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二更时分。
左舷,突然出现了两条人影!
这两人脸上都蒙了一块黑布。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只要看他们身形轻得如同落叶,快得如同幻影,两人身手之高,就决非寻常人物。
两条人影堪堪在左舷出现,前面的黑影打了一个手势,既不蹲身伏腰,也不抖臂作势,忽然凌空飞起,一闪而没。
后面那人也不怠慢,双手一划,身如海燕钻风,同样悄无声息的朝上飞起。
夜色如黑,两条黑影身法又快,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如今,他们已经从第二层,飞上了第三层。
这回他们更加小心,两人只打了一个手势,就迅快的隐入暗处,动作之轻,几乎连一丝声息也没有。
如今约略已可分得出来,这两入是一老一少。但见年少的身形轻轻一闪,疾如飘风,一下就掠到舱门左侧,立时以背贴着舱板站定。
年老的同样一个起落,轻轻掠到舱门右首,贴壁而立,然后探怀取出一柄其薄如纸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摸着舱门,正待朝门缝中拨去!
那知个指触到舱门上,木门忽然应手而启!
原来舱门只是虑掩着,经人一碰,就自动开启。但这下,却把两人吓了一跳,立时屏息凝神,静立不动。
那知足足耗了半晌时光,舱中依然不见什么动静。
年少的一个忍不住探出半个头,朝里望去,但见居室中,静悄悄的,那有人影?他艺高胆大,眼看舱中无入,忍不住身形闪动,翩然掠了进去。
起居室当然没有人。里面门帘低垂,同样阅然不闻人声!
年老的守在舱门口,以“传音入密”问道:“石老弟,怎么了?”
年少的侧耳细听了一阵,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老前辈,卧室里好像没有人。”
这两人,不用说,是蓝纯青和石中英,他们自然是查探假石中英的卧室来的了。
蓝纯青微微一惊,道:“他不在房中!”
石中英道,“晚辈进去瞧瞧。”
蓝纯青叮嘱道:“你要小心些,动作务必迅速,如果没有发现什么,愈快退出愈好。”
石中英道:“晚辈省得。”
一手掀帘,闪身而入。
他进入卧室的刹那,自然全神贯注,功聚双掌,但当他目光一转,发现假石中英果然不在房中。
这小子深更半夜,不知去了那里?
门帘疾然一动,蓝纯青迅快的闪身而入,问道:“房中没有人么?”
石中英道:“没有。”
蓝纯青双目微蹙,说道:“他会去了那里,咱们莫要中了他的计?快搜搜看。”
说话之时,目光早已朝四面板壁上搜索过了。
其实这间卧室,不过两三丈见方,除了一张床铺,一张书案,搜都不用搜,就一目了然。
石中英道:“这就奇了,晚辈明明看到琴儿收了碗筷,从这里出去的,怎会……”
突然,他目光掠过书案,看到案头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封!
“哦!老前辈,这里有一封信!”
随着话声,已经一步掠到案前。
蓝纯青闻声跟了过去。
石中英已经伸手从案上取起信封,只见上面写着“留呈剑公子亲展”字佯。
“留言?”
石中英诧异的道:“是谁写给他的信呢?”蓝纯青道:“快打开来看看。”
信封本来就开着口。
石中英依言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一笔娟秀的管花小楷:“书呈,蓝护法钧鉴:”看到这几个字,忍不住道:“老前辈,这封信是给你的。”
随手把信笺递了过去。
“哦!”蓝纯青颇感意外,一手接过信笺,凝目看去,但见下面接着写道:“属下任务,到此已告一段落矣!尚未完成者,假公子亦该由真公子去完成也……”
石中英看到这里,不觉失声道:“他会是护剑会的人?”
蓝纯青点点头道:“七星剑主,这倒颇出老朽意外之事!”
说到这里,口中“晤”了一声,又道:“这就是了,老弟还记得前天火龙卢馄叔侄二个站在崖上,一个守在崖下,一举被咱们制住的事么?老朽那里动了疑,火龙卢州成名多年,不仅火器独步江湖,一身武功,亦是不弱,他们叔侄,纵然不是咱们对手,也不至于一下被咱们制住。”
石中英道:“老前辈是说他门早已被人制住了?”
蓝纯青笑了笑道:“不错,如今咱们知道了假公子的身份,自然是他出其不意,先把他们制住了,才退走的了。”
石中英道:“晚辈还是弄不恢,七星剑主怎会当上假公子的呢?”
