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姜睨静坐片刻,心中却纷纷扰扰,脑中有无数逃跑的计划闪过,最终都在一身脏污粘腻中化为不欲其乱。

她拿起典芝放在床沿边的几件衣服,展开一看,是几件男子制式的麻布衣裳,干干净净的,有九成新,这——。

这是典芝的衣服么?

“......”也罢,又不是没穿过男装,她挑出一件全新的里衬,纤细柔嫩的手指伸向腰带。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两扇窗户紧闭着,阳光从棱窗照进来,被筛成细碎的白霜,明亮的光线隔作鸿沟,朝西的那面墙隐匿在黑暗中,典芝就背对着这飘忽的光束,站在摆满药罐的木架边,他微微弯着腰从洞中向内窥看。

只见那边的姜睨拉开里衣的腰带,衣决松散,衣襟还被细绳系在一起,她低头拉住带子,上头的衣襟一下子散开。

典芝屏住呼吸。

然而此时,姜睨那一头滑腻的青丝从肩旁滑落下来,瞬间在衣襟分开时遮住了胸前的春光,徒留下平坦的肚皮上,一片白润的肌肤在墨黑的发间忽隐忽现。

姜睨抬手就要拨开墨发,典芝猛然握住自己的衣襟,身子往前更进一步紧紧地贴在药架上,那边的姜睨却侧过身向牙床里挪去,窗幔遮住了那片白,典芝只看见从布帘帷幔里半露出凝脂柱蜡般的臂膀。

他瞳孔微微放大,上齿开阖,咬住淡粉的唇,典芝酒窝深陷,心中叹息一声,真好——。

姜睨解开里衣,突然看见牙床里侧的棉絮下露出一个白森森的物事,什么东西?她向内挪了一步将那东西抽出来。

“......”果然,这村子和掳走她的人有关系,起码这个典芝逃不了嫌疑。

她举起面具里外翻看了一番,这个面具上画满了朱红祥云图案,摸起来像是陶土烧筑而成,但是这个重量,未免轻了些。

她脱下里衣换上了那件麻布衣裳,四下逡巡一圈,这个典芝看样子家底还颇为殷实,她正想着,典芝就端着一碗面走进来。

“霓妹妹。”他对着姜睨温柔一笑,“昨天到现在你还没进食,我想着你突然吃米饭,胃脘肯定要不舒服,我煮了面,软烂的很。”

说着他端着满满一碗飘着油花的面条几步走到姜睨的床边,“吃些吧。”

他眼神希翼,一双漆黑的眼柔和地快滴出水来,好似姜睨拒绝这碗面,那双眼就要淌下黯然的眼泪似的。

姜睨感激地接过碗,道了好几声谢,姜睨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宽面,面上卧着颗水浦蛋,葱花混着酱色的汤汁,她抬头笑着说:“典芝这面煮的和馆子里似的。”

“哪里~”典芝以袖掩口,眼中露出笑意。

姜睨用过饭,又喝了药,在典芝的注视下再次躺到了床上,直到日落西山,才觉体重节痛感渐渐褪去,她听见外间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于是下床穿上软屐,开门出去。

刚打开门,嗖地一声,一个小童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翘头履踏在石块居多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啪啪声,那个小童跑到她对面的一间矮房的窗户边喊道:“二娃,大爹和别的人都去后山了,你快出来呀!”

姜睨定睛细看,那是个扎着双鬏垂着小辫的女娃娃,没一会那间房子里走出一个男孩,他们二人凑在一起耳语了几句。

姜睨心中一动便向他们走去,两个孩童正说着悄悄话,突然注意到远处一个穿青色麻布衣裳的人向这边走来。

“呀!你不是说都去后山了么?”男孩拔高声音质问道。

“不,不,你看他住在典芝叔叔的房间里,他肯定就是庚使大人带回来的那个人,不算村里的。”女孩拉住男孩的胳膊,“他头发好长啊!”

“是啊!他怎么不束发?”

“他朝我们走过来了!”女孩一跳,拉着男孩就跑。

姜睨看着两个不到腰间的孩童甩开脚丫子就往远处的一条小溪跑去,“哎——小娃娃——”她赶忙喊道。

男孩边跑边回头说:“小玉,他叫我们呢。”

“不理他!大爹让我们不要理他,他可是得罪了尊者的坏人!”

男孩磕巴地回道:“好——好吧。”

姜睨看两个孩子拉着手也不理她,于是追着他们的足迹向浅溪对岸走去。

虽然两个好动的童龇不过半人高,然而姜睨如今大病一场追的还是吃力,越过河溪后就是一片树林。

姜睨进了树林,她跟了一段路,见似乎没有会来捉她的人,便想走斜道逃走,正要离开此地时,突然听见远处又再次传来窃窃私语声,这林中本就幽静,二人声音虽小但是后方躲在树干后的姜睨却听得一清二楚。

“小玉,典芝叔叔真的要跟着庚使去总坛么?”男孩声音细弱。

“那是当然,叔叔那么厉害,尊者赏识他。”

“可——可——”男孩踟蹰,“那不就没人给我阿爹看病了么?”

“阿爹他病的那么重,只有典芝叔叔能救他了。”说着男孩竟露出哽咽的声音。

“不是还有我大爹么?”小玉咧嘴笑着。

“可是大部分的药都是典芝叔叔做的,典芝叔叔不在,谁来配药?”

小玉听了撇嘴不满道:“二娃,你是不相信我大爹?庚使这次回来全身都是血的还不是叫我阿爹去给他看病,他喊典芝叔叔去了么?”

男孩闻言眼中噙着泪花,“真的么?”

小玉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很生气,她头昂得高高的,高傲犹如一只斗鸡“而且典芝叔叔是去为尊者做事,你阿爹算什么,你难道要忤逆尊者么?”

男孩立马猛摇头辩驳着说:“不是不是!阿爹的病就是为尊者办事染上的,怎么会忤逆尊者!”说着他豆大的泪水从眼眶落下,“你不要污蔑我阿爹!”

小玉看男孩哭了,有些无措,但她又是倔的,毫不松口,和男孩又争吵了几句,二人闹得不欢而散。

姜睨一开始追来的时候是想要和这两个孩子说说话的,如今见小玉掉头向她的方向走来,不知怎得,下意识地贴着树移步到了旁边的一丛几人宽的花树边躲藏起来。

看着小玉气急败坏地背影,怪异之感在心中油然升起。

是什么样的组织,竟会让一个总角孩童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尊者又是何方圣神。这时她又想起庚使说的那句话,尊者——这位尊者捉住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回想起那日被掳的前前后后,越发觉得宫中出了细作,这群人恐怕还是冲着她姜氏来的。

姜氏立国二百来年,要说仇家恐怕就是那个被他们赶去西南瘴林里建立后郑的前朝郑国皇室了,如今后郑依附魏国,难不成还想蚍蜉撼树?

姜睨思绪纷扰,做了好些猜想,始终理不清头绪,她从树后走出,偏头看着刚刚两个孩子发生争执的地方,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转身寻着小玉的足迹向五老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霓妹妹......,其实本来是“霓妹”的,但是我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然后就多加了个“妹”字,变成了霓妹妹,怪恶心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