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玉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齐向外走去,出了林子。又走了三五里,看到有几间简陋的茅屋,是山中猎户居住的,走过去一问,才知道秋星谷在西南方向,还有七八里的路程。
只不过那两个老年猎户,在他们提起“秋星谷”之际,面上似乎出现了骇然之色,欲语又止,卓清玉虽然看出事有蹊跷,但是一再追问,那几个猎户,却是噤若寒蝉,不肯再多说什么。
两人循着猎户所指的方向,向前走去,走出了五六里,只见山中渐渐地荒凉了起来,本来是浓雾苍翠的山野,忽然变得光秃秃的起来,有些树木,也大都早已经枯死了,枯枝盘虬,十分怪异,似乎是越向前去,死气便越来得浓一样。
卓清玉和曾天强两人,心中都十分诧异,他们心知那秋星谷定然大有古怪,要不然那些猎户也不会一提到就神色骇然,眼前的景象也不会如此怪异了!
他们又向前走出了里许,连枯树都不见了,所见到的都是丑恶之极的岩石。
突然,他们看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上,刻着几行字,两人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刻的字,十分歪斜,还有几个白字,刻的乃是:“由此前去是秋星谷,近年来毒瘴迷漫,入夜之后,切不可通行,过往客人,小心小心。”
那似乎是什么好心的过路人所留下来的。毒瘴的在山岭之间很普通的事,也容易趋避,想来猎户害怕,便是这个了。
两人看到了石上刻字,心中反倒定了许多。
也就在此际,两人只听得身后,有丝竹管笛之声,隐隐传了过来。两人连忙拣了一个隐蔽的所在,一起躲了起来。不一会儿,乐音渐近,几个奏乐童子之后,是四个大头怪人,再后面,是一个又高又瘦的马面女子,最后面才是笑容满面的雪山老魅。
雪山老魅仍是和曾家堡来的时候,一样排场。
雪山老魅才一过去不久,一黄一白,两条人影,电射而到,眨眼之间,便在眼前掠过,去势极快,两人只不过依稀看出那条黄色影子。
那黄影毛茸茸的,看来不像人,而像是独足猥。
如果那是独足狼的话,那么白色人影,一定就是魔姑葛艳了!
卓清玉和曾天强两人,都一言不发,但是两人却不约而同,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葛艳的“九泉黄土手”,杀了白修竹和张古古,连铁雕曾重,都有可能死在葛艳之手的,如今他们见到葛艳掠了过去,如何能够不恨?
独足猥和葛艳的去势快绝,转眼之间,便已不见,两人在石后又等了片刻,正以为已没有人来,他们待要从石后走出来,向前赶去之际,忽然听得一阵飘飘忽忽的歌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那阵歌声,听来断断续续,像是唱歌的人,一面唱一面在抽泣一样,歌词模糊,也听不出他唱的是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身形矮小,但是两条手臂却长得出奇,看来似人非人,似猿非猿的怪人,一摇三摆,向前走了过来。
那种断断续续的歌声,听得令人绝不舒服,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连日来的遭遇,令得他们巳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了,可是他们两人,全是个性十分坚强的人,一直强忍着不哭出来。然而此际,那种古怪的歌声,不断地传入耳中,令得他们只感到一阵阵心酸,似乎所有的伤心事儿,都一古脑儿地涌了上来,刹那之间,两人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簌簌而下!
那长手怪人,还不是一个人前来的,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又高又瘦,却正是天山妖尸白焦。
只听得白焦道:“老怪物,你父母死了,只怕也有数十年了,你还如丧考妣,哭个什么名堂?你再哭,我可不客气了。”
那长手怪人停住了唱声,道:“你不给我唱么?你可是怕我唱么?”
那人一开口,声音更是难听,哭不像哭,讲不像讲,令人听了有说不出的难过,伤心,比他刚才的唱声更加难听。
白焦“哈哈”一笑,道:“老怪物,天下的武功,何止千万,你为什么别的都不学,要去学这一种功夫,你听听,你开口所发出的,可像是人声么?”那人“哇”地叫了一声,声音之难听,使得听到的人,直如有一柄利刃在心头上刮了一下一样,这时候,他们两人,也已知道,那人的声音这样难听,并不是天生如此的,而是练成的一种功夫,自己听了他的歌声之后,忍不住泪如雨下,只怕更是着了他的道儿!两人一想及此,连忙剑凝气神。
那人在叫了一声之后,又道:“这门功夫不好么?我若是连唱三阙,只怕你便禁受不住!”
天山妖尸呵呵笑道:“你便是将‘绝命七唱’一齐唱了出来,我也不会怕你,但是耳根不得清净,却不免人退避三舍,我看你这门‘绝命七唱’功夫,最大的用处,还在这里!”
那人发了一连串难听之至的笑声,和天山妖尸一齐向前去了。
直到他们去远,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互望了一眼,看到对方的脸上有泪痕,想起自己也一定有哭过了,不禁都十分不好意思,连忙以前袖抹了抹,曾天强搭讪着道:“这家伙不知是什么人?”
