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穆淮这句话,姜宁灵耳尖一?热，却还是小声的应道：“嗯。”
这声回应声音小得仿佛是她自个儿说给自个儿听，可穆淮耳力极好,自然是没错过,听得她应答，不由得勾起唇角，眸中笑意愈发深了。
今日里来?安国寺后山桃花林里踏青游玩的人不少，穆淮虽特?意在僻静处等她,且又安排了人挡下往这处来?的行人，可桃林毕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侍卫挡得住来?人,却挡不住目光,在二人相拥的这点时?间里，已陆陆续续有人瞧见?了这边儿。
穆淮不在意这些视线，姜宁灵却有些羞,便?唤来?若竹，将先前因来?见?穆淮而取下的帷帽复又带上,遮住了面容。
可京中许多贵女因大大小小的宴会时?常相见?,姜宁灵又是其?中极为出挑的那一?个，最是教人印象深刻,此时?虽用帷帽遮住了面容，去?还是有人将她认了出来?。
“你瞧那边儿？像不像姜府那位？”
“姜府？哪个姜府？”
“你莫不是赏花赏傻了，自然是姜老丞相的那个姜府啊！”
“我?瞧着你才?是赏傻了,姜老丞相都归老多少年了？京中姓姜的勋贵可不止他?一?家?，我?哪儿晓得你说的谁？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瞧着挺像姜家?那位。”
先头说话的那位粉衫姑娘不着痕迹地瞥了同伴一?眼，心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发迹出来?的,姜府百年积蕴，即便?如今的家?主在朝中官职普通，但这也是能被其?余人比下去?的？
方才?说话的那位浅绿衣衫的女子往姜宁灵那边张望了张望，“嗤”了一?声道：“不日便?要入宫做皇后了，竟然还同外男拉拉扯扯，也不怕陛下知晓了，一?怒之下诛她九族？”
说着，绿衫女子见?那旁的男子虽只能见?着一?个大概轮廓，却也能瞧出丰神俊朗气质非凡，顿时?一?股嫉妒涌上心头，眼珠转了一?转，低声道：“她既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我?便?回去?告诉爹爹去?，让爹爹一?状告到陛下面前，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还嘟嘟囔囔道：“若不是她，这皇后之位定?是我?长姐的。”
粉衫女子忙拉住她道：“话可不能乱说，你我?二人在这儿讨论讨论也便?罢了，若真捅到陛下面前去?，只怕谁都脱不了干系。”
粉衫女子知晓她爹爹是上都护，先帝在时?很受先帝器重，一?家?人行事便?蛮横了几分。
只是这皇后之位是谁人都能当的？若说陆家?长女入宫做个婕妤，她是信的，但入宫做皇后？怕不是陛下脑子被门夹咯。
再说了，姜宁灵既然得了立后的旨意，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一?个外男拉拉扯扯？指不定?这人就是陛下！
退一?步说，即便?姜宁灵昏了头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们将这事儿捅到陛下面前，岂不是看了陛下的笑话？陛下能饶得了她们？
粉衫女子原是看中陆家?地位，才?同绿衫女子交好，此时?见?她做事如此不过脑子，顿时?想着日后还是少来?往为好。
这二人说话离得远，穆淮与姜宁灵并听不见?。姜宁灵戴好了帷帽，见?穆淮仍与她举止亲昵，便?往后退了退，小声道：“那边还有许多人看着呢。”
虽未直白挑明，可小女儿家?的羞态尽显。
见?她有些害羞了，穆淮便?收敛几分，转而问道：“今日怎来?了安国寺？”
姜宁灵听他?问起这个，面上更热几分，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道：“是来?还愿的。”
“噢？先前许了什么愿？”
穆淮见?她独自一?人并未约上同伴，想着应当不是来?踏青，便?随口?一?问，没料想倒当真问着了他?想听的事情。
她心中所念，是为何？
姜宁灵甚少向他?提出什么要求，向来?是他?给什么便?接着，如今她心有所求，穆淮自然是想助她达成心愿。
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想尽法子给她摘下来?。
穆淮正这般想着，却听得姜宁灵细若蚊蝇的声音道：“臣女先前许了心愿，想和陛下年年岁岁常相伴，如今立后的旨意已下，臣女心愿得偿，便?来?还愿。”
穆淮正细想着如何帮她达成心愿，乍一?听这句话，才?想起如今她既然是来?还愿，那便?是已得偿所愿了，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