蓝纯青笑道:“这个很简单,七星剑主是‘护剑会’训练出来的,一定也精擅易容之称,再说,假冒你的那个贼人,必然是老贼心腹,七星剑主在混入老贼手下之时,正好假冒了那人,等老贼命他假冒你时,岂不正好由七星剑主假冒了你?”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说的也是。”
蓝纯青笑了笑道:“现在咱们不用急了,床铺上有长衫,你先换上了,恢复了你原来的面目再说,老朽到底不中用了,目力比从前差得远了,还是点上灯再看呢。”
石中英迅快的抓起床铺上的衣衫,披到身上,同时伸手从脸上揭下了人皮面具。
这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剑公子石中英。
蓝纯青也在此时,打亮火种,点起了银虹,室中登时现出一片光明。
石中英道:“老前辈现在可以看下去了。”
蓝纯青含笑点头,继续朝信笺上看去。
“…此次前去君山,系押运龙门帮主李天衍,及叛教之左月娇,左系老贼义女,伪装祝班芬者,但日前为救助石兄,触件老贼,命戚婆婆随行管束,苹女身世堪怜;且有弃邪归正之心,望善视之。三人现均在底层暗舱之中,唯一入口,须移开书案揭开舱板,有木梯可下。李帮主伤势虽愈,散功之毒未解,解药即在衣袋之中。戚婆婆武功极高,亦擅使毒,为老贼羽党,须加防范。‘黑衣队’武士,均练有特殊武功,此去君山,可为我用,彼等只听命于持金牌,捏煞决之人,函内随附金牌一面,及指挥彼等之‘煞决’图解一纸,转赠石兄,务必先行熟记于胸。假冒李帮主之贼人,身份未明,据悉精于使毒,诸祈小心。七垦剑主敬上。”
蓝纯青看完信笺,随手取起信封,轻轻一倒,里面果然一面穿着红绒的心形金牌,上面铸着符录似的蝌蚪文,另外还有一个极小的纸卷,敢情就是七星剑主信上说的“煞诀图解”
了。
当下把金牌和纸卷朝石中英递去,说道:“老弟,这东西交给你了。”
石中英堪堪伸手接过,突然回头去,口中大喝一声:“什么人?”
身形闪动,飞快追了出去!他这一行动,可说已相当神速,但当他追出甲板,只见一条黑影,快得如同殒星一般,划空而逝,眨眼之间,便已在黑暗中消失。
等到蓝纯青跟踪追出,黑彤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蓝纯青问道:“老弟可曾看到人么?”
石中英微微颔首道:“看到了,此人身法奇快,晚辈追出舱外,他己逃出二十丈外,一闪就不见逝,眨眼间,便已在黑暗中消失。
他目光依然望着远处,徐徐说道:“他使的好像就是‘浮光掠影身法’!”
“浮光掠影?”
蓝纯青听的不觉一怔,问道:“老弟没看错?”
“浮光惊影”,是武林中久已失传的轻功,据说练成这种轻功的人,可以飞快绝迹,无怪蓝纯青大为惊奇了。
石中英道:“晚辈练的是‘天龙驭风’身法,当时曾听家师说过,只有‘浮光掠影’身法,快过‘天龙驭风’。”
蓝纯青脸色凝重,徐徐说道:“但愿此人不是贼人一党才好!”说到这里,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你摸摸口袋里,有没有解药?”
石中英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有一个小小瓷瓶,一面点头道,“有。”
随手取出,低头瞧去,只见瓶上贴着一张红色签条,上书:“解毒金丹”四字,下面另有八个小字:“专解奇毒,每服三丸。”
蓝纯青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进去。”
两人重又回入卧室,迅快移开书案,仔细察看,果见其中有一方舱板,留着指头大一个小孔。
蓝纯青用手指勾注木板,缓缓揭住,下面露出一个四方形黑黝黝的洞穴,底下有一道笔直的木梯,容得一个人下
原来这是一个暗舱,可以直通船底底舱,正因第二层舱中,隔了几个小房间,是以这暗梯虽然通过第二层;但位竹在中舱与后舱之间,自然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蓝纯青迅快又把木板放下,低声道:“老弟一个人下去吧,不过行事千万小心,尤其那戚婆婆擅于使毒,务必先把她制住了。”
石中英笑了笑道:“晚辈并不怕他使毒,老前辈怎么不下去呢?”
蓝纯青道:“方才那人,敌友未明,这里只有一个一口,万一被人阂起,咱们出路被截,岂不困在里面了?”
石中英点头道:“老前辈顾虑极是。”
蓝纯青重又揭起木板,一面叮嘱道:“老弟快下去吧。”
随手递过了一个白铜千里火筒。
石中英接过火筒,双脚跨入洞窟,攀援而下,这简直像一口方形的枯井,仅比一个人略微宽了些。
木梯笔直而下,须得手脚并用,攀援着木梯而下,从第三层爬到底舱,就足足有三数丈距离。
石中英手足并用,也耳目并用,他在快要落到底舱之时,已经听到距离不太远的地方,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音!
一个比较细长,不用说,此人正在调息行动。
另一个声音虽细;但经听就知道他已经睡熟。
石中英不用隐藏行动,是以到了最后几级,就轻轻一跃,落到舱板之上。
只要他不太提吸真气,纵落的虽微,仍然会有声音,只要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就会警觉。
果然,就在他堪堪跃落之际,只听戚婆婆的声音,又尖又冷的道:“公子深夜下来,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迅快的转过身来,(他从木梯上爬下来,面向木梯,必须转过身来,才面向舱中)目光一扫。
只见这间底舱略呈狭长,左首有两张床铺,对面放世。
一张铺上,盘膝坐着戚婆婆,另一张铺上,侧身而卧的,正是祝滇芬,不,她应该叫左月娇!