卓清玉道:“是啊,那‘绝命七唱’是什么功夫,也上闻所未闻。”
两人又等了一会,不见有人经过,这才再从石后走出,继续向前飞掠而出。
他们两人心知道一去,当真是生死一线,非同小可的事,是以行动非常小心,一有声响,立时躲了起来。他们行动小心,也有好处,有两次,他们刚一躲了起来,便有人急掠而过。但因为掠过去的人,身法实在太快,是以他们也是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人。
迤逦走出了五六里,只见前面,峭壁参天,有一道宽可丈许的峡谷,在峡谷的左首,峭壁之上,歪歪斜斜地凿着“秋星谷”三字。
他们两人到了峡谷口上,却不从峡谷中走进去,而向峭壁之上攀去,攀高了三五十丈,才找到了一个缺口,从那缺口之上翻了过去,便看到一个山谷,那山谷满是红叶,十分幽静,在山谷正中,有着一块大得出奇的大石。那大石高可两丈,上面十分平坦,约两三丈见方,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居高临下去,看得十分清楚,只见石上,或坐或立,约莫有六七个人,在大石之旁,也有许多人,那是雪山老魅的弟子,以及葛艳的独足猥。
在石上的那些人,全是一流高手,两人认得出来的,就有天山妖尸白焦,雪山老魅,魔姑葛艳等三人。还有三个人,一个就是那擅‘绝命七唱’的长手怪人,还有两个,看来五十上下年纪,坐在石角上,并不说笑。
看这六个人的情形,像是还在等着什么人,那约他们前来的人,显然还未曾现身。
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在峭壁上找了一处妥善的停身之所,又拉了一大捆山藤,将身上遮住,聚精会神地向下面看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得下面的人讲话,讲话的正是那个出声难听之极的长手怪人,只听得他怪叫道:“咦,怎么还不来啊?”
那一句话,声音在四面山壁之上,来回震荡,响起了五六下回声,回声和他的声音一样难听,几乎要令人作呕!那人话一讲完,便听得雪山老魅道:“老怪,你急些什么?”
葛艳也冷冷地道:“神君即约了我们在此相会,自然会来的。”
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本来,绝不知道“一圈三点”所代表的那个人是什么人,直到此际,他们才算知道了有关这个人的一点小事,那便是这个人的名字之中,是有着“神君”两字的。
葛艳话一讲完,突然听得,在山谷之外,响起了“哈哈”一下笑声。
那一下笑声,宛若龙吟,直透云霄,听来令人神气清爽,胸襟大开,大石上的众人,立时静了下来。但是在那一下声,慢慢地静了下来之后,却仍然不见有什么人出现。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在暮色之中,山谷之内,忽然现出了奇景,只见山谷底下,有各种颜色的浓雾,一齐涌了出来,刹那之间,竟将整个山谷,一齐布满!但是那各色浓雾,都只是沉在下面。约莫有三四尺之高下处,在大石上的人,便沾不到那种浓雾,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离地足有三五十丈,自然更加不怕。
那些五色浓雾,腾挪变化,就像是五色锦云一样,看来好看之极。但两人却知道那就是秋星谷中的毒瘴,附近十数里,荒凉一至于此,当然也是这些毒瘴之故。
他们看到了毒瘴已生,心想那约人家来此的人,还未现身,他如何进来法?难道他竟有万毒不侵的绝顶神功护身么?
他们正在想着,只听得山谷之外,又响起了“哈哈”一笑,这一次,随着那“哈哈”一笑,本来在缓缓向外涌去的五色毒瘴,突然如同万马腾也似,向山谷之内,倒退了回来。
五色锦云也似的毒瘴,一齐涌了回来,翻卷腾挪,五色变幻,看来更是壮观好看之极。
也就在这时,只见山谷口子上,突然多了两个人!
那两人在谷口一站,在他们身子附近,三尺方圆之内,毒瘴汹涌排挤,但是却一丝也不能逼向前去,就像是两人身外,有一堵墙挡着一样,毒瘴到了两人的身边,便涌向老高,卷了回来,将两人包在五色锦云之中,使得这两个人看来,更像是神仙一样。
那两人在谷口略停了一停,便向前走来,他们的来势相当慢,在他们经过之处,毒瘴一齐向外涌了开去,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已经看出来人的内功之高,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满谷毒瘴,不能近两人之身,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两人体内真气迸发,将之逼住之故。而因为暮色苍茫,山谷之中,又满是五色彩云,看了令人眼花缭乱,他们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人,只看出那是一男一女两人而已。
在那两个人,将要来到大石附近之际,只见大石之上,火把燃起,两个人的面目,被火光一照,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火光腾起,满谷五色毒瘴,被火光照,更是艳丽之极,但是那两人中的女子,却是一身白衣,而且她的面色,十分苍白。
她的手臂,被她身边的男子,紧紧地握着。
曾天强一看到了那个女子,身子猛地一震,几乎没有从峭壁之上,跌了下去!
