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鹏王朝(3)

入了冬就一日冷过一日,出了福建就更为明显。

来时为瞒着身份躲躲藏藏,到眼下却是能大摇大摆地进入各城池了,靠着林知县签发的文书,一路上没有什么为难的,钟芙在各处的驿站落脚,倒是剩下不少差旅费。

洪涛的下落早有赵府的人提前交代。洪涛夺了赵刚性命,他的家人自然不能放过他。钟芙已经将九阴真经练得圆融,如今从头练起更是事半功倍,这一次踏出福州,也是想试试当今武学高低。

接近洪涛落脚的小镇上时,钟芙听到一则有关西门吹雪的消息。

西门吹雪入关了。

西门吹雪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据说他一年最多出门四次,每次都是为了杀一个该杀的人。西门吹雪喜穿白衣,身份特征明显,像他这样一个顶尖高手的消息总是会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所以这一次他出门,消息立时传遍江湖。

没犯事的人心里好奇,想着事情发生在眼前就好了,如果亲眼见证西门吹雪出手,正可当做日后谈资,犯了事的人心里慌张,就怕西门吹雪要来杀的人是他自己。

现在钟芙也很烦,她有预感,她怕是和西门吹雪撞上了,他要来杀的人正是洪涛。

什么鬼?抢人头来了?那这是算谁抢谁的?

不管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人都已经到湖广,难道要把到手的肉吐出来?

不可能!她从来不做这样的事。

……

洪涛名字起得波澜壮阔,人却长得极为瘦小,似乎契合那个“闪电刀”的名号,瘦小的身材能更快发挥出闪电一样快速的攻击,他自傲于自己的刀法,什么“一刀镇九州”,什么赵刚,怎么能与他一较高下。

他自傲于自己的功夫,可眼前的这个人却让他有些捉不住刀了,他已经与眼前这个人拆了三十余招,对方不知何故并未使出全力,才叫他如今仍旧好端端站在这里。

对方赤手空拳,时而变拳为掌,时而化掌为指,分明一彪形大汉,手上功夫却轻灵飘逸,有落英之美,对方使起掌法来,不仅不显得滑稽,反而柔美掌风之间夹杂凌厉罡风叫他招架不住。

洪涛心头大震,愈发握紧了手中长刀,他忽得矮身一顿,快刀砍她双脚,直激得地面尘土飞扬,趁对面人撤步时从下至上斜刺对方心口。

洪涛自知身量不高,一些大开大合的招式并不适合他,反倒是这种急转急停的刀法练得纯熟,一刀镇九州的赵刚也确实丧命在他出其不意的刀法下。

可他引以为傲的刀法在钟芙眼中却处处是疏漏。

钟芙双指捏圆弹在刀背上,浑厚内劲立时震得长刀发出一声哀鸣。洪涛手臂酸痛,从刀上传来的巨力震得他踉跄后退。

他心中大骇,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年轻高手?!

钟芙捂着口鼻,皱眉轻轻咳嗽,自从中毒,她的身体处处不如从前,方才的交手让房间扬起一层薄薄的尘土,现在这些尘土全都落在他两人周遭的空气里,钟芙纳闷:“你不是已经在湖广滞留半个月了么,为什么不打扫一下家里?”

洪涛愣了一下,因为他怀疑西门吹雪是来杀他的,正准备跑,这里只是他第二个落脚的地方,自然不曾来得及清扫……

他猛地回过神来:“阁下和陆小凤是什么关系?”

江湖上用指的高手,他第一想到的是陆小凤。

钟芙慢吞吞地道:“瞎了你的狗眼,难为你怎么把赵刚杀了的。”

她音量不大不小,语气不缓不急,偏偏说出的话像一耳光猛地扇在洪涛脸上。

什么眼力,难不成用指的都跟陆小凤有关系?