对面,壁间有一道木门,还上了锁,不用说,那里面囚禁的准是独角龙王无疑。
这一阵打量,原只是目光一扫的工夫!
“哒!”石中英打亮了手中火筒,目光一抬,徐徐的道:“在下自然有事。”
说话这时,戚婆婆已经跨下铺来,看他目光瞧着左月娇,不觉呷呷笑道:“你不是想打这丫头的主意吧?”
石中英知道假扮祝棋芬的左月娇,身手极高,她听到自己和戚婆婆的话声,怎会仍然睡着不醒?
那就是说,她不是被点了睡穴,就是被戚婆婆药物迷着了。她纵然不是真的祝淇芬,但他们兄妹相处,时间虽短,感情却是不错。
尤其石中英知道她是为了那晚接应自己,被老贼获知,才派戚婆婆随行管束,把她送到君山去的。
此时听了戚婆婆的话,不觉脸色一沉,道:“你把她怎么了?”
戚婆婆斜脱了他一眼,嘿然低声道:“瞧你,小子,在我戚婆婆面前,居然也端起架子来了。”
石中英心头暗暗一凛,依然冷声道:“戚婆婆应该知道,此行以在下为主。”
戚婆婆哼道:“你只是出个面罢了,难道还要爬到我老婆子的头上来?”
石中英笑了笑道:“这就是你老多心了,在下怎敢在戚婆婆面前端架子?方才只是和你老开玩笑的。”
戚婆婆脸色稍弄,尖笑道:“好小子,我看你真有些得意忘形了,也不想想不是我老婆子在盟主面。前力保,你能有今天?说到这里,话声一顿,问道:“说,你来作什么的?”
石中英道:“黄昏前接到飞鸽传书,有一件事,要在下亲自问问独角尤王,有劳戚婆婆把锁打开了。”
戚婆婆一双三角眼望着他,尖笑道:“老婆子只管这丫头,独角龙王一日三餐,是琴儿送的,锁匙自然在琴儿身上,你几时交给老婆子了?”
石中英听的方自一怔,但他为人机瞥,立即说道:“在下已经交待过琴儿,这钥匙应该由你戚婆婆掌管,难道他没有交给你……”
戚婆婆忽然从衣袋里一阵掏摸,取出一把钥匙,随手扬了杨,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差点忘了,果然在我这里。”
石中英听她口气,己然觉出不对,左手扬处,暗藏在指甲中的“弹指迷香”,迅快的朝她迎面弹去。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好小子,老婆子并不怕迷香,但你却已经中了老婆子的无形毒粉,现在该倒下去了。”
石中英心头暗暗一惊,依然站着不动,朝她微微一笑道:“戚婆婆果然厉害,只是在下山不怕剧毒。”
戚婆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是不是想和老婆子动手?”
石中英笑了笑道:”只要戚婆婆肯和在下合作,咱们未必非动手不可。”
戚婆婆尖笑道:“好小子,你还想和我谈条件!?”
话声甫落,入已隆然欺近,手爪扬处,直抓过来。
她这一下,身形一晃,就欺到石中英的面前,不但身法古怪已极,就是这一抓之势,手爪似钩,使出来的拿穴手法,也十分怪异,五指尖风,几乎笼罩了石中英肩胸之间,七处大穴。
石中英凝立不动,不仅不避不闪,连手也没抬一下。
戚婆婆出手何等快速?但听“扑”“扑”几声,她锐利如钩的五指,在全无抵抗之下,闪电往胸前抓落!
石中英还是脸含微笑,凝立不动,这一刹那,戚婆婆不禁变了脸色!
她一向很少变色的;但这回她不但变色,而且在电光石火之间,暴退数步,失声道:
“你练的是’逆天玄功’!”
她当然也很少失声,只是她钢钩般的五指,明明抓在对方重穴之上,竟似抓在铁石上一般,焉得不失声?
普天之下,除了“金钟罩”、“铁布衫”一类横练功夫,和玄门护身真气,只有练成魔教“逆天玄功”的人,才不惧人家击袭穴道。
事实上,练有横练功夫的人,遇上内家高手,一样抵挡不住。
至于“玄门护身真气”,乃是道家最上乘的功夫,真气凝聚体外,刀、剑、拳、掌,根本连他衣衫都碰不上。以戚婆婆的武功,这一抓足可碎碑裂石,“横练功夫”是罩不住的。
石中英年纪不大,当然不可能练成“玄门护身真气”。
那么剩下来的,自然只有魔教“逆天玄功”了,何况她听说过已经逃走的盟主公子,就是魔教门下。
她瞪大一双三角眼,望着石中英,正待发问:“你是逃走的石中英?”但她这话还未出口来。石中英已经含笑说道:“在下练的正是‘逆天玄功’,但在下也有一个问题,不知戚婆婆肯不肯回答?”
戚婆婆一爪未能得逞,已知对方厉害,色厉内在的道:“你要问什么?”
石中英道:“在下自问并无破绽落在戚婆婆眼里,不知你如何看出来的“戚婆婆道:“你要听?”
石中英道:”在下自然要听。”
戚婆婆忽然尖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你想混进去,这问题自然很重要了。”
石中英道:“你有条件?”
