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大、极坏的事……
难不成还能跟沈云星一样,用她的剑,将她抹了脖子?
知摇思忖着没回话,想起沈云星又是一皱眉。
云行见状,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的提步离开。
他所走的路,注定坎坷不平,没缘由要连累他人。
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她,已是万幸之至,不敢再奢求其他。
“哎……”
知摇回过神来见云行走远,伸手在虚空挽留,“我还没回答呢。”
云行却没听到,如月华满身的身形消失在走廊拐角。
知摇立在原地,暗叹一声,口中喃喃念叨,“什么极大极坏的事,我才不怕……”
整个归一宗,怕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身侧了。
他是对自己的实力没信心吗?
他曾为她指点迷津,也曾鼓励她重振旗鼓,到头来自己却对自己没信心?
罢了,下回她要好好告诉他。
他很强,发生极大、极坏的事,亦可以保护很多人。
该提醒的都提醒了,知摇心头压着的石头消失。
重活一辈子,事情进展有微妙变化,沈云星想杀她的心提前,玄微长老寿宴上他要搞事情,难保不会趁乱将她这碍眼的给顺势拔了。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在寿宴上活下来,顺带护着云行安全。
毕竟云行是整个宗门目前唯一能应对沈云星的人。
虽然以她的实力说护着云行很可笑,但……
她摸了摸玄机袖,眼底毫光微闪,总有她能做到的事。
要是顺带能暗搓搓给沈云星来个千年杀,下个绊子那就更好了。
心思百转千回,不知不觉人行至去剑修峰的路上。
这路走了十多年,早已熟记于心,没成想今日走神,竟走到了这儿。
知摇心里直念晦气,掉头要走,眼前突然出现一捧妍丽的花,与她撞了个满怀。
旁边捧花并行的女子注意到知摇,一双秀眉皱起,鼻尖有颗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严厉。
“做什么突然站出来?这可是玄微长老寿宴上要用到的灵花,现在因为你毁了,拖慢了进度。”
知摇无从辩驳,因为她存在感低,旁人注意不到她,但她又确实存在,被绊到、被撞到是常有的事。
换做从前她会道歉解决此事,但今日偏偏不想忍了。
左右只要她们一扭头就会将她忘掉,记得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她一个人,何不将心头不快发泄,到头来谁都不会有怨气。
“流芳师姐。”
知摇微笑着凝着对面严厉的女子,剑修峰最优秀的女弟子,深得玄微青睐,而刚刚与她撞到的是流芳收的义妹。
这位义妹叫什么知摇并不知晓,因为她上辈子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剑。
只是听闻过二人的关系,这位义妹貌似是流芳下山除妖时救下的,灵根被废,全家惨死,流芳也是孤儿,瞧着这位义妹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就将她带了回来,收为义妹,平日里在宗门做些打杂的活计。
“我不是突然站出来的,我从一开始就在这儿了,是你们没有察觉,再者,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修为也不如你,要如何察觉身后有人,进行避让?这锅,我不背。”
“你叫什么名字?”流芳上下打量知摇穿着,眉头拧的更紧,“穿的倒是剑修峰的衣裳,可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怕不是幽族混入的奸细?”
她意欲放下花盆查上一查,旁边蹲在地上捡花的姑娘忙将姐姐拉住。
“姐姐,是水儿没有仔细看路,不关这位姑娘的事,这些花儿急着用,时间来得及,我再去摘些来,姐姐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那姑娘叫流水,生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瞧着无辜单纯的紧,但知摇看着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看在妹妹的份上,流芳冲着知摇冷哼一声,牵着妹妹走远。
那位妹妹走出几步,还回头又瞥了知摇一眼,这对知摇而言倒是头一遭。
多的是有人扭头就将她忘却,今日倒是有一人能撑到回头多看她一眼。
一点小插曲,对于知摇不痛不痒。
反倒是及时出了口气,心情无比爽利。
她张开双臂打量身上穿的白裙,天蓝色绸带缝边,腰带也为那天蓝之色,剑修弟子的典型装饰。
日后怕是不会再回剑修峰了,这套衣裙还是找个时间换了去,寻下伯山师兄,要一身符修的衣袍。
只是那符修的袍子黑红相间,死气沉沉,她是着实是欣赏不来,最重要的是,归一宗弟子装束大多清新素雅,她一身黑会变得显眼。
从前有多厌恶自己这个体质,现在就有多喜欢。
无忧无虑,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距离玄微长老寿宴,只差一日。
知摇乖乖待在屋子里整整一日一夜,以免出去节外生枝。
手边放着糕点还有她特制的饮品,躺在床榻上一手拿着符篆临摹册看,看累了,就丢在一旁,闭目假寐一会儿。
这样的生活,对于上辈子小命都丢了的她来说,简直跟仙界没什么区别。
想想往后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她顿时喜的睡意全无。
在床上翻了个身,拈了块糕点送入口中,顺着窗户看着外面逐渐昏黄的落日。
本该放空的脑袋,在看到外面这片天的刹那,忽而又想起云行来。
虽然已经提醒了他,但明日就是寿宴,他又才从斩情殿出来,现在身体情况不知如何?
