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穆淮反复问起南乔来,姜宁灵心中的确有许多不痛快,虽然知?晓他?应当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却也不想听得南乔的名字从他?口中一遍又一遍的说?出来。
更何况,眼?下穆淮怀中拥着的人,是她。
只是穆淮这般直白的问她是否醋着了时?,姜宁灵又起了些许别扭,嘴硬道:“臣妾才没有那般小心眼?儿?。”
穆淮也不同她争这个,故意又念叨了几句南乔。
姜宁灵明知?他?是故意,可心里还是不由得气恼,又见他?眼?中明晃晃的笑意,便又仰起脸来,在方才那道印子上又加了一口。
只是力道比方才要小上许多。
这点?力道于穆淮而言,跟挠痒痒似的,但见姜宁灵泄愤般的神色,便十分配合地连呼了几声痛。
见穆淮装模作样地“嘶”了几声,姜宁灵不由得有些好笑,抬手在他?胸膛之上打了一巴掌:“陛下莫这样了,这样岂不是显得臣妾更是小心眼?儿??”
穆淮低低笑了两声,低下头去,额间抵住她额间,同她呼吸相缠,言语间尽是纵容宠溺:“小心眼?儿?便小心眼?儿?,朕巴不得你心眼?儿?再小些。”
在这些事上越是小心眼?儿?,便越是说?明姜宁灵将他?放在了心里。
姜宁灵哪里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又不知?要怎样回?应,便只笑了一笑,没再言语。
殿内复又安静下来。
时?辰已不早了,可姜宁灵因?得下午睡了那一长觉,此时?也不觉得困,不知?不觉间又同穆淮说?起话来。
方才说?了南乔的事,姜宁灵便不由得想起同南乔前后脚入京的另一位和亲公主。
姜宁灵还记得,那位思悠公主入宫面圣时?,行为举止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此时?想起来,便问了几句。
穆淮自然也记得这事儿?,且为保稳妥,他?那日便遣了暗卫去探查,几日下来,令陈国使臣束手无策的事情,暗卫在京中早已摸了个清清楚楚。
问话的人是姜宁灵,穆淮也没什么?好瞒的:“月儿?猜得不错,那思悠公主果然有猫腻。”
说?着,便将暗卫搜集出来的消息大略同姜宁灵说?了一遍。
那日暗卫在驿站中听得那位李使臣的话,便明白当日入宫的是位假公主,且从几人对话中不难听出,真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了出去,眼?下正不知?所踪。
于陈国使臣而言,在偌大的京城寻个人,谈何容易,但穆淮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知?晓了那位公主的下落。
那位公主想必也是自小颇受父母宠爱,又心思纯良,带着大笔银钱跑了出去,原以为至少能寻个落脚处衣食无忧地等风头过去。
却不想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又不懂得遮掩钱财,被?歹人盯上,抢走了银钱不说?,又见她容貌明丽,便起了歹心,欲轻薄于她。
好在暗卫先一步寻到了她,又得穆淮授意,正想方设法地将思悠公主同荣世子二人做着牵扯,见事情不妙,便引来了荣世子,在思悠被?轻薄前将人给救了下来。
荣世子与?思悠初初相识便是这同话本里一般的场景,自然在心中留下了微妙的情愫。
荣世子见思悠孤单一人,又问不出身份来历,虽觉蹊跷,但到底不忍心让她一个姑娘家继续游荡在外,便出面寻了个宅子,将人给安顿下来。
荣世子一表人才,又救她于危难之中,思悠心中感?激的同时?,又难免有了些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思来。
眼?下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荣世子只偶尔去那宅子里看望一眼?,许是顾忌男女有别,二人见面并不多。
不过到底是牵了线搭上桥了。
这故事听着便许多曲折,穆淮三言两语说?完,神色却平淡。
姜宁灵听得有些愣,从前这等英雄救美的场面她只在话本里见过,谁知?这回?倒阴错阳差,让穆淮给促成了这样一出场面。
穆淮原本就想着让荣世子与?思悠公主结姻亲,思悠公主这番出逃,虽明里暗里都?麻烦了不少,却误打误撞地这样同荣世子相识,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事儿?几重巧合叠加,姜宁灵捋了一阵才捋明白,感?叹命运奇妙的同时?,又不禁想得有些远。
虽说?荣世子的品行端正,但思悠公主如今在他?面前到底是来历不明的女子,荣世子多少会有些提防之心,想必不会太过亲近。且区区一女子,荣世子就算将她养在院中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再说?那思悠公主,本就是舍了身份逃出来的,自是不可能再回?陈国去,也自是不可能再捡起“陈国公主”这个身份用?了。
不仅如此,未免身份被?揭穿,想必她也会离大燕皇室远远儿?的,省得被?人觉出什么?不对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样一来,若是思悠公主知?晓荣世子的身份,即便初初相见时?留下许多悸动,想必也不会再多接近了。
姜宁灵纯是站在有情人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情,还真说?出了穆淮不曾注意的地方。
不过穆淮倒也看得开明,虽牵了线搭了桥,却也不强求此事一定要有什么?结果:“朕给他?二人造了机会,剩下如何,全看他?二人之间的缘分了。”
“若是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穆淮所言不假,虽说?他?当初拟定荣世子做和亲人选,却并不是按着荣世子非娶不可。
他?将荣世子推出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荣王及荣世子定不会有异议,但冷暖自知?,这位思悠公主同荣世子若是志趣相投,日久生情便也罢了,若是二人都?心怀怨怼,只怕穆淮与?荣王府都?要生出嫌隙来。
这回?思悠公主出逃,虽说?穆淮能在旁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却也并不觉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因?此,倒也不强求。
姜宁灵身为世族女子,知?晓太多对自个儿?婚事无法左右的事情,听得穆淮话语,很是赞同他?这态度,却在听得他?话中字句时?,忍不住轻哼一声。
“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竟是也知?晓这个道??”