卓清玉忙道:“咦,你怎么啦?”
曾天强道:“我……没有什么。”
他一面口中说“没有什么”,但是心头却在枰怦乱跳,因为那白衣少女,不是别人,竟就是天山妖尸的女儿白若兰。
这时候,他实是已可以知道,白若兰身边的那个男子是什么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白若兰身边的那个男子,望了过去。这时,那男子和白若兰两人,已到了大石的下面了,只见那男子,四十上下年纪,眉宇清秀。
他在双眉之间,有一个鲜红的菱形疤痕,疤痕之中,又生着一颗黑痣,以致乍一看来,像是那人有着三只眼睛一样!
那人,曾天强巳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当他上一次看到那人,而离开了之后,他也曾想到过,那“一圈三点”,就是指这个人而言的,如今,如今,他的疑惑已经证实了!
只见那人和白若兰一到了石下,石上的人,一齐站了起来。那人向上略略一看,身子突然向上升了起来,他上升的势子很慢,冉冉而起,从彩云之中浮了上来,看来十分异特。
等到他到了石上,首先听得白若兰叫道:“爹!”
天山妖尸白焦又高又瘦的身子,也震动了一下,道:“阿兰,你怎么……”
那中年人道:“白朋友,我要带令嫒到小翠湖去走一遭,不知可能俯允?”那中年人所讲的话,听来十分客气,但是他双眼却咄咄逼人地望定了天山妖尸。
天山妖尸道:“小翠湖,神君,这小翠湖神君自己也有多年未至,而且小翠湖主人,和神君……嘿嘿,只怕不十分方便罢!”
那中年人面色微微一沉,道:“有什么不便,有我在,还怕令嫒有事么?你只管放心好了。”
天山妖尸却还不肯就此算数,忙道:“阿兰,你可是自己愿意去的么?”当他这样询问白若兰之际,满面皆是关切之情,看来他绝对不是什么邪魔外道中的巨恶,而只是一个十分焦急的父亲。
白若兰立时苦笑了一下,道:“爹,我……我想这位前辈和我一齐到小翠湖去,一定是有道理的,我只好去一次了。”
那中年人道:“白朋友,你可听到了?”
天山妖尸道:“神君,阿兰分明是不愿去,你何必要她去?”
那中年人双眉上扬,像是极不耐烦,道:“白朋友,你怎地这等啰嗦?”那天山妖尸,可称得邪派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几时曾被人这样责斥过?这时,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山老魅出来打圆场,道:“老僵尸,神君即巳说令嫒在他的保护之下,绝不会有事的,你可必耽心?”
天山妖尸不再出声,可是双目仍是望定了白若兰,显得十分不安。
那中年人扬头一看,“咦”地一声,道:“怎谷一未曾来?”
石上六人也互望了一眼,雪山老魅道:“可是金鹫谷一么?我们未曾见他。”那中年人“嗯”地一声,道:“他若是来了,你们随便一个人,将他结果了吧,他和曾重等四人,合称武林四禽,白修竹和张古古都知道为友捐躯,这人看来正气凛然,原来却是个出卖朋友的小人,留在世上,是没有用处的了!”
那中年人在吩咐这两句话时,十分轻松,根本像是未曾将谷一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听了,心中都这样想:早知谷一会有这样的下场,那么自己也绝不出手杀他,让他自食其果了!
那中年人又道:“曾重已死,我第一件事巳了却心愿,你们六人,可愿和我做第二件事情么?”
六人之中,并没有人出声。
那中年人的面色陡地一没,道:“你们可是不愿意和我共事么?”
那六人互望了一眼,雪山老魅勉强一笑,道:“神君,当日你说,这铁雕曾重,和你有一点小过节,你一直怀恨在心,又不屑与他亲自动手,这才……要我们下手,将之除去的,你可没有说还有第二件事。”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不错,我当时没有说,如今我却也不是强迫你们,我只是问你们愿意不愿意,若是不愿意,尽可出声!”
那中年人的这几句话,听来阴森之极,连得躲在峭壁之上的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也感到了阵阵寒意,仿佛在他讲之间,自谷底有阵阵阴风卷了上来一样。
那中年人讲完之后,大石上传来了几下十分尴尬的干笑声,魔姑葛艳首先道:“不知道神君要我们做什么事,不知是否可以愿闻?”
那中年人道:“事情十分简单,也和上次不同,不必再通知别的人,就是你们六人,先我一步,到小翠湖附近去等我!”
一时之间只听得大石之上,响起几个不同的声音,那几个声音虽然有的嘶哑,有的尖锐,有的还在装着若无其事,但是声音之中,含着惊恐,却是一样的,那些声音所讲的是三个字:小翠湖?
