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睨近二十年可谓是顺风顺水,自小养在深宫里,又倍受爱护的长大,哪里碰见过被人迷晕了劫持走的事。
山林里,雨还在下,她迷迷瞪瞪间,被一股夹带着雨点的凉风吹着脸庞,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还未睁开眼便意识到如今整个人都伏在一个有些坚硬的背脊上。
她的身上罩着一件连帽披风,好像为了防止兜帽滑下去,兜帽上的抽绳被背着她的那人紧紧地系上,勒在她尖俏的下颌上。
姜睨微微张开眼眸,眼皮撑开一条狭长的缝隙露出蕴着水意的眼眸,只见前方黑漆漆一片,嗖嗖的风合着豆大的雨点扑向她的面庞。
她立马又闭上了双眼,不自觉地猛吸了一口凉气,那凉气窜入胸腔中打了个旋儿,直把她激地一个哆嗦。
似乎感受到背后的人已经醒来,背着姜睨的黑衣人不再继续向前飞,而是挑了棵树冠硕大的树木,停在那横生的枝干上,巴掌大的树叶一簇簇聚拢,将这棵树装点得犹如遮天的巨伞,为他们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
黑衣人小心地将姜睨从背上移到胸前,转而又将她靠在高耸的树干边坐下,他伸手拨开黏在姜睨莹白剔透的脸蛋的濡湿发丝,看见她嫣红的双唇被长夏的雨湿润,他别过脸去。
开口道:“您——你先忍忍,再过一会就不用淋雨了。”
姜睨本来是在装睡,突然听到那人开口,一阵不辨男女,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她缓缓张开了眼。
到底是谁?这声音明显是熏哑了的,又为何要戴面具,难道是我认识的人,不想叫人认出来?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楚那面具人的眼睛,然而夜里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什么人?”湿透了的黑色披风和她身上仅有的白色单衣都粘连在一起,贴在她的肌肤上,被风一吹,凉意阵阵,她咳嗽了两声对着跟前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问道。“不对,你恐怕也不会告诉我你是谁,换个问法,你既然没有当时就杀害我,一定需要我活着,拿捏着我,你想做什么?”
她左右思索,难道是郭贤?郭贤现在看来是最有动机的。但是郭贤此举是不是太鲁莽愚蠢了点,太子失踪,就是朝臣们都能想到她头上,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那黑衣人见潮了的麻布披风贴在姜睨的身上,在她的腿边堆积成沉甸甸地一摞,一束束细小的水流从披风下角渗出,顺着沟壑纵横的树皮向下蜿蜒。
他心中默念了句:殿下,小苏逾越了。便伸出手就去解披风上的系带,姜睨虽然已经清醒,但是那迷香着实厉害,她如今是分毫力气也使不上,只能死死的咬着贝齿,任他从兜帽一直向下,解到了胸前。
伏云鹭抽开姜睨胸口的一根细带,黑色披风上头一敞开就露出内里的白色单衣,那单衣本就是绸缎做成,被水浸透后越发透明,都能看见那合拢的衣襟下,两团让人面红耳赤的雪乳,那两抹勾人的雪腻香酥随着姜睨的一呼一吸上下起伏。
小苏心头一跳,一股热烘烘的气直冲脑门,他立马两手一翻,将姜睨的衣襟猛然并拢在一起。
姜睨仰靠在树干上,一下就察觉了这人的心思,是个男人么?
“你是——”她开口正要说什么,突然旁边发出一阵悉悉索索声,姜睨眼前骤然明亮,几个蒙的严严实实的人打着火把,出现在四周的树上,又是一阵猛烈地颤动从她所坐的的那根树干传来。
她后枕抵在树干上,微微仰着头,一个白衣飘飘的面具人出现在眼前。
“哟——”那人腔调古怪,似嘲似笑地。“辛使,还有闲情卿卿我我呢?”
