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侑现在的脸和一周前在列车上那可真是相去甚远,脸上的青紫尽管被经济人好好收拾了一番,但仍是肿胀着,甚至孔侑怕自己好得太快惹来注意赛后还狠狠给了自己几拳。
钟芙这句话里,实在是有调侃的意思。
但不夸张地说,孔侑差点哭出来。
他认出这是列车上的钟小姐,内心深处混杂着难言的情绪,这一点是比遇见尚华时还要更加强烈。
钟芙知道他被咬的事,知道他身上的神奇变化,面对她,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他强压着激动的情绪:“你怎么在这儿?”
“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秀安呢?”
石宇情况特殊,他自己又不是不明白,怎么会在明知道自己伤势恢复迅速的情况下偏偏要来参加拳击比赛呢。
除非,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秀安不见了。”
他三言两语将这几天的事情讲给钟芙,最后道:“秀安就是在这儿附近没了踪迹,我想找到她,只能自己先混进来。”
“就是忽然感觉或许是自投罗网了。”孔侑苦笑。
钟芙神色微微变化:“你是怀疑有人在盯着我们?”
孔侑点头:“不然我想不到为什么秀安会被他们绑走,以及他们放任我参加这个拳击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钟芙联系了系统:“你听到了,是不是有人也在跟着我呢。”
钟芙最初去往市议员别墅的路上时,系统早把这一路的监控换成其他时段的画面了,就算有人后面想盯着她也不会察觉出她的踪迹。
改了画面之后就没在关注了,系统又不是要监控整个韩国,她没得干这些烧CPU的事,况且之后在钟芙身边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是以钟芙和系统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眼下孔侑一说,系统去筛了一周前她所行经过的所有路上的监控,果然在她当初选择分叉的十字路口发现一个左看右看,时常在此徘徊的人,若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人后来寻找无果后便循着赌场的路去了。
系统采集了这人的面部特征,又与赌场中出入的人员比对,果然发现了这人。
她把讯息告诉钟芙,钟芙便想,看来这赌场之中有大秘密啊。
钟芙同系统交流的片刻,孔侑正一边说着话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东西,一块成年人手掌大的牛排三两口就被他吞进肚子里,接着又拿面包去蘸盘子里的酱汁。
他这副风卷残云的样子倒是较钟芙看得一愣。
孔侑对上她的目光,不好意思道:“最近饿太狠了。”
自从秀安出事后,他心事重重,也没顾得上吃几顿好饭,眼下见了钟芙,自觉自己的难处找了可分担的人,一时间饿意就涌上心头。不过有一说一,西餐吃不太饱,吃得再多也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钟芙招手叫招待过来:“有中餐吗?”
招待没有一点惊异,欠身下去,很快就换了菜式上来。餐厅主营的餐品各式各样,哪国的菜都能找到,钟芙尝了尝味道,发觉这中餐做得还挺正宗。
两人就着一桌子菜吃的白米饭,孔侑一连吃了五碗,这饭量可不单单就是能用太饿了解释过去的。
钟芙的饭量也大,却也不像孔侑这样,她上下打量着孔侑,力量变大,食量变大,反应速度,伤口愈合速度,分辨气味的能力……这种种奇异的变化无异在昭示着丧尸病毒在孔侑身上有了正面的反馈。
它们在默默地改变着他的身体。
孔侑偶然抬头,一眼撞进钟芙幽晦的目光中,冷不防呛进一口米饭。
“咳咳……咳咳……”
“没事吧?”
孔侑摆手,他总不能说他是被她的眼神吓着了吧,说实话,这似乎也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看他了。
钟小姐是个神秘的人,孔侑后知后觉。
她身手很好,可以一叉子钉穿丧尸头骨,她性格很冷静甚至冷酷,面对半丧尸化的男人半点不带手软的,面对自己的异样又能很镇定地保守秘密,甚至于现在,明明说是来投奔老师,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某代表的新女友。
孔侑自己也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但他也得承认,钟芙是个比他还要神秘的人。
神秘的人低低道:“晚上来我房间。”
孔侑一愣神情紧跟着变化:“我是表现得顺从些还是抗拒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太费劲,钟芙很高兴自己的队友至少不是个蠢人:“抗拒些吧,一个寻找孩子的父亲总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但……”
孔侑紧跟上:“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有钱吗?”