不可抑制的欢愉从心底翻涌上来?，穆淮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勾了唇角，有伸手去?握住姜宁灵细嫩的手掌，带着她一?道往桃林外走去?。
姜宁灵再次被他?握住手掌，不由得挣了挣，见?挣不脱，便?红着一?张芙蓉面，任由他?带着往前走。
待穆淮送她到姜府门前，姜宁灵还有些云里雾里地回不过神来?，待入了府见?着了姜母，才?略微有了几分真实感。
姜母见?她面色红得不同寻常，担忧她是身?子不适，抬手探了探她额头温度，便?要去?寻大夫。
姜宁灵忙拉住姜母，将方才?见?到穆淮一?事说与姜母听，只是略去?了那些有些逾矩的举动
姜母听得她说穆淮之所以对锦嫣青眼有加，全然是因为年幼时?无心的陪伴，讶异的同时?，心中又安定?了下来?。
穆淮立后一?事来?的太突然，又定?得太利落，教姜府上下心中都有些不安稳，加之先前传的那些有关姜宁灵与锦嫣面容相似的流言，更是让姜父姜母心中担忧。
如今穆淮亲口?对姜宁灵表明情意，这般直白大胆虽让人意外，却让姜父姜母觉得，他?这是隐忍多年终于夺得帝位后，便?迫不及待地迎娶心上人，忧虑顿时?消散许多。
姜宁灵原来?心中还有许多犹疑不定?，但自打从安国寺还愿回来?后，便?安安心心待嫁了。
姜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姜宁灵从安国寺回来?后，京中便?隐隐起了流言，说姜氏女在桃花林中同外男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而后便?有人谏言姜氏女德行不堪，担不得皇后之位，请穆淮另立皇后。
且不知是谁起的头，举荐上都护之女陆氏为后。
姜宁灵知晓此时?事时?，没大往心里去?。
且不说在桃林里同她“拉拉扯扯”的人就是穆淮，就说这陆氏，也太急不可耐了。
全凭着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便?要另立皇后，还这样?快地便?举出了新?的人选，这不是跳出来?当靶子吗？
更何况，陆家?虽得先帝信任，可陆氏女想做皇后，还排不上号儿。
不止姜宁灵如此做想，朝中人脑子转了一?个弯，便?知陆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加之穆淮有心模糊了桃林一?事，一?时?间，陆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毕竟事关皇后，穆淮便?命人彻查。
这一?查不要紧，放出流言的，正是陆家?。再顺藤摸瓜下去?，查出了不少陆家?先前的龌龊事，连带着陆家?的同党也全被揪了出来?。
从前无比风光的陆家?，就如同他?兴盛起来?时?那样?突兀一?般，在京中迅速地失去?了踪影。
只不过这件事在姜府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姜宁灵此时?正为旁的事情而忧心。
这日里，宫里便?要来?教引嬷嬷，来?教导她宫中礼仪了。
听闻教引嬷嬷都严厉得很，加之姜宁灵自个儿也担忧日后会因得许多细小的礼节而牵扯出不必要的事端，便?认认真真做足了准备。
谁知教引嬷嬷不过提点了几句重要的事情，又关心了几句大婚在即可过得还好，莫累着身?子云云，便?要回宫去?了。
姜宁灵心中讶异事情竟如此简单，在打赏那教引嬷嬷时?便?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那教引嬷嬷抿唇一?笑，见?她打赏，也不避讳什么，大大方方地接了赏，抿唇笑道：“奴婢出宫前陛下便?特?意吩咐了，姑娘您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不必被宫里那琐碎的礼节束缚住，加之皇太后已仙去?，日后宫中便?是您做主，更不必担忧什么了，姑娘您便?安安心心地准备嫁妆吧。”
嬷嬷说完这话，便?不多留，往宫中回了。
姜宁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去?。
待回了房中，饮了一?盏茶，才?觉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穆淮说，不必拘着她。
自打在宝明郡主的生辰宴上见?了穆淮一?面起，事态便?朝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原以为能入宫便?已是极为不易，谁知惊讶一?重接着一?重，桩桩件件，都昭示着穆淮将她捧在了心尖儿上。
让她觉得许多不真实。
而这等不真实，直至她端坐在了永安宫内，听得桌案上龙凤烛燃出的轻微“噼啪”声时?，还未散去?。
只是还未等她不安多久，穆淮便?从外进了来?。
