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势在必得

姜煦禾心中一跳,面上?却?不显,口中疑惑道:“皇后自当?是在宫中,陛下这是何?意?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穆淮从主?位上?起身,踱步来?到姜煦禾身前,打量他神色,见他眉头微蹙,很是不解地?模样,嗤笑?一声?,并不打算同他周旋。

“城西那小院简陋,疏月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可会住的惯?”

姜煦禾心中猛地?一跳,他原以为穆淮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宣他入宫探口风的。他甚至都做好了被?逼问的准备。

可穆淮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等姜煦禾回话,穆淮继续道:“小院中什么都没有,疏月不敢出门,你也不敢去?陪她,只有那林家女隔三差五背着药箱去?陪她说说话,日子这般无趣,将她闷坏了可如何?是好?”

姜煦禾呼吸一窒,没想到穆淮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将姜宁灵的下落查了个清清楚楚,想必他先前准备的那些?圆谎的话也用不上?了,事已至此,不能再将林青黛也牵扯进来?。

姜煦禾心念飞转,正要将罪责都揽下,却?听得穆淮又开口了。

“朕若径直去?接她,她定不肯跟朕回来?,说不准又会再次从朕身边跑来?,让朕一番好找。朕昨夜里辗转难眠,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穆淮在姜煦禾身边踱着步,声?音轻缓柔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愁绪,仿佛并不是在同他说这件几乎可以让姜家覆灭的事情,更像一个单纯少年在苦恼要如何?找回心爱的姑娘。

可面前之人?到底是一位帝王,姜煦禾不敢掉以轻心,屏息凝神等着穆淮接下来?的话,听他究竟想出了什么样的法子。

“朕想着,若是将姜府上?下全都投入天牢,疏月定会认为是她牵连了亲人?,而后便会想方设法求到朕面前,求朕给姜府一条生路。”

穆淮说得没错,姜宁灵假死离宫,的确是无法赦免的罪,也正因?得如此,姜宁灵先前才会将一切设计成意外的假象,为的便是不牵连姜府。

若穆淮以姜府做要挟,姜宁灵定会回来?。

“只是天牢不是随意便能进的,朕定要给姜府安个罪名才行。若以疏月的所作所为作为罪过迁怒姜府,那么即便她回来?,也无法再归位永安宫。”

穆淮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惆怅,仿佛他口中所说的并非是一桩牵连到几百口性命的事情,仿佛只是不知该送心爱的姑娘什么颜色的鲜花这样一类的琐事罢了。

只有穆淮自己知晓,夜深人?静之时,他思之如狂怒到极点时,的确动了这样的念头。

他可以将姜宁灵私逃出宫的事情昭告天下,姜府便会在朝夕之间覆灭,到时姜宁灵求来?了他面前,他便顺水推舟应下。

到时姜家定会元气大伤,不复往昔,而姜宁灵也不敢再奢求皇后之位,只能罪臣之身陪在他身边,被?他禁.锢在这一方宫殿之中,逃无可逃。

先前邀姜父入宫来?探口风时,他无数次动了扣下姜父的念头,又一一忍了下来?。

穆淮知晓用这样的法子定能让姜宁灵永远留在他身边,再生不出往外跑的念头,可这样一来?,陪在他身边的,多半也只是个空壳。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疏月,再也找不回来?了。

听得穆淮口吻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语,姜煦禾眼皮一跳。

这的确是像穆淮能做出来?的事情。

若穆淮当?真这么做,那他这个做哥哥的,便是亲手将自家妹妹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姜家子弟向来?都是宁折不弯,他太?了解自家妹妹了,若是被?穆淮生生折断羽翼养在宫中,日复一日地?磋磨,只怕生不如死。

姜煦禾心中仿佛被?拧住了,微微吸一口气正要周旋几句,却?听得穆淮又先他一步开口。

“只不过,若朕当?真以姜府作为要挟,只怕疏月回来?后要恨死朕了。”

穆淮轻笑?了一下,眼前似乎能浮现出小姑娘的模样:“所以啊,朕当?然不能这么做。”

穆淮说着,停下脚步,两手揣进袖中,一副懒散的模样,仿佛闲聊一般问姜煦禾道:“你同疏月自小便感情好,不如同朕说说,她都喜欢些?什么?”

穆淮这话转得太?过突然,姜煦禾不由得凝了眉,揣摩穆淮话中之意。

穆淮微叹一口气,无人?知晓他心中已焦躁至极,恨不得直接去?那小院中将人?给掳回来?,可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谋划着要如何?哄人?。

要哄得她心甘情愿回来?才行。

穆淮问话,姜煦禾不能不答,又不知他究竟想要问什么,便只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挑了几样姜宁灵喜爱的物件儿说给了穆淮。

谁知穆淮问的,偏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见穆淮立刻吩咐九山去?准备他方才说出来?的那些?东西,姜煦禾忽地?有些?拿不准,眼前情境究竟是好是坏。

看样子,穆淮极为在意姜宁灵,她若想依着先前的安排离开京城,抛下这些?纷争,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说,穆淮当?真将自家妹妹放在心上??

又或者,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正在姜煦禾疑惑时,穆淮吩咐完了九山,又转回身来?,将目光落回在姜煦禾身上?。

“疏月究竟为何?要出宫?”