伏云鹭背对着庚使,捏了捏拳头,他站起身回头冷冷说道:“人交给你了。”
庚使原本立在远远地树枝那头,闻言一个闪身就接近了伏云鹭,他凑近伏云鹭耳边“真没用,我让你一把火毁了那正德宫,谁知你就点着了一个小小的侧殿,就是这样还被一场雨浇灭了。”
说着他转头望着姜睨所在的方向,嘻笑着说:“你这背时鬼,居然真能将人掳来。”
姜睨冷着眉眼,斜睨着眼眸不去看二人。她脑中一会想谁会做这事,一会想他们准备拿自己做什么,一会又想这白衣人口音听起来不像是姜国人,种种揣度齐聚在脑内。
“啧啧!”那白衣假面人离开伏云鹭身边,转而蹲在姜睨面前。“当真是这天下第一,就是这幅狼狈的模样,也是楚楚动人。”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摸姜睨的脸。
那边伏云鹭见了立马扬手挥开了庚使的手,“你的任务是什么?”
庚使还在蹲着,他闻言偏头自下而上看着直挺挺地站着的辛使。这辛使,着实令人生厌,若不是他武艺过人,庚使都要怀疑他是怎么坐上十二使的位子的。
“辛使,你如今脾气越发见长了啊,我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你的同意?”
“尊上的吩咐你还记得么,你可还要碰她?”伏云鹭不和他扯这些,直接提醒道。
庚使听了,立马梗住了话语,他嗤笑一声道:“你这么紧张作甚么,怕我吃了她么?你这么关心她,你有没有碰她?”
“本本分分做好各自的事,尊上才能少累心。”说着伏云鹭又透过面具深深地看了姜睨一眼,便一跳一个枝头,几个飞身就消失在姜睨视线里。
伏云鹭还没消失,姜睨就转过头看着那个白衣人,看样子是一个组织,是受人雇佣还是另有所图还待斟酌。
“你是哪里人?听口音并不是姜国人。”姜睨正视那人。
庚使听见姜睨的问话便盘腿坐在了树上,他贴近姜睨的面庞发出一声赞叹声“真美!”
姜睨皱了皱眉头,“你祖籍西南面,过了渝州便是魏国,还有那蜗居一隅的后郑,你是魏国人还是郑国人?”
“呀!”那白衣人闻言怪叫一声:“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啊!不过可惜可惜,猜错了哦~”
姜睨狠狠一拧眉,眼中闪过被戏弄的怒意,索性就不再探听这人到底是哪国人了。
“你们尊上想要拿我来要挟姜国。”她看着那张布满血红色祥云的惨白面具,这面具做的颇为奇巧,竟然丝毫看不见面具后的眉眼,那眼眶空洞一片,幽暗无比,好似两团黑黢黢的涡旋,深不见底。
这人油盐不进,也不能观察到蛛丝马迹了,她说了一句猜想便闭了嘴,静观其变,现今一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沉重无比,头重如裹,吸气呼气都有些艰难。
她软软地歪在树上,只听见那白衣人幽幽的说道:“美人儿,你又猜错了,尊上要的可是你的人呀~”
“我要的是人!!”一个山头之隔的小檀山内,军士和侍从从院内到院外跪倒了一片。寝殿里,烛火昭昭,坐在灵芝纹宝座上的皇帝已经几近癫狂,“殿下小衣就在院墙边,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他一脚踢翻了宝座下的踩脚矮凳,“啪嗒”一声巨响,殿内跪伏的侍从们吓得一抖,身子伏的越发低了。
“人下午还好好的,才过了几个时辰,怎么就不见了?”
“你们这些废物!”他抓起一旁的一块玉如意向一群金吾卫掷去,“你们巡的什么逻?”
说着他豁然站起身,焦躁地来回踱步,“孤养你们有何用?!你们玩忽职守,全都有罪!死罪!。”
姜垣此时已经怒极攻心,他攥紧拳头,揪着侍从在墙根拾到的姜睨的小衣,转头瞧着下面那些人,“卞都统,去,羽林军暂且由你掌管,封锁大烟山,差人调北海郡郡卫堵死郡内所有城门,给我一寸地一寸地的搜,一个人一个人的盘查。”
他伸臂手指金吾卫和羽林军,突然间,双目迸出吃人的恶意,阴森森地龇了龇牙,“找不到太子,你们全都等着去肃静庭问审吧。”
“属下得令!”卞都统接过刘骑都尉的腰牌转身就出了殿门,带走一众士兵。
姜垣将小衣塞入衣襟,贴在胸口,他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宫人,眯了眯眼问道:“小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