那中年人淡然道:“是的,小翠湖在什么地方,想来你们不必我说了吧。”雪山老魅迟疑道:“自然,自然,但是……但是……这个……这个……”他每一句话都要重覆一遍,可是讲了半晌,却是什么话也未曾讲得出。
那中年人道:“你们先到小翠湖,在湖边等候,可得小心些,在我未到之前,切不可先行露面,要不然我还未赶到,你们要是露了面,有什么差错,鞭长莫及,我也顾不得你们的。”
大石上六个人,一声不出。
峭壁上两个人,又紧紧地握住了手。
他们两人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要知道在这大石上的六人,有三个他们不认识,还有三个,则全是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那三个不知名的,当然也不会是庸手。
这样六个一流高手,居然会怕那中年人,这已是咄咄怪事,更何况竟然还有一个人,是令得这六个高人害怕的,那个人是在小翠湖中,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呢?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相互望着,心中又惊又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忽然听得大石之上,一个声音道:“神君,咱要是不去呢?”
那讲话的是一直坐在石角上的一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道:“你是一个人不去,还是你们两人都不去,这个得先说明白。”
那刚才讲话的人,不再出声。那中年人则续道:“若是你一人不去,那么,勾漏双妖便会成为勾漏独妖。若是你们两人尽皆不去,哈哈,那么勾漏山从此无妖了!”
那两人本来是一直坐着的,一听得这话,突然飕地站了起来,势子极快,在他们站起来的时候,一定还卷起了一股劲风,因为那个大火把的火头,陡地蹿起了老高来,火头摇晃不定,不但映得满谷的彩云,更其变幻不定,而且令得大石头上的人影,也晃动起来,更其显得气氛的紧张过人。
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这时异口同声,低声地道:“这两人是勾漏双妖!”勾漏双妖这是武林中人,一提起就变色的四个字!贵州勾漏山一派,武功与众不同,妖氛极浓,这一派所习的武功,奇诡莫名,有许多武功的名称,便往往长达十数字之多,而武功内容,更是屑出不穷,而且全是其他各门派所学不到的奇门功夫。勾漏一派的小辈,在武林中行走,见者也大都远远的避开,因为他们的武功异特,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只要被对方点中了穴道,那就没有法子解得开!
几年前,有名的剑术大家,青城四子,在云贵一带走动之际,就曾遇到勾漏派的第二代人物,言语间生了龃龉,冲突了起来,青城四子一出手,便有六个勾漏派中人死在他们的剑下,但是青城四子一个不小心,其中一人却被一个临死的勾漏派弟子点了穴道。从此之后,用尽了方法,兀自不能将此人的穴道解开,直到如今,那被点中穴道的神金剑蒋铁子,还是瘫痪在青城山上,动弹不得!
当然,青城派可以派人到勾漏山去求情,要勾漏派解了蒋铁子的穴道,但青城派乃是武林三大剑派之一,这个脸又怎丢得下?
那一场恶斗,本是青城四子占了上风的,但他们中的一人,却落了这样结果,这件事传了开去,人人对勾漏派都是敬鬼神而又远之,避之唯恐不及。而如今在大石上的勾漏双妖,正是勾漏派的掌门人,这如何不令人吃惊?
勾漏双妖霍地站了起来之后,在他们两人面前的雪山老魅,只是身子一闪,闪到石头边上。勾漏双妖冷冷地道:“神君,在毁灭曾家堡一事上,咱们未曾出力,那实是十分抱歉,只不过我们知道,神君要对付曾重,绝不是为了有什么小过节,真正原因,我不说,那也算是对得起神君了!”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只见那中年人的面色,倏地一变,但是立即恢复镇定,双目之中,精芒毕射,道:“那我倒要多谢你们了!”
勾漏双妖沉声道:“谢也不必谢了,只是小翠湖之行,我们却不想去了。”那中年人道:“你们可是怕小翠湖主人么?”
勾漏双妖道:“勾漏派祖有名训,不可越过天山一步,我们不敢有违。”
那中年人“嘿嘿”冷笑,道:“本来,你们两人不去,倒也不要紧,但如果我准两位,这个也祖有名训,那个便父有遗命,还有人肯去么?是以不得不勉强两位一下了,两位意下如何?”
那中年人在讲话之际,神态仍然十分客气,但是语意却巳然咄咄逼人。
火光照映之下,只见勾漏双妖的面色,更是惨白的可怕,道:“神君是一定不准,那我们也只有出诸硬闯一途了!”
那中年人“嘿”地一声冷笑,四面一看,道:“众位请离开这块大石!”
在那山谷之中,除了那块大石之外,还有许多石笋,髙约六七尺,八九尺不等,雪山老魅的弟子,乐意,以及葛艳的独足猥,就在这些石齐上栖峰,毒瘴沉在贴在三四尺处,在石笋之上,便可以不怕毒瘴侵袭,而这些石笋,此际看来,就像是五色云海之中的一座座孤峰一样。
那中年人的话一出口,雪山老魅、葛艳和那长手怪人,身形一晃,便已斜斜向外,射了开去。
他们三人全是武功绝顶之人,射出了丈许,只不过下沉了两三尺,已分别落在三根石齐之上,只有天山妖尸,却还在大石上不动。
那中年人转头向天山妖尸望来,天山妖尸道:“神君若要大展神通,小女是否……碍神君手脚?”