戚婆婆道:“这个自然。”
石中英道:“好,你说。”
戚婆婆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婆子说出来了,也算是教你一个门槛,你让老婆子上岸,不得出手拦阻。”
石中英道,“好,但你方才攻了在下一招,在下也应该攻你一招,才两不赊欠,你接得下,就可上岸离去。”
戚婆婆听的心头大是恼火,自己成名立万,你小子在娘胎里还没影子哩,居然敢对自己说出这等狂妄的话来,但她曾听说总管屈长贵和独角龙王(假)都伤在他的“魔劫神刀”之下,这小子真还有一手。
“看来我老婆子可得激你一激才是!”
心念闪电一转,她脸上神色,也跟着变幻不定,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听说你还擅厩教‘魔劫神刀’,才敢出口狂言?”
石中英大笑一声道:”在下使用‘魔劫神刀’,难道就胜不了你么?”
戚婆婆心中暗喜,嘿然道:“那你就试试看?”
石中英道:“戚婆婆先该把在下破绽说出来了,在下再动手了。”
戚婆婆道:“你只攻一招?”
石中英道,“不错,戚婆婆接下,就可离去。”
戚婆婆道:“说话算话!”
石中英大笑道:“石某顶天立地,岂会言而无信?”
戚婆婆点点头道:“好;老婆子信得过你。”
说到这里,忽然咧嘴一笑道:“小字,听着了,你破绽是没有,只是有两句话,露了马脚。”
石中英问道:“是那两句话?”
戚婆婆一双三角眼,凝注着石中英,缓缓说道:“第一是‘飞鸽传书’,这四个字,当然;飞鸽传书是没有错,但咱们不称它飞鸽传书,应称‘飞论’。”
石中英只觉她盯着自己的眼睛,深逢有光,而且好像另有一番景象!有时明朗如画;有时候阴灵如晦,有时像慈母般慈祥,有时像敌人股亲切!
总之,短短的的几句话之中,她双目竟然变化多端,奇幻莫测!
石中英暗暗觉得奇怪;但你看了她一眼之后,好像她眼中有着吸力,你目光就不知不觉的不想离开!
戚婆婆仍然在继续说道:“第二,则是‘独角龙王’这四个字了,试想独角龙王乃是李帮主的外号,李帮主已经陪同盟主,去了龙门帮,此人自然是假冒之人,本来每一个人都有姓名;但他一直不肯说,咱门不能叫她独角龙王,那只有称他‘长虫’,就是假龙的意思;你在称呼上错了,岂非自己露出尾巴来了?
她不但眼睛变幻不定,连脸上笑容,也在不住的加深,眼睛中充满了一般奇异的吸引力,脸上变幻不停的笑;更使人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石中英听着,听着,但觉戚婆婆说的又诚恳,又亲切,她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戚婆婆依然徐徐的道:“但这些破绽,只有老婆子一个人知道,只要老婆子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你既然回来了就好,以前种种,就把它忘记了吧!”
“忘了以前种种……”
石中英心头突然一凛,神志立时为之一清,忖道:“这老贼婆施的是什么邪法!”
口中大喝一声,右手跟着戚婆婆猛劈过去。
戚婆婆正在梦吃般说着,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已经逐渐入毅的人,还会突然清醒过来?
这一掌,她自然毫无准备,等到喝声入耳,一股强猛掌风,已经迎面撞到!她不愧久经在敌,临危不乱,飞快的朝左闪出!
就在此时,就突觉双肩,胸、肋等处,微微一麻,掌风虽已避开,但身子再也无法转动。
戚婆婆心头清楚,自己“肩井”,“将台”。“期门”六处穴直,(三处均系左右双穴)全被制住,一时心头大急,厉声道:“姓石的,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在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戚婆婆道:“那你使了几招?”
石中英道,“自然是一招了。”
戚婆婆道:“你是一招制住老身的?”
石中英双手朝前一扬,含笑道:“一个人天生就有两只手,在下右手劈出一掌是虚,左手打出六粒黄豆是实,这总不能算是两招吧?再说你用‘厩爪功’在我身上,连点七处:大穴,我只打了六粒黄豆,还剩下一粒,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说到这里,左手一摊,掌心果然还剩了一粒黄豆。
戚婆婆道:“你制住老婆子,要待怎的?”
石中英缓缓走到她身边,说道,“你安心住在这里,在下也要到君山去,咱们还是一路的。”
话声出口,左手一粒黄豆,突然脱手飞起,打在她睡穴上,把她放到铺上。
然后从她衣袋之中,取出钥匙,转身走过左月娇(祝淇芬)的床铺,仔细查看,原来只是点了睡穴,这就伸手替她解开穴道。
左月娇娇躯一颤,霍地惊醒过来,双目乍睁,看到石中英站在她床前,不觉吃了一惊,慌忙翻身坐起,冷冷说道:“你来作甚?”
石中英道:“妹子,我是石中英。”
左月娇道:“我知道你是谁。”
石中英笑道:“妹子知道的并不是我,我是今晚才恢复原来的。”
左月娇道:“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是问你做什么来的?”
