼见不能敌,当即转身就逃。那几个执剑高手也飞快追了上去。

这样的峰回路转让江月有些意外,她敏锐地循声看去,见绰约的雨中,有一行车马,应该就是这行人出手救了她。

唐满觉得自己死里逃生,望了江月一眼:“月儿姐,我们要不要过去道个谢?”

话音刚落,那行人中已经有人撑着伞走了出来:“鄙人正巧随主人路过此处,路见不平顺手帮忙而已。”

江月收好柴刀行礼:“谢过你家主人,不知家主是何身份,来日将会报答。”

“不必了。”来人拒绝后,转身离去。那行人马也很快消失在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