天山妖尸十分宠爱白若兰,白若兰一直被那中年人握住了手臂,他心中已不自在之极,但因为有所忌惮,是以才不敢怎样。
此际,眼看那中年人将要和勾漏双妖动手,勾漏双妖的武功,岂同等闲,就算那中年人自己不怕,勾漏双妖若是一横了心,那么白若兰也要遭殃,是以他才要那中年人将白若兰放开的。而且,他心中也另有盘算,只要那中年人一放手,趁那中年人和勾漏双妖动手之际,他便立时带着白若兰离开秋星谷,宁可隐姓埋名,找一个人迹不到的去处,避开那中年人的追踪!可是,天山妖尸白焦的话才一讲完,那中年人便一声长笑,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在天下高人的眼中,竟然如此不济事了?”
天山妖尸干笑了几声,道:“神君,你以一敌二,已经是……是……”那中年人道:“不错,他们是有两个人,但我一只手也够了,白朋友,你大可放心,令嫒若是有毫发之损,唯我是问好了!”
天山妖尸听得对方如此说法,也不禁无法可施,只得苦笑了两下,道:“那……神君可小心些!”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向外,斜掠而出,掠出了一丈五六,也到了石笋之上。
那中年人此言一出,勾漏双妖立时面露喜容!而天山妖尸等四人,心中却后悔莫迭!
勾漏双妖直到此际,才一拱手,道:“好,冲你这句话,你们两人只管闯吧,我若是拦不住你们,你们尽可离去,我也绝不再找你们的麻烦!”
他们四人全是未想到那中年人竟会这样子对待勾漏双妖的,因为如果早知道他们会这样的话,他们也一定表示不愿到小翠湖去了。因为,那中年人一手要握着白若兰,而且还要白若兰不受毫发之伤。
这样一来,那中年人至多只能用一只手对付勾漏双妖了。而一只手来对付勾漏双妖,还是只守不攻,勾漏双妖可以闯下这块大石去的成数太高了。而这四人又是全知道这中年人和小翠湖主人的关系的,心知小翠湖之行,实是非同等闲,可免则免,心中如何不悔?
一时之间,他们四人虽不出声,但全是一样心意,准备待勾漏一闯下了大石之后,再作打算。
勾漏双妖满面喜容,道:“多谢神君!”
这一句话才出口,两人身形,倏地向旁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疾掠而出!他们两人,不并肩向外闯去,而各分东西,这实是聪明之举,因为那中年人的武功再高,同时也只能拦阻一个人!
勾漏双妖的身法极快,一闪之间,已经几乎要离开了那块大石。
也就在此时,只听得那听中年人“哈哈”一笑,身子向左一转,双足站在石上,人已如同在水面滑行也似,向前掠出去,虽然他仍带着白若兰,但去势快绝,一眨眼间,便已追到,伸手便抓!
向左避出的,仍是勾漏双妖中的大妖连清溪,他一觉出背后一股力道压过来,反手一掌,便向身后拍出,在那一掌拍出之际,中指颤抖不定,招式极之奇幻。
连清溪的这一掌,只要将那中年人的来势,略阻上一阻,便可以跃下大石去了。而只要他可以跃下大石去,向左掠出的二妖何红杰,自然更可以逃脱了。是以他这一掌,用的力道极大,不求取胜,但求阻敌!却不料他这一掌才一拍出,猛地觉出一股极大的吸力,吸了过来,他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那一掌的掌力,如被长鲸吸水一样,尽皆消失,而紧接着,手腕一紧,脉门巳被牢牢扣住!
就在脉门被扣的那一瞬间,只听得那中年人一声大喝,道:“你要死要生?”
这时,勾漏双妖之中,二妖何红杰的身子,巳然掠出了大石,但是他一听得中年人的这一声断喝,便转过头来一看。
他转头一看,看到连清溪的脉门被握,而那中年人则转过头来望着他,目中精光四射,分明那“是死是生”这一句话,是在问他,而不是在问连青溪!
何红杰和连青溪两人,自小在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可以说普天下的武林门派,皆无两个人同掌一门之事,但是勾漏派却是由他们两人同任掌门的,两人感情之好,由此可知。而这时,情形十分明显,若是何红杰向地上落下去的话,那么连青溪一定性命难保了。
何红杰一声大叫,道:“且慢!”
他的身子本来巳向下沉去,忽然之间,又陡地向上拔起了三尺来,身子向后一躬,又回到了大石之上,那中年人“哈哈”一笑,五指飞开,竟将连青溪的手脉,松了开来!