石中英道,“我接替了假冒我的人,自然要下来看看妹子和李帮主了。”
左月娇一眼看到戚婆婆躺在铺上,一动不动,口中不觉轻“咦”了一声,道:“戚婆婆怎么了?”
石中英微笑道:“妹子不记得那天山上,我表现翻斤斗的事么?你去看看戚婆婆,就知道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左月娇听他说出在山顶翻斤斗的事,一双秋水水般目光不觉盈盈凝注,望了他一眼,但石中英的真假,并不可能从脸上瞧得出来的。
假的都瞧不出,真的自然更难瞧得出来了。
左月娇坐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目光朝躺在铺上的戚婆婆扫去。
这一招,她很快就发现戚婆婆身上“肩井”,“将台”、“期门,’六处穴道,分别嵌着六颗黄豆,连青布衣衫都随着黄豆深隐肉中。
她自然认识,这是“米粒打穴神功”,那是错不了。
左月娇一只凤目之中,登时流露出惊奇的神有,轻“啊”一声:“大哥,果然是你……”
话声未落,目蕴泪光,娇躯迅快的朝石中英怀中扑来。
这是真情流露,情难自己!但她只扑到一半,就突然刹住身形,目光凝注,低低的问道:“大哥你如何进来的?此地不可久留,你还是快走吧!”
言下似是十分惶急。
石中英笑了笑道:“妹子不用焦急,我方才不是说过,我是来接替假冒我的人来的,自然不用再走了。”
左月娇显的十分吃惊,说道:“你真的要上君山去?那你真是‘护剑会’的人?”
她说这话时,眼波流盼,直望着石中英,似有无限心事,欲语还休。
石中英看她一脸俱是惊恐之色,忍不住问道:“妹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君山我自然要去:我爹被人假冒,老贼假武林盟主之名,包藏祸心,阴谋掠夺各大门派,为公为私,我都非和他当面了断不可,如果再让他们以伪乱真,夺走了龙门帮,整个武林,就更不可能设想……”
左月娇听的不禁一呆,垂首道:“大哥,据我所知,龙门帮早已在他们暗中布置之下,都成了他们的死党,你去了,单抢匹马,自问能有几分把握?”
她不待石中英开口,凤目之中,忽然滚出两行晶莹泪珠,接道:“大哥,你不能去……
但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你武功虽高,双掌总是难敌四手……”
石中英笑道:“妹子只管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左月娇突然抬起头来,满面凄容的道:“我不是你的妹子祝淇芬,我叫左月娇……”
石中英点头道:“我知道你是左姑娘,但我还是把你当作妹子一样。”
左月娇娇靥飞红,含羞道:“谢谢你,大哥,你不怪我吧?其实我早就想偷偷告诉你的,只是我不敢说。”
石中英道:“说不说都是一样,我若是没有妹子,早已死过几次了。”
左月娇苦笑了笑,续道:“我从小没有爹娘,是养父扶养长大,我不能背弃他老人家但我自从遇见大哥,就像遇到来哥哥一般……”
她凄楚之中,含着无限娇羞。
石中英忍不庄跨上一步,呻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妹子,你既是老贼的义女,你应该知道他所作所为,这些人目前虽不知他门的真正身份,叵决非好人,他们危害武林的阴谋,迟早总要败露的,那时难免覆灭一途,妹子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应该弃暗投明,为武林正义效力,我愿意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左月娇被他握注了手,娇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轻颤,凄然低头道:“我知道,但义父绝不会放过我的,同时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授艺之德,我也不忍背弃他,大哥……我……我怎么办呢?”她目含泪水,两道清澈的眼神望着石中英,娇躯一阵颤动,口中轻轻叫了声……“大哥……”
一下子扑在石中英怀里,鸣咽不已,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第一个接触的女孩子,就是她——从前的祝淇芬,现在的左月娇。
女孩子投怀送抱,他当然更是破题儿第一遭!
因此左月娇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他竟然闹得手足无措,心头飘荡,全身火热,一时不知如何才好?这样约摸过了一刻功夫,他才轻轻抚她香肩,低声道:“妹子那是答应了?”
左月娇一颗头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才缓缓从石中英怀里挺直起身子,星眸一抬,娇怯的道:“大哥,你一定要去君山,我就随你同去。”
石中英举起手中的钥匙,笑道:“我门先去看李帮主。”
左月娇看了戚婆婆一眼,问道:“大哥,戚婆婆怎么办呢?”
石中英笑道:“没关系,我已经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留在这里好了。”
说话之时,已经走到木问前面,打开铁锁,推门而入。
里面又是一间狭厌的小舱,没有床钠。
独角龙王李天衍盘膝而坐,听到木门开启,连眼也没睁一下。
石中英走到近前,低低的叫了一声:“老前辈。”
独角龙王依然瞑目垂帘,只是冷然喝道:“你来作甚?”
石中英道:“晚辈是石中英。”
独角龙王道:“老夫早已听出你是石中英了。”
石中英忙道:“老前辈也许误会了,晚辈不是假冒的石中英,晚辈是真的石中英。”
独角龙王双目乍睁,问道:“怎么?也有人假冒了你?”