听得穆淮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佛姜宁灵犯了什么过错且无理取闹一般,姜煦禾心中不由得带了恼怒,冷笑?一声?道:“陛下身为疏月的枕边人?,当?真不知晓她为何?要出宫?”

姜煦禾心中憋着一股气,十分想为自家妹妹口诛笔伐一番,又明白这样做只怕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便又忍了下来?,只反讽了一句。

穆淮并不责他无理,只微叹一口气道:“也是,她定是对朕失望至极,才会想离开的。”

说罢,穆淮看看窗外和煦的日光,似是再问姜煦禾,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外头日光这样好,不知疏月在那小院里可过得开心?”

“可有想念朕?”

姜煦禾皱了眉,心中愈发看不透穆淮今日究竟为何?宣他入宫。

他从来?不是有什么花花肠子的人?,且眼下知晓穆淮已得知一切,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姜煦禾这般想着,便直接问了。

谁知这个问题好似当?真难倒穆淮了似的,他又踱步回主?位上?坐下,目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他从暗卫手中得知姜宁灵下落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是对姜煦禾起了杀心。这人?竟然这般大胆,在他眼皮底下将疏月渡了出去?。

甚至在姜煦禾踏入勤政殿的那一瞬间,穆淮仍是未想好,究竟留他还?是不留。

好在理智一直告诉他,姜家的人?,他不能动。

“你是疏月最亲近的兄长,朕今日宣你入宫,便是想让你出出主?意,如何?才能将她劝回来?。”

姜煦禾忽地?抬起头来?,直直看向穆淮,眸中的不善毫不遮掩。

这举动可以说是极其无理,一旁的九山都吓了一跳,想方设法地?想提醒这位姜二公子收敛些?,省得陛下一怒之下真追究罪责,到时只怕皇后娘娘当?真不愿回来?了。

皇后娘娘离宫的这些?日子里,合宫上?下都夹着尾巴生怕触霉头,就连九山也提心吊胆,想劝又不敢劝,眼下好容易寻到了人?,可千万别逞一时之快,又同皇后娘娘离了心呀!

九山心中焦急,偷眼去?瞧穆淮,却?见他面上?并无怒色,一双眸子沉静如海,直直与姜煦禾对视。

二人?目光皆不闪不避,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姜煦禾明白了穆淮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沉沉往下坠。

穆淮势在必得。

姜宁灵此生都只能留在这宫墙之内,长伴穆淮左右。

也不知穆淮这容不得他人?说不的占有谷欠,究竟是好是坏。

“若是疏月不肯回来?,陛下可否会放她离开?”

到底是放在心里疼宠的妹妹,虽明知以他二人?之力绝无可能逃出穆淮的掌心,姜煦禾还?是问出了口。

穆淮勾唇,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爱卿说笑?了。”

姜煦禾微叹一口气,自知多说无用,便起身告退。

穆淮也不拦着,由他出了宫。

一出宫门,姜煦禾便立刻往城西而去?。

如今穆淮已知晓姜宁灵藏身之处,那他也无所谓暴露不暴露了,他应当?去?给妹妹提个醒儿,若穆淮当?真逼着她回宫,也好让她提前想些?应对之策。

谁知刚拐过一个巷口,就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姜公子,回府的路在另一头。”

男子相貌平平,衣着普通,混入人?群中眨眼便不见,可出现的悄无声?息,身手并不似普通人?。

姜煦禾心中了然,这人?应当?是穆淮特地?遣来?看着他的。

眼下种种皆表明,穆淮要去?接姜宁灵了。

世间种种,唯情字难解,而哥哥只愿你能得偿所愿。

姜煦禾转身,朝姜府的方向回去?。

城西的小院里,一片寂静。

先前林青黛便说了,若是这几日并无人?搜查,那姜宁灵便可去?她的医馆中坐上?一坐,也好过日日关在那院子里。

姜宁灵的确是被?闷坏了,想着出门会戴帷帽,若非极亲近之人?,是断不可能认出她来?的,便应了林青黛的提议,趁这日天气晴好,便出了门去?。

刚巧林青黛这日里也不忙,二人?在医馆里闲话了一阵,又去?隔壁街上?的点心铺子里买了些?吃食,再去?书肆里挑了些?打发时光的书册,一个下午过得好不开心。

眼见着日头西沉,姜宁灵才依依不舍同林青黛作别,捧着许多点心,回了城西的小院。

一路上?她与若竹二人?说说笑?笑?,都有些?意犹未尽,待回到院门前,若竹上?前两步,将院门打开,而后便应退至一旁,让姜宁灵先进。

可若竹打开门后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姜宁灵觉得奇怪,一面往前走去?,一面笑?道:“怎的了,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不成?”

话音刚落,姜宁灵便越过若竹肩头,看见了站在院中的人?。

那人?一身雀蓝长袍,身上?绣着繁复的金线,风姿特秀,肃肃如松下风,一双凤眸似挑了无限情意,唇边笑?意和煦若春风。

“月儿,你回来?了。”

声?音舒朗,温和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却?让姜宁灵一瞬间手脚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穆·狗皇帝·奇奇怪怪的东西·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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