若是状况不大好,明日最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但知摇又觉得云行那性子,不会干这种事。
突然发愁起来,悠闲的兴致一扫而空,知摇坐直起身,将口中糕点吃完,一骨碌翻下床榻,梳理齐整趁着黄昏之色往柳树居跑。
她也万万没想到,从前避之不及的人,眼下她会三天两头往人家居所跑,不必那棵柳树调笑她两句,她自己现在都能想到一箩筐。
呵呵知摇,你现在是真香了吗?
而后她会想出几句逻辑自洽的话给自己台阶下。
什么香不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互帮互助。
再说云行跟她上辈子想象的不大一样,误会消解,还不许人正常因事来往一下了?
合情合理,她心安理得的来到柳树居前。
金乌西沉,便悬在远处山头,射出橘色似血的光芒,将那棵柳树与屋子镀上一层鲤鱼金。
灵雾漂浮环绕四周,静谧的好似农家小院,不似夜里来时那般恐怖,也不似白日来时那般枯燥乏味,别有一番美。
好像云行这个人,不同时间段,呈现在她眼中的都是不同。
知摇提步上前,轻叩门扉。
不似第一次上门叩门即开,也不似第二回端着糕点前来,门提前敞开。
她轻叩三下,无人应答,好似里面并没有人。
知摇侧目看向那棵柳树。
云行不在时它聒噪无比,现在安静的好似死物,任由枝条随着风与灵雾将之卷起放下。
云行是在屋中,坐在那张矮案前,赤着上身盘膝闭目调理气息。
此地为灵气最旺盛之处,空气微凉,感觉不到丁点热意,但他身上泛出潮热的红,好似玉器蒙上一层淡淡绯光,还不住往外沁着细汗。
点点汗丝汇聚成滴,从他精致面庞顺流而下,滑过紧实且纹理清晰腰腹肌肉,没入裤腰。
每次从斩情殿中出来被剥去七情六欲的一种,他会陷入虚弱状态。
被剥离的情绪越是强烈,他就虚弱的越厉害,就如同人斩去器官一般,若是斩去致命器官,那么这人性命也会走到尽头。
无情道并不是近几年才有,与其他道法同时而出,但修行的人少之又少,畏惧的便是这一点。
凡甘愿入无情道者,或是六亲缘浅,或是天煞孤命,总而言之,皆是红尘了无牵挂之人。
入定时,他听不到外面敲门声,身上蓦然涌起血色,唇角溢血,歪身晕倒在地。
屋内咚的闷响,活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知摇敲门的手顿时蜷在虚空,心头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云行师兄?”她尝试呼唤,“你有没有事?”
屋内没有回答。
身后风徐徐的吹,仿佛吹进知摇心里,也跟着凉飕飕的。
“主人晕倒了!快去叫人!”那棵柳树突然大叫起来。
知摇被吓了个激灵,哪儿顾得上什么叫人,想着先确认云行情况,当下口中喊了句“叨扰”,直接推门而入。
“哎!屋内有禁制,外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否则……”
柳树焦急的话未提醒完,知摇便一脚跨过门槛迈入里间,直见云行倒在矮案前的身形,登时面色瞬变,一个箭步上前将之扶起。
门口那柳树浑身柳条全都僵在虚空,活像人炸开的头发,石化般一动不动。
“禁制??你死了吗?”
知摇瞧见云行毫无血色的唇上挂着的刺目血色,根本顾不得听那柳树说什么,当即将云行放平在地面,抬手试探鼻息,口中急的低念。
“该不会是我敲门打扰到你,所以你才晕倒了吧?”
他鼻息微弱,但好在平稳。
知摇心中焦急不安又愧疚,起身就要去寻玄微长老来,收回手的刹那,却被一只温良的手紧紧扣住。
知摇移目看去,云行虚弱的睁开两眼,牵着她的手腕,口中一遍遍低声回着。
“不是你,不是因为你,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