石中英道:“是的,老前辈看到的石中英,也许并不是真正假冒晚辈的贼人,而是假冒了晚辈的贼入的人。
独角龙王听了更奇,问道:“你是说,假冒你的有两个人?”
石中英道:“也许只有一个,因为有人在数月之前,早已假冒了贼党中某一个人,混入了贼党之中,后来贼党指派他假冒晚辈,这人就变成了假冒晚辈的贼党了。”
左月娇奇道:“大哥,这么说,他也是‘护剑会’的人么。”
石中英点点头道:“不错,他是‘护剑会’的七星剑主。”
“护剑会?”
独角龙王道:“盟主一再派人探问老夫是否和‘护剑会’有勾结?老夫从未听说江湖上还有‘护剑会’这样一个组织,怎么?世兄既是‘护剑会’的人,令尊并不知道?”
石中英道:“原来老前辈还不知道:‘护剑会’原是家父十年前,发现江湖上正有一批神秘人物,企图掌握各大门派,为害武林,才亲自走访各大门派掌门人之后,组成的一个秘密组织,以维护武林正义为目的,所以叫做‘护剑会’。”
独角龙王奇道:“那么盟主何以一再向老夫询问‘护剑会’呢?”
石中英道:“那老贼不是家父。”
独角龙王骇然道:“你说盟主也被人假冒了?”
石中英道:“是的。”
当下就把爹在十年前命自己拜巡谷老人为师,对外只说自己失足坠江,以及自己此次奉命下山,当时也并不知道爹已为贼人假冒,一直说到那天晚上有人暗中指示自己,潜入假山地室,把“大乙尊丹”送给李帮主……”
独角龙王没待他说下去,忽然咳了一声道:“石世兄并不知道那地下室,共有前后两问,世兄和老夫说的话,全被贼党听到了,你走之后,从里面走出两个黑衣人来,就把老夫挟持到里面石室中去。”
石中英听的暗暗哦道:“这就不错了,第二天自己再到阿荣伯住的小屋里去,就遇上假冒阿荣死尸的贼人,打自己一莲淬毒暗器,后来又发生绿豆糕有毒之事,那是贼党已发现了自己的行藏,才启了暗中杀害自己之心!”
接着又把第二天晚上,自己如何又去假山地室,把李帮主救出,送去听涛楼,(听涛楼住的本是假独角龙王)另外有“护剑会”的人,把假独角龙王以迷香迷翻,偷偷运出,原意是想把真的李帮主,去换出假独角龙王……
独角龙王听到这里,不觉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上当了,老夫早囚禁在地室里面,你救出去的根本不是老夫,好狡猾的贼党,他们居然造了两个假的,使你们认为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是真的了。”
石中英点点头道:“这叫做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当晚就出现了一个假扮晚辈的人,第二天倥侗蓝掌门人也出了纰漏。”
接着又把自己逃出石家庄;第二天老贼(假石松龄)和假独角龙王一行人,如何在石间坪胁返蓝纯青,自己勿何误中“玄冰掌”寒毒,隐藏着一处石洞疗伤,老贼如何派庄中猎犬追踪,差幸石家庄后山传出紧急讯号,老贼率人匆匆赶去,由假冒自己的人率火龙卢馄叔侄准备火攻山洞,自己和蓝纯青如何假扮卢馄叔侄,重回石家庄,一直说到今晚七星剑主留书,详细说了一遍。
这一番话,连左月娇都全然不知,不由睁大一双凤目,听的十分出神。
独角龙王呵呵一笑道:“原来老夫一人,竟然引出这许多事来,只可惜老夫那晚服了世兄的“太乙至尊丹”,伤势虽愈,只是身中‘散功之毒’,一身功力,已经尽废……”
石中英伸手怀中取出“解毒金丹”,说道:“老前辈,这是七星剑主留下的‘解毒金丹’,专解散功奇毒,老前辈快请服下。”
独角龙王一手接过,.就吞人口中。
石中英回头道:“妹子,老前辈服下解药,还要调息运功,才能助药力行散,咱们且到外面去等候。”
左月娇随着石中英回到外面,一面说道:“大哥,原来假冒你的人,竟是七星剑主,这人坏死啦;”他为甚么不早告诉你呢?”
石中英道:“如今细想起来;他武功一定极高,那天晚上,我还是先出手,他可能是故意败给我的。”
左月娇道、“他怎么叫七星剑主呢?”
石中英道:“这个我也不清楚,那可能是他的外号。”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问道:“妹子,你是老贼的义女,应该知道他的底细了,他究竟是谁?”
左月娇道:“我只知道他是石家庄的庄主六合剑石松龄,直到今晚,才听你说他是假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
她怕石中英不相信,接着说道:“我从小好像就是戚婆婆扶养的,我们一起有四五个女孩子,都以姐妹相称,但我知道,我们并不是亲姐妹,我七岁那年,戚婆婆忽然带着我们去一个地方去,那是一所很大的宅院,戚婆婆要我拜他义父。从那时起,我就叫祝淇芬。对外就说我是华山祝景云的女儿,许多人都叫我祝小姐,哦,那庄院里的总管,就是屈长贵,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石中英道:“你七岁那年,我也只有八岁,还在家里呢,你记得那所大宅院在什么地方么?”