他反问。
钟芙挑眉一笑:“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夜里八点左右,孔侑再次被经纪人领到门前,经纪人冲他暧昧一笑:“美貌又不差钱,你小子占大便宜了。”
孔侑面有不虞:“听说李代表是她男友……”
经纪人“切”了一声:“这有什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怕他做什么。”
孔侑打量他的脸色:“可他毕竟是三安药企的继承人。”
“可你现在是赌场的人,咱们敬着他,却不一定要怕他。”
孔侑哦了一声,向前两步敲敲门,经纪人识趣地走开,却在远一点的地方停下。
他盯着那扇门,默数了六十秒左右,一个睡衣装扮的慵懒美人打开门将他手下的拳击手迎了进去。
开门关门不久后,耳麦里传来声音:“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我一晚上盯着他,至少拳击比赛结束前,他没空去找自己的女儿。”
孔侑踏进房间,客厅内的另外两双眼睛齐齐对上他,一只是爬在沙发上的金色猎犬,一只是立在沙发背上的白色大雕,他懵了一下:“你从哪儿弄得?”
大型犬也就罢了,这果然是她自己的,怎么会丢了。但这鸟该怎么解释,这是国家保护级动物吧。
钟芙随口道:“朋友送的。”
雕儿和将军跟随她不少时间,走过很多个世界,寻根溯源,也确实能说一个是捡来的一个是别人送的。
孔侑腹诽:这也太敷衍了。
钟芙给他扔了瓶水过去,让他把自分开之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都讲清楚。孔侑边回忆边说,说得口都干了,拿起矿泉水猛灌两口。
系统已经根据他的描述将那几日在他身边打转的可疑人员圈定起来,这些人绑架了秀安之后一直驾车到赌场,此后就再也未出现。
赌场的监控系统只有系统想,分分钟都能按她的指令做事,可是确实没在其中发现秀安的影子,他们的影响自从进了地下车库之后就再未出现过。
难道,这里有另一套安保系统?
八成是这样了。
钟芙问孔侑:“白日不好多问,现下只有咱们两个,你现在还能靠嗅觉找到秀安的下落吗?”
“能!”孔侑异常果断。
“就在拳击台周围,我每每从那经过,都能感受到秀安的生命体征。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打开通往地下的门。”
赌场的一楼本身便镶嵌在山里,钟芙以为秀安会被藏在不能接近的三楼,却原来是更下层的地下么。
“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走。”
孔侑跟着站起来,却懵懵地问:“走,往哪走?外面一定有人守着。”
“不走门,从窗户走。”
赌场是设在半山腰上的,靠阳台的这一面被青山碧石掩映,在外并没有可供巡逻的人下脚的地方,钟芙故技重施叫系统帮她们制作一段假的监控以蒙混过关,两人便顺利从二楼跳到地面,接着毫不费力地找到当时跟在钟芙身后的那个人。
夏夜虫鸣,其实正是享受睡眠的好时机,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却满头大汗,忽而从梦中惊醒。他方才梦到了一个月前看到的情景。
那是一间相当大的实验室,反着光的地板和砖墙,冰冷的仪器设备……这样冷淡的实验室本该是安静至极的,却有冷人牙酸的吱呀声幽幽的在空间内来回穿荡。
他在梦里幽魂一般向着前路走去,那牙酸声越来越大,大到似乎就在他耳边回响,忽然他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这么想着,呼吸急促地翻身坐起来。
他回忆着梦里的一切,他当时见到的不过是一只有着红眼睛的羊罢了,可这羊不吃草不吃素,反倒津津有味地吃着人,一个月前实验室出事,本该做实验的实验品挣脱了人设置的障碍,反倒将日日来做数据的研究员吃了,尽管事件很快被平息,但这件事是他亲眼目睹的,他怎么也忘不了。
从那以后他就对去地底下有了抗拒,上头派他出去找从滏山来的人,他一直很消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观不知情的那几个兴致勃勃地带着绑来的小孩进去却再也没能够出来。
他不敢去想,为什么他们不出来,从前实验室研究的是动物,现在终于要研究人了吗?就像汉城和大佃那里的人一样吗?
他不想在这儿干了,他想离开,可又怕自己被抓回来。
他浑身冒着冷汗,一时间汗凉了下去,整个身体都又冷又黏,他刚想起床去浴室,便听黑夜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要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