姜宁灵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穆淮一?踏入殿内，就见?思念许久的美人端坐在榻边，一?身?凤袍雍容华美，气韵尽显。
只是身?前那双紧紧握成拳的手却显示出了许多不安。
穆淮大步行至榻边，一?撩衣袍在姜宁灵身?边坐下，大掌握住她白玉般的柔荑，轻轻捏了捏。
“害怕？”
穆淮声音低沉，撞进姜宁灵耳中，让她忍不住心中一?颤。
喜帕还未被挑开，姜宁灵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红，听得穆淮问她，便?摇了摇头，又觉她动作太小穆淮也许看不见?，便?轻声道：“不怕。”
话音一?落，便?觉眼前明亮起来?，再一?抬眼，便?撞进穆淮墨黑的眼眸中。
眼前之人龙章凤姿俊美不若凡人，眼中又蕴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姜宁灵瞧了他?一?眼，便?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由得移开目光。
下一?瞬却被人捏着下巴又转了回来?，姜宁灵无法，只得直直望进他?眼中。
一?张芙蓉面不可抑制地愈发鲜艳起来?。
姜宁灵本就容貌明媚，平日里并不会刻意去?装点许多，而今日里因着这封后大典地原故，难得描了浓妆。
穆淮瞧着她，只觉似乎有哪处不一?样?，却又说不出究竟有何不一?样?，目光在她面庞之上细细描摹，一?时?间竟舍不得移开。
姜宁灵到底是个姑娘家?，被他?这样?直白地看着，面上只觉烧了起来?，耐不住地躲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去?。
穆淮也并未强求她再回转，执了她的手道：“月儿先前皇子府里带出来?的姬妾，已全被遣散出宫，从今往后，朕只守着你一?人。”
见?姜宁灵眸中讶异，穆淮继续道：“晋国听闻你入宫为后，动了将锦嫣送来?争宠的心思，甚至将当年朕赠与她的那枚玉佩先送了过来?。”
说起这个，穆淮也有些意料之外，上一?世?里，锦嫣并未这样?早便?将玉佩送了来?，而这一?世?，许是因得他?早早便?显露出对姜宁灵的偏爱，这才?让锦嫣活泛了心思，提前将玉佩送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想“震慑”姜宁灵，又借机勾起他?从前的怜惜。
只不过，锦嫣的如意算盘显然是落空了。
姜宁灵既已知晓当年之事有许多误会，便?并不将锦嫣往心里去?，不过晋国若是想送一?位公主来?和亲，只怕这也是她阻挡不了的。
姜宁灵心中一?涩，其?余思绪还未来?得及翻涌上来?时?，便?又听得穆淮道：“先前陆家?一?案，竟有晋国牵扯在其?中，晋国有不臣之心，朕便?正好由此事入手，敲打一?番。”
虽说拒了晋国和亲的请求，又借此扩张大燕版图，只怕九牧和陈国也不会再动什么心思，要将女儿送入大燕。这样?一?来?，九牧五公主同姜煦禾的姻缘，也需要再绕几个弯子。
上一?世?里，姜煦禾同南乔执手偕老，夫妻恩爱，穆淮也有心让二人再次相遇，转念一?想，这二人日后有得是机会牵线，便?先搁置一?旁了。
姜宁灵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穆淮话中之意，便?被人拥入怀中，耳旁是他?莫名低哑的声音：“大婚之日，还是不说这些枯燥的事情。”
姜宁灵低低“唔”了一?声，不由得抬手揪住他?衣襟，隐约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何事了。
见?她明显有些紧张，穆淮低低一?笑，抬手捏了捏她细嫩的后颈，语气似诱.哄道：“月儿，亲.吻朕。”
姜宁灵犹豫一?瞬，还是仰起头去?，撑着穆淮的肩膀，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美人眸若星辰，眼中皆是他?。
穆淮满足地叹息一?声，抬手勾落床帐。
星河漫漫，长夜未央。
自此，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恩爱两不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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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后来，这代价便是——让她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别无他选，只能紧紧攀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