左月娇摇摇道:“不知道,我们在那里住了四五年,就搬到石家庄去了。”
石中英道:“那么你知道戚婆婆的来历么?”
左月娇道:“不知道,戚婆婆从前对我们很凶,我小时候,还时常挨她的皮鞭呢,后来搬到了石家庄,戚婆婆一年难得来一次,就对我很客气,还时时奉承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义父手下的人。”
石中英不觉看了躺在床上的戚婆婆一眼,说道:“她既是老贼手下,自然知道全盘底细,咱们逮到了她,就不怕她不说出来。”
正说之间,只见独角龙王已从里间走出来,含笑道:“你们逮到了谁?”
石中英道:“老前辈剧毒已解了么?”
独角龙王道:“这散功之毒果然厉害,老夫等于是第二世为人了。”目光一抡问道:
“这老婆子是谁?”
石中英道:“她叫戚婆婆,是老贼手下心腹,方才晚辈说的就是她。”。
独角尤王点点头,然后朝石中英道:“石世兄对咱们此行,不知可有通盘计划么?”
石中英道,”晚辈和蓝老前辈今晚原来只是觑探虑实来的,不想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目前尚无通盘计划,此中还得由老前辈和蓝老前辈商量决定。”
独角龙王点头道:“老夫正想见见蓝掌门人石世兄去把蓝掌门人请下来一谈如何?”
石中英:“目前船上只有蓝老前辈,和晚辈两人,如果蓝老前辈下来,上面就没有人留守,因此晚辈觉得还是老前辈上去的好。”
独角龙王道:“上面谈话是否方便?”
石中英道:“第三层一共只有两个房舱,老前辈和蓝老前辈谈话,晚辈守在外间,就万无一失了。”
独角龙王道:“如此就好,咱们快些上去。”
石中英回头朝左月娇道:“妹子,戚婆婆武功极高,此人对咱们十分重要,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左月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石中英当先援梯而上。
蓝纯青低声道:“老弟,你怎么下去了这许多时间?”
石中英低声道:“老前辈,李帮主上来了。”
蓝纯青迅快退到门口,掀帘朝外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快请李帮主上来。”
石中英当先跨出窟窿。
独角龙王也相继走出,朝蓝纯青拱拱手道:“兄弟方才听石世兄详细述说经过,为了兄弟和敝帮之事,蒙蓝兄和贵会全力鼎助,兄弟实在感激不尽。”
蓝纯青连忙还礼道:“李帮主言重,贵帮安危,关系整个武林大局,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石中英道:“方才李帮主询问晚辈,咱们此行,可有通盘计划?晚辈觉得此事十分重要,该由李帮主和蓝老前辈二位磋商决定,晚辈到外面去看守,就不虞有人窃听了。”
蓝纯青略为沉吟,觉得自己和李帮主商谈大计,外面确实不能无人,这就点点头道:
“老弟顾虑极是,那就等老朽和李帮主商量有了定案,再告诉你吧。”
石中英点点头,正转身走出。
蓝纯青接着低声叮嘱道:”那‘黑衣队’武士,统驭不易,老弟今晚最好把那图解都练熟了才是。
石中英点点头,立即掀帘走出,就在起居室点起了灯,正待坐下,取出“煞诀图解”
来!
突然问,依稀听到舱外似是有人潜伏,心头不觉暗暗哼一声,身形一晃,很快飞掠出去。
舱门外,果然蹲着一人!
那是书位琴儿,他蹲坐的地方,正是上午自己和假石中英下棋的时候,他也蹲在那里。
此时看到石中英从舱中飞掠出来,慌忙垂手站起,口中叫了声:“公子。”
石中英道:“你怎的还不睡觉,坐在这里作甚?”
琴儿眨着一双清秀的目光,躬躬身答道:“小的本来就睡在那小客室里的,今晚公子有事,小的不敢就睡,只好在外面坐着等了。”
石中英右掌缓缓提起,喝道:“你听到了什么?”
琴儿一张小脸上,忽然现惊恐之色,脚下连退了两步,说道:“公子息怒,小的说的是真实,公子没睡,小的不敢先睡。”
说话之时,左手食中二指一竖,捏了一个剑决,斜指眉梢,不住的躬着腰。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
琴儿左手捏的剑诀,居然斜指着眉梢!
他会是“护剑会”的人!
石中英提起了手掌,当然不会击出去!他只是目光紧注着琴儿,问道:“你是……”
琴儿陪笑道:“小的是伺候公子来的,公子只管进去看书,这里有小的守着,包管错不了。”
石中英听他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多问,点点头,转身朝里行去。”
他回到椅上坐下,取出“煞决图解”,摊开在小圆桌上,图上一共只有三个简单的手势,均有小字注释。
第一个,把金牌上的红绳挂在左手中指,牌在掌心,手掌向外直竖,向大家宣示金牌之后,贝指握拳;拇指遥指自己鼻尖,表示自己就是他门主人。
第二个手势,金牌仍在掌心,中食二指直伸,状若剑诀,朝外指去,凡指尖所指,皆为敌人。
第三个手势,金牌仍在掌心,以拇指紧抵金牌,其余四指伸直,手掌如刀,向外作出所杀之状,是“煞令”,搏杀对方的命令。
小纸卷最后还有一行细字,那是:“熟记之后,希即毁去。”
这三个手势,并不复杂,看过就是记注,当然用不着多想,当下双手一搓,便把纸卷搓成了碎屑,朝舱外一扬,碎屑就随着夜风飞散。
又过了顿饭工夫,才见门帘启处,蓝纯青探出头来,说道:“石老弟,你进来吧!”