连青溪呆了一呆,刹那之间,使得他有恍若隔世之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中年人则冷冷地道:“若你们还可以闯下大石,不防再试一试!”
何红杰和连青溪两人,互望了一眼,并不出声。那中年人道:“不要紧,我绝对不怪你们。”
何红杰一声长笑,道:“如此,则多有得罪了!”他身形一闪,向前赶来,“呼”地一掌拍出,但是他这一掌,却并不是击向那中年人,却是击向连青溪的,而连青溪也身形一矮,反手拍出了一掌。
这两人忽然自己相打打了起来,这的确是莫名其妙的事情!
几个高手互望了一眼,但都不知道勾漏双妖是在闹些什么鬼,那中年人却冷笑了一下。
也就在那中年人冷笑一声之际,只听得“轰”地一声响,连青溪和何红杰两人的掌力,巳然交迸。他们两人的掌力睫地撞在一齐之后,却不是令得他们的身子向后反地震出去,而是身子反向前一俯!
就在他们身子向前一俯之间,两人的掌力,竟已合而为一,刹那之间,只听得狂飙乱卷一股强劲之极的力道,向那中年人当胸撞到!
天山妖尸一见勾漏双妖向那中年人攻出的两掌之力,如此强大,心中大吃一惊,他关心女儿的安危,几乎便要长身向大石扑去!然而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那中年人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来,他一面长叹,一面左臂略一挥,左手的衣袖,立时扬了起来。
他左袖扬了起来之后,勾漏双妖所发的掌力,已经涌到了他的身前,他的衣袖,自然也飘荡不已。可是他的衣袖的袖角飘起,却并不是顺着勾漏双妖的掌力,反倒是迎着勾漏双妖的掌力,向前拂出的!
这时,勾漏双妖所发的力道极强,掌风呼啸,骇人之极,而那中年人衣袖飘荡,却极其柔和缓慢,如同为轻风所拂一样!
那么柔和轻慢的动作,竟可以和如此狂暴劲疾的掌风相比,这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勾漏双妖先各自向对方拍出一掌,然而在刹那之间,双方的掌力,合而为一,这乃是他们的绝技“干坤掌”,掌力阳中有阴,柔里带刚,掌力共分七道,一道强似一道,十分厉害。
可是这时,两人的掌力才发出去,突然在身前,有一股力道,反撞了回来。
对方定然要出力反击,那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对方的力道,来得如此飘乎不定,难以捉摸,这却是他们两人所料不到的事情。对方的力道一点也不强,但是那力道却在他们掌力的隙缝之中,钻了进来,而且来势怪得出奇。
刹那之间,两人皆觉得有一股凉飙飙的微风,向面上拂来,还使人觉得十分清新舒服,就像是在闷热的炎夏之中,忽然吹来一股清风一样!换了别人,可能根本不觉得怎样,但是勾漏双妖却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们知道自己的“干坤掌”的掌力,虽然绝称不上当世第一,但却也是一门十分异特神秘的功夫,掌力向前汹涌而出之际,力道何等之强,怎会有凉风扑面袭来?
从这一点上来看,已可以知道对方的武功,高出自己,何此十倍,只怕不是对方手下留情的话,自己已然要吃大亏了!
两人一样心思,一想及此,心头大是骇然,连忙真气一敛,已将掌势收住。他们的“干坤掌”共有七道力道,这时却不只过发了一道而已。
他们两人的掌力一收,那迎面而来的凉风,也突然间消逝,两人正在暗忖:难道自己竟是料错了之际,只觉得头上一阵发凉,同时听得天山妖尸等人,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呼,眼前似有什么东西,簌簌而下,两人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向头上摸去时,摸了一手的断发,原来两人头上的头发,只留下了寸许来长,其余全部为利刃所切一样,断了下来。
勾漏双妖绝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这时他们手按在头上,身子却不由自方地之间,簌簌发起抖来,面色自然也难看到了极点。
那中年人道:“刚才你们那一掌之力,便是勾漏派秘传,干坤掌功夫么?”勾漏双妖道:“是是是是……”
本来他们两人只想说一个“是”字的,可是由于他们的身子不断的发抖,所以一开口,便一直“是”了下去,直到说了七八下,方始勉强收住。
那中年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干坤掌在武林而言,也算得是一门不错的功夫了,却如此不济事,唉,没有了对手,也是难过的事情!”
他讲完了之后,又是长长一叹,那一长叹声,使人人都可以听出,他的心情,十分落寞寂寥。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勾漏双妖发出那一掌之际,他要长叹一声了,原来他是叹息对方功力太以不济,叹息他应付起来太容易!
勾漏双妖直到这时,惊魂才定,道:“自……自然难与神君的盖世奇功相比。”
那中年人道:“那你们两人,如今不想离去了?”
勾漏双妖苦笑了一下,道:“听凭神君的差遣。”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道:“刚才幸而你们两人见机,立即收回掌了,要不然,你们的掌力越强,我这无形真气又应力也越强,不将你们的头颅炸碎,算是你们的好运气!”