洪涛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忽然猛地向上一窜,撞破屋顶一下子跳了出去。钟芙后退两步避开掉落的粉尘,眉头一皱,几步走至屋外。夜色中只见轻飘飘几下转折,说不出的美妙灵动,倏忽向着洪涛落跑的方向追去。

……

西门吹雪十月中旬出门,三日内奔赴千里赶赴湖广,他来这里只为一个目的——洪涛。

这人以残忍手段杀害赵刚,西门吹雪并不认得赵刚,但他知道那是一个正直且刚毅的江湖人,这就够了。赵刚这样的人不该死,尤其不该死在小人行径的洪涛手里。

抵达目的地后,西门吹雪斋戒三日——这是他一贯杀人前的习惯,可等他找上洪涛的住所时,人已经不见了!

西门吹雪抬头看着破了个大洞的屋顶,眉头皱成了“川”字。

……

钟芙到底有个类似公务员的身份,她找了当地的府衙帮忙,借了一辆囚车给她。钟芙准备架着这辆车从湖广返回福建,说是借,可马儿是她自己出钱买的,可把她心疼坏了。

交接的差役小心打量了一下囚车里的人,只见他四肢瘫软地昏迷着,心里不禁打了个突。他小心向钟芙探寻:“兄弟,你是怎么对付他的?”

钟芙裹了一下带毛的围领,笑了一下:“祖传的老方子,专治这种为非作歹的恶人。”

系统腹诽:祖传的老方子,吸星大法改良版,用了的都说好。

“不说了,我得启程了,你们这儿太冷了,不及我们福州气候宜人。”

她喊了一声驾,马儿就嘚嘚地跑起来。

这一趟出门,既抓了洪涛赚了一分外快,又凑齐了在县里买不到的草药,真是一举两得,钟芙心里畅快,时不时哼着小曲,若不是囚车上还带着人,活似出门郊游来了。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竟然又听到了西门吹雪的消息。

路边歇脚的茶水摊边几个带刀大汉闲聊天:“听说了吗,西门吹雪是来追杀洪涛的,可却没追杀到!”

“怎么说?”

“被人捷足先登了!”

“嘶……”

“据说是被官府的差役缉拿的。”

“什么差役,敢抢西门吹雪要的人?”

最初说话的大汉道:“我只是听说是赵刚娘子陈夫人报的案,福州知府接的手。”

聚堆的人一皱眉:“江湖事江湖了,什么时候轮到官府插手了。”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六扇门那也是官府的人啊。”

“可六扇门的金九龄……”

钟芙听了一耳朵,将茶水饮尽,掏出钱放在桌上:“老丈,收碗吧。”

一直到她说话,那几个持刀大汉才恍然察觉到茶水摊外侧竟还坐着一个人,他们不由得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不去,瞧清楚钟芙的打扮略微一愣,正说着官府呢,官府的差役竟然在眼前了。

再一打量,这竟然是个押着犯人的差爷!

最开始说话的人向囚车里的人看了两眼,那犯人倒是安静,安静得跟死过去了似的。大汉略微一怔,复而摇了摇头,怎么会是闪电刀洪涛,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

钟芙千里迢迢带着洪涛回去,如今洪涛人已废了,不必担心作恶,按照律法,将要被秋后处斩。

走了这么一趟,知府的嘉奖不必说,钟芙想不到的是陈夫人亲自见她来了。

早上钟芙刚一开院门,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夫见钟芙出来忙向车上说了什么,下一刻就见马车上车帘一掀,率先走下一个妇人,看年纪三十开外,衣装十分素净,随后下来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女童,三人走进钟芙,当即要向她跪拜。

“小妇人姓陈,正是赵刚遗孀,携女特来感谢恩人。”

陈英还未拜倒,只觉膝下有风盈盈一托,人便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她心中暗暗称奇,只道这位钟班头内功了得,不是寻常人物。

钟芙道:“分内之职,不敢受夫人如此大礼。”

钟芙将人迎进门内,陈夫人看这小院规规整整极为干净朴素,院落边一小块方方正正的菜地,菜地旁是一只大水缸,墙角立着的也是寻常农具,这是个极有生活气息的院子,可见主人家行事作风。