石中英依言走入,独角龙王已经回到底舱去了,舱板也阎下,连书案都已恢复了原状。
石中英问道:“李帮主怎么下去了?”
蓝纯青道:”目下船上所有的人咱们还未完全控制,李帮主自然还是回到下面去的好。”
石中英接着问道:“老前辈,你知不知道琴儿也是‘护剑会’的人么?”
蓝纯青道:“你发现了什么?”
石中英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蓝纯青沉吟道:“据老朽所知,七星剑主手下,确有三个得力助手,他们和老朽联络之时,都面蒙黑布,只要口令符合,毋须以真面目相见,他们固然不知老朽身份!老朽也不知他们是谁?琴儿既然手势对了,那就错不了的。”
两人密谈了一阵,蓝纯青才独自回转第二层舱去。
翌日一早,帆船已经开了。
石中英被船身一阵晃动,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被褥,枕头之间,似乎隐隐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
这种幽香,非兰非麝,似有若无,但却沁人心脾!
心中觉得暗好笑,这位七星剑主,敢情是个自命风流的多情种子,居然连衣衫上都煎过香。
披衣下床,打开一扇小窗,眼看红日已高三丈透。
琴儿听到房中声音,赶紧隔着门帘问候道:“公子已经起来了么?”
石中英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是。”琴儿答应一声,掀帘走入,躬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石中英坐在书案前面,连头也没抬,只是低低的吟道:“精虹直欲冲牛斗。”
琴儿接口道:“正义人间好护持。”
石中英不觉转过身来,抬目望了他一眼,含笑道:“不错,你再报个数儿。”
琴儿道:“七星剑主下第三人。”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溜,展齿笑道:“原来公子还不相信小的。”
他这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有些悄皮。
石中英道笑了笑道:“谨慎些,总是好的。”
琴儿躬身道:“公子说的是。”
石中英道:“好了,你去给我打脸水,顺便告诉掌舵的老大一声,咱们要在天色未黑以前,赶到安庆。”
琴儿应了声“是”,转身朝外行去。
安庆府,地濒长江北岸,是安徽省的省会所在,(清朝设省会于此)也是南北水陆交通的转运要道、不但城中车马喧嚷,商肆柿比,尤其是临江码头,帆墙如林,自成市庄,酒馆茶肆,座无虚席。
船抵安庆,太阳还未下山。
书憧琴儿等船一下锚,就匆匆上岸而去。
过没多久,剑公子石中英身穿天蓝长衫,腰悬长剑,意态飘逸的在第二层船舱出现。
花戟高顺.穿云缥沈长吉和火龙卢馄(蓝纯青)立时迎上来,大家一齐拱手为礼。
石中英含笑还,礼,一面说道:“三位老师傅不可大多礼,这趟水程,辛苦诸位了。”
穿云镖沈长吉连忙陪笑道:“公子言重,咱们奉命行事,原是份内之事,得能追随公子,正是咱们的荣幸,怎么能说辛苦?”
此人一向善于奉迎,对任何人都陪着笑脸,何况是公子。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这多天,大家恫处船舱,总是一件闷气的事,但咱们一行,奉有家父严命,沿途不准上岸,因此在下特命琴儿赶上岸去,要同庆楼把酒席送到船上来,和大家共谋一醉,这也是长途聊解岑寂之意。”
蓝纯青抱抱拳道:“公子真是设想周到。”
花戟高顺一手摸着胡子,说道:“公子盛意,咱们那就谢了。”
石中英淡然一笑,回顾蓝纯青道:“咱们这一席,设在第三层上,庶可例览夜景,待会等同庆楼酒席送来了,在下自会要卢兄前来相请了。”
说完,缓步朝木梯走去。
上灯时分,由书位琴儿领了同庆楼八名伙计,扛着箱笼,食盒上船。
今晚是公子犒赏全船的人,酒席一共是六桌,第三层上设一席,第二层上设五席。
八名伙计,有四名在第二层摆设酒席,却分了四名到第三层上去布置。
上第三层去,自然少不得要由琴儿领着上去。
四名伙计进入起居室,琴儿就朝走在后面的两名伙计道:“酒席就设在这里,你们快些摆起来吧。”
两名伙计答应一声,就动手搬开木椅,在小圆桌上,放手圆抬面,铺上了红绒桌毯,然后摆好杯盏……
琴儿交待过两人之后,就朝另外两名伙计打扮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说完,一手掀帘,”朝里面走入,那两名伙计似是怀着疑惧,两人互望了一眼,就随着琴儿身后,掀