勾漏双妖听了,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这时,在大石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躲在峭壁上的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居高临下看着,全是看得十分清楚的。
当他们两听到了“无形真气”四字的时候,心中尽皆一动,异口同声,道:“无形真气,那是什么人擅长的武功,好熟啊!”
曾天强低声道:“我好像听得人说起过的。”
卓清玉双眉紧蹙,道:“我也是。我好像记得,那擅长无形真气的高手,是一个十分了得的人,但好像他……早已死了。”
曾天强苦笑道:“那只怕是讹传,你看那人,武功这样高,又活生生的,他自称所使的功夫是无形真气,不像是在自我吹嘘。”
曾天强这时,不知道什么,十分心神不定,他竭力想不去看白若兰,可是不知怎地,眼光老是停在白若兰的身上,他又怕被身边的卓清玉看到自己不住地在盯着白若兰看,是以讲话之际,也有点神思恍惚。
卓清玉极其聪明,也看出了这一点,但却想不到事情和白若兰有关。她低声道:“别出声,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中年人顿了一顿,道:“那么你们六人,都愿意和我到小翠湖去走一次了!”
刚才,天山妖尸等四人,还在后悔自己不像勾漏双妖那样,提出要离开去,但此际,四人又庆幸自己未提出这一点了。
他们一齐笑了笑,道:“自然愿意。”只有雪山老魅又道:“只不过小翠湖主人……”
他未曾讲完,那中年人已经道:“行了,我们若要动手的话,你们不必参加,我要你们去,只不过是要你们讲同句话而已!”
天山妖尸等人显然松了一口气,一抱拳,道:“那我们先行了一步了。”
四人身形闪动,在石笋上跳动飞跃,转眼之间,已然不见了。他们带着随从弟子一走,勾漏双妖才道:“多谢神君不杀之恩!”
敢情刚才人多,他们虽败,总也是一流高手,不好意思当众道谢不杀之恩,直到此时,他们才讲了出来。那中年人一笑,道:“别再说了,你们走吧。”
勾漏双妖一声呼啸,身形拔起,也向秋星谷外,疾掠开去。
那中年人一伸手,“呼”地一股劲风过处,大石的火把,倏地熄灭,冒起了一股浓烟来,眼前陡地变成了一片漆黑。
只听得黑暗之中,传来白若兰十分惶急的声音,道:“你……硬要我到小翠湖去,究竟做什么?”
那中年人道:“我并没有恶意,我只不过带你去见一个人,要那个人和你比一比……”
曾天强一听到这里,心头不禁大是紧张,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但也就在这时,卓清玉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俯耳道:“走,咱们找勾漏双妖去。”不由分说,将他的身子拉了起来。
曾天强一分神,那中年人又讲了些什么,他便未曾听得清楚。
他不愿就此离去,忙道:“找勾漏双妖做什么?我……想再多留一会儿。”卓清玉一瞪眼,道:“多留一会儿又做什么?”
曾天强不敢对卓清玉说,多留一会儿是为了想知道那中年人是否会对白若兰不利,是不舍得就此离开白若兰,他觉得脸皮发热,连忙转过头去。
卓清玉道:“刚才,勾漏双妖说那个神君找你父亲的麻烦,是另有原因的,只不过他们不说穿,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么?”
曾天强心中一动,道:“我自然想知道……”
卓清玉低声叱道:“那还不去找勾漏双妖?”
她这一句话,在无意之中,讲得声音略大了一些,其实,声音虽说是大了些,也还是十分低微的,然而却听得山谷之下,传来了那中年人的声音,道:“峭壁上的朋友是何时到的?”
那声音嘹亮高吭,直传了上来,将曾天强和卓清玉两人,吓了一大跳。
曾天强忙向上指了指,直起身子来,他的意思是向上攀去,快快离开。
但是卓清玉却恰恰和他相反,向下指了一指,身子向下落去,并且还拉着曾天强一齐落了下去。曾天强见这等情形,不禁发了急,想要出声时,却被卓清玉掩住了口,转眼之间,便被卓清玉拖下了七八丈去,才住一大丛藤蔓之中藏了起身子。
他们刚一藏起身子,便觉出有一劲风,自不远之处掠过。
那股劲风,疾掠而上,在掠风以过之际,他们只见到恍惚之间,似乎有人影一闪,但随毫无踪影,去势之快,使人虽然明明看到有人影闪动,但是却也疑心是自己眼睛发花!
两人呆了一呆,便又听得那中年人的声音,自上面响了起来,一声冷笑,道:“躲得好快啊!”
两人一听得那声音,正是从他们刚才所在地方传出来的,不禁毛发直竖,因为若是走慢一步的话,只怕巳落在那中年人的手中了。接着,又听得那中年人的声音向上传了上去,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冷笑声,向上传去的势子,快到了极点,转眼之间,便巳到了极高的山峰之上,然而那种冷笑声,听来仍是十分刺耳。
曾天强直到这时,才略松了彳口气,向卓清玉望了一眼。卓清玉低声道:“你刚才要向上逃,怎能快得过他?”曾天强虽然好强,但是那中年人向上升去之势,如此之快,他们刚才若是也是向上攀去的话,那一定巳被对方追上了!