小院一棵大榕树,树下一方石凳,钟芙请人坐下喝茶。陈英人进来了,带着的礼物也一样一样运进门内。

钟芙婉拒:“前面夫人已经给了赏银。”

陈夫人立马说道:“自亡夫去后,小妇人全家上下悲痛难抑,如今班头捉了洪涛回来,便是我全家的大恩人,赏银是一回事,这些礼物是另外赠送给班头的。”

陈夫人名陈英,是本地最大的镖局白鹰镖局总镖头的独生女儿,自小也是通习武艺,与赵刚本是同门师兄妹,二人结为夫妻后将镖局生意更加发扬光大,这日子过得也是顺顺当当,却不料飞来横祸。赵刚“一刀镇九州”的名号原为镖局揽了不少生意,可到头来正也是死在这“盛名”头上。

这等纷争在江湖中并不鲜见,鲜少有人会出头,因着以往押送过官镖的缘故,陈英无奈之下求助于官府,竟真得了结果。

这等大仇,区区十五金算得了什么,给恩人磕两个头也是应有之礼,见钟芙之前不肯接受她们母女跪礼,陈英便又推了推女儿叫她代为行礼。

小姑娘实心实意要给她磕头,钟芙受了一个就扶她起来。

陈英道:“班头,还有一事要告诉您,现在江湖传言那日西门庄主出关也是为了杀洪涛,不料您提前下手……”

钟芙心想:总不会因为这个缘故西门吹雪想要找她算账吧?难道他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陈英略带忧虑道:“江湖中人不说十之八九,但有半数都是惹是生非之人,为名头打生打死的也不在少数,那些人听说班头抢在西门吹雪之前拿住洪涛,便想着跟您一较高下。”

钟芙好笑道:“难不成他们觉得胜了我就等于胜了西门吹雪?”

陈英女儿陈琢脆生生道:“跳梁小丑之态,思之令人发笑,班头武艺高不怕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班头总要小心。”

陈琢虽然年龄尚小,但言谈远不同于一般孩子,看来是家庭教育得好。

钟芙轻轻拍一下陈琢肩头以作安抚,这小孩当成夸奖给了她一个大大笑脸。

陈夫人继续说道:“我是想着请班头在镖局小住……班头不要多心,并不是看不起班头的意思,只是拿起子人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事来,就算伤不到班头,但总归是烦人的很。”

“多谢夫人好意,夫人盛情相邀本不该拒绝,只是您也知道,在下是公门之人,若去了您府上,在下身上差事又该怎么办呢?夫人担心的事我现在已有了提防,这里穷乡僻壤的,就算有人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夫人不必忧心。”

陈英一再相劝,钟芙仍是拒绝,她只好道:“若班头日后遇到什么难为之事,无论何时,白鹰镖局都为您敞开大门。”

送走陈英母女,时辰已经接近晌午,钟芙懒得开火,把钱给将军和雕儿,让它们提着篮子出门买午饭回来。它俩是这附近的常客,快成了钟芙的代名词,自从它们在这儿坐镇,小街上的老鼠都绝迹了,被乡里乡亲戏称“白班头”和“黄班头”。

两个班头回来时还带着锅边糊老板的孙女,小姑娘是来给她报信的:“钟老大,前些日子你出门,有队奇怪的人过来在这儿问东问西的。”

钟芙眉头一动:“问什么了?”

“好像是要找几个人。”

“几个……不是一个?”

小姑娘点点头:“不是,最开始是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漂亮女人,后来又问见没见过一个年轻男人,给我们看了好几副画像,我们都说没有……不过本来就没见过,又问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我听表姐说过,他们还问了其他乡镇上的人。”

“这些人问的可细了,我听出海打渔的那些婶娘说,他们在周边好几个县都打听了,有人悄悄看见他们腰间有块腰牌,不过不认得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怕不是青衣楼的人追查到这里来了。

钟芙放下手里的碗:“别担心了,他们要是再来问,如实说就好,别跟这些江湖人起冲突。”

小姑娘不满地抱怨:“这些江湖人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