姜宁灵显然话中有话,穆淮却一时?未反应过来她意指何事,便温声回?道:“此话怎讲?”
姜宁灵揪着他?衣襟的手还未松,说?起此事时?,不自觉又紧了紧,耍小性子般道:“臣妾先前都?出了宫去,陛下却还要将臣妾接回?来,既然陛下知?晓这个道?,当初为何还执意要将臣妾扭回?来?”
这是姜宁灵回?宫之后,头一次说?起出宫一事。
这事儿?明显是二人之间的一道裂缝,姜宁灵与?穆淮都?心知?肚明,而对于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这道伤疤,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仿佛只要这样粉饰太平,就能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二人同样也心知?肚明,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这痕迹能慢慢变淡,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姜宁灵知?晓,她做出这样逾越的事情,被?揭穿后没牵连整个姜家都?已是万幸,可她不仅未牵连任何人,还在回?宫后连半点?责罚都?未受过。
莫说?责罚了,穆淮待她比之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宁灵知?晓穆淮对失而复得的“疏月”疼惜还来不及,又怎舍得责罚,可这事儿?她做过便是做过,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她宁愿早些将这伤疤揭开,撒上药粉好好敷着,哪怕留下了丑陋的印迹也好,也不想它被?捂在光华的锦缎下,慢慢滋生腐肉。
姜宁灵方才那话语气轻松,可心中却带着许多忐忑,绞紧了一双手来听穆淮答复。
却听得穆淮轻笑一声,话语中带着许多玩味道:“月儿?是说?,自个儿?是个瓜?”
姜宁灵没想到他?揪着这一层来说?,当即心中忐忑散去不少,抬起眼?来瞪了他?一下。
只是美人眼?波流转,到底没什么?威慑力,落在穆淮眼?中,只觉她跟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可爱得紧,便俯身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
“旁人的瓜扭不扭,朕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但若是朕精心养在院中的那藤瓜一心想往外跑,朕说?什么?都?要将它拧回?来。”
穆淮嗓音低柔淳和,似是在说?着什么?缠绵的情话,可话语中显而易见的独占欲,让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姜宁灵觉得这话莫名灼耳,顿了一顿,轻声问道:“若是陛下拧回?来的瓜不甜呢?”
“哦?”
姜宁灵语气莫名有些低沉,穆淮却挑了挑眉,仿佛没将她这些担忧放在心上,侧身一翻,轻轻巧巧便将姜宁灵拢在了阴影下。
“不甜?那不若让朕来尝尝,究竟甜是不甜?”
说?罢,丝毫未给姜宁灵反应的机会,轻而易举便搅乱了她的呼吸。
姜宁灵挣又挣不脱,跑也跑不掉,又不怕他?,索性便由着他?闹一阵,想着如今她月份尚小,有了太医的叮嘱,他?想胡来也胡来不到哪里去。
可不多时?后,姜宁灵便发觉是自个儿?想的太过简单了。
穆淮俯身在她颈侧,温热的气息扑撒下来,让她只觉身边有羽毛拂过似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见姜宁灵耳边很快漫上了清浅的粉色,穆淮满意的勾了唇角,而后探入衣摆,寻到那一掌握不住的细腻柔软处,握了握。
故意重了力道,甚至有几分粗.暴了。
姜宁灵冷不丁被?这么?一掐,顿时?忽痛,可背后是木榻,退无可退,上方又是这个明显带着坏心眼?的人,姜宁灵眨眨眼?,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
倒不是怕他?,也不是有多痛,只是方才他?的力道除了让她觉得有些微的疼之外,还有些其他?莫名的情愫翻涌上来,带着眼?眶中也莫名有了泪意。
美人一双星眸中泛着浅浅的泪光,睁大着一双眼?看他?,委屈又可怜。
顿时?让穆淮反思方才那一下是否是没轻没重过了头。
同时?,又莫名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勾人得紧。
让他?不自觉便想看看,那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珠,是否下一瞬便会落出来。
穆淮这般想着,俯下身去,掌心一托,便将那细腻送入口中,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而后问姜宁灵道:“月儿?觉着,这瓜甜还是不甜?”