幸而卓清玉见机,不向上去,反倒向下落来,总算是过了这一个难关,是以曾天强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看来,卓清玉比曾天强更加好胜,曾天强说了那句话之后,她紧绷了的脸,才算露出一丝笑容来,道:“我们先去找勾漏双妖,是不是?”
曾天强苦笑了一下,心想你问我也是多余的,我想不去找他们,你肯答应么?
曾天强并没有出声,但卓清玉也不在乎,竟像是曾天强已经答应了她一样,又像是她说的话,人家绝不会不答应,立即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在半山腰中走,那就可以避开谷底的毒瘴了!”
曾天强不说什么,拨开了身前的藤蔓,钻了出去,这时,恰好一阵风过,吹开了天上的乌云,星月微光照处,山谷中的毒瘴,五色绚烂,翻滚不已,十分好看。曾天强向那块大石上望了一眼。
他是希望白若兰还在那块大石之上的。然而白若兰却巳不在了,那显然是这个中年人,在向上掠过之际,是带着白若兰一起走的。
曾天强呆呆地望着发怔,卓清玉巳拉住了他的手臂,道:“这边走,在那里木鸡也似的站着,想给那中年人看到你,是不是?”
曾天强听了卓清玉的话,只觉得心中极其不舒服,可是一张口,想要辩上几句时,又无话可说,因为卓清玉讲的话十分有理。
曾天强只得又一声不出,和卓清玉一齐在山腰中凸出的石角上,辛苦地走着,好不容易,到了秋星谷的出口处,天色已经微明了。
在灰蒙蒙的晨犠之中,只见本来是沉浮不动的五色毒瘴,又一齐向谷中山岩的隙缝之中,缩了回去,转眼之间,山谷之中,便回复清明,两人齐松了一口气,卓清玉身形闪动,向山脚下摸去。
曾天强跟在后面,两人一先一后,很快便到了山谷的口子上,转过了山角,便巳经出了秋星谷,前面小溪潺潺,小溪的两岸,本来乃是竹林,但如今因为毒瘴弥漫的原故,竹林早已枯死了,只留下许多焦黄色的大竹根,光秃秃在竖在地上。
两人足尖点劲,跃过了小溪,则一跃过去,便听得有人道:“夜来在峭壁之上的,就是你们么?”
这声音在突然之间,传到了他们两人的耳中,两人陡地一呆,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僵在那里,全身发热。
两人之中,还是曾天强先转过头,循声看去,他在转动头之际,只觉得头颈僵硬,在转动之际,颈骨甚至于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他转过头去,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血似红的一点红色,接着便是在这一点红色之旁,在晨雾中其亮若电的一对眼睛,再接着,才看到了一个脸部的轮廓,那是一圈三点!
曾天强的颈骨,更其僵硬,但总算他还有力道扬起手来,握住了卓清玉的手。两人紧紧地握着手,一声也不出,晨雾渐渐地散去,他们两人将眼前的情形,看得更加清楚了。
只见在一个大竹根上,那个中年人正神态优闲地坐着,在他的身旁,另一个竹根上,坐着白若兰,白若兰满面皆是幽怨之色,望着曾天强,看她的神色,像是想对曾天强讲些什么。然而她却只是嘴唇略掀了掀,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中年人望着曾天强,冷笑一声,双眉一扬,道:“曾家堡已成为怎么样,你可看到了么?”
那中年人这一句话才出口,曾天强苍白的脸上,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曾家堡怎样了,你可看到了?这句话中,包含了多么得意的成份在内?而令得曾天强心血在沸腾,怒气上冲的也正是因为对方的那种得意的口气。
曾天强明知那中年人武功高到了极点,一伸手间,自己便会粉身碎骨,可是在那一刹间,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的脸涨得血红,发出的声音,变得异常之凄厉,道:“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称?”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西昆仑积玉谷。”
只听得卓清玉“啊”地一声响,曾天强也觉得“西昆仑积玉谷”这个地名,听来十分耳熟,但这时他却无暇去细想,立即狠狠地道:“总有一天,积玉谷会和曾家堡一样的!”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挥动,恨不得狠狠地去击上那中年人两拳。
白若兰连忙踏前一步,急声道:“曾少堡主,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卓清玉也一伸手,拉住了曾天强的衣襟,沉声道:“快住口!”可是曾天强却已然觉得身前,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力来,身不由主,“腾腾腾”地向前跌出了三步。
这时候,曾天强巳到了那中年人的身前,而在他跌出之际,卓清玉想将他拉住,然而并没有成功,“嗤”地一声响,反倒将他的衣襟,扯下了一大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