姜宁灵听穆淮这话便知?他?没安好心,咬着唇不愿回?答,却又听得穆淮笑道:“朕尝着,是甜的。”
姜宁灵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眼?中滑落。
接着,眼?泪便同断了线的珠玉一般,扑簌簌地止不住往外落。
声音也破碎得不成样子,只能被?迫在穆淮的问话中一遍又一遍的回?答他?。
“甜。”
甜的。
陈国公主被?换一事,并无旁人知?晓,那几位使臣显然也是小心谨慎的,穆淮不主动提及,他?们几人便也安静如鹌鹑,从不主动招惹事情。
见陈国几人安分,穆淮便知?做什么?都?不知?晓,好生招待人住在驿站里,任由几位使臣为真假公主一事心中惶惶。
陈国作为大燕的附属国,每年兢兢业业地上贡求庇护,安分得不得了,于穆淮而言,自是不必劳民伤财地以战事相逼。
而这假公主一事无论如何说?,都?是陈国的错处,穆淮只先做个不知?晓的,且看陈国使臣如何应对。
若是陈国使臣识趣便罢了,若是陈国使臣是个不知?趣的,想着将错就错蒙混过关,那穆淮刚好便能借此事割下陈国一大块肉来。
陈国使臣安静了几日,这日里却突然递了折子,说?思悠公主入宫面圣。
想必这便是陈国要试探试探他?对这假公主的态度,穆淮并未想许多,便召了人入宫。
因?着不涉及政事,穆淮便命人在御花园辟了个凉亭,略做准备,打算说?两句话便将人打发回?去。
等到了时?辰,又等了一会儿?,穆淮眉宇间已显然带上了许多不耐的神色,那位假扮思悠公主的采荷才姗姗来迟。
前去领路的小太监急出了一头汗,一叠声的催着,可不论他?说?了什么?,采荷都?只扶着身边婢女的手,一小步一小步迈得稳当。
见领路的小太监神色焦急的不成样,一副生怕去迟了被?责怪的模样,采荷在心中嗤笑一声,直道这是个不解风情的。
从前她在教?坊中时?,老嬷嬷便说?了,便是要这样端着着架子,在这受人期盼的场合中姗姗来迟,这才能勾起对面人的胃口,将他?对此番会面的期待一提再提。
只有这样,待真真见着了面,才会觉来之不易,才会更加疼惜。
采荷心中想着从前老嬷嬷的话,步子不由得更缓慢了。
她心中笃定至极,可她却忘了,对面之人,从未期待过这一回?的见面,又何来来之不易一说?呢?
眼?见着时?辰已到,那位“思悠公主”迟迟未见踪影,九山见穆淮神色,排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太监前去催促。
起先九山还心中担忧,也许是那位公主身子娇弱,路上出了什么?状况耽搁了,他?派人前去,一是能帮衬些许,二是能来陛下这边回?个话,省得莫名牵连陈国。
可前去催促的小太监回?来后,九山一问情况,简直脸都?要绿了。
头一个被?派去传话的小太监也是个直性子,见着什么?就说?什么?,回?来见九山问,便一五一十说?了。
当九山听得路上并无什么?差池,只是那公主好大的架子,一步一步走得跟舍不得踩蚂蚁似的,连见着前去传话的人也不曾加快半分,心中便有些不满了。
若说?是有什么?事耽搁,倒也便罢了,可此举显然是故意晾着御花园里这一众人、晾着陛下了。
九山顿觉这位公主实在是没个礼数,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陆陆续续又派了几个小太监,更去催促一番。
采荷不知?九山等人心中所想,见前来催促的小太监来得越来越多,且人人离去时?都?还要向她这面看上几眼?,顿觉自个儿?的法子奏效了,心中十分得意,便更是?直气壮地慢悠悠往前走去。
待好容易到了凉亭处,穆淮面上的不耐烦之意已然是十分明显了。
采荷不敢直视穆淮,偷偷打量了四周,就见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响动,其中还有不少人偷眼?打量她,心中得意更甚。
看来这些人,都?折服于她的美貌了吧。
采荷自持貌美,原本就是教?坊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老嬷嬷也有意培养,知?晓许多人就喜欢那带刺的美人,便有意纵着采荷的脾气,养出了一个娇蛮的性子。
而采荷自知?貌美,知?晓自个儿?能被?选来燕国便是靠着这张面容,又见被?陈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的思悠公主容貌也不及自个儿?明丽,便自认容色天下无双,很是得意了。
见四周不少暗中打量的目光,采荷故作姿态地盈盈一拜:“思悠见过陛下。”
预想中被?亲手扶起的场面并未到来,上首低沉的声音却仿佛让她如坠冰窖。
“公主姗姗来迟,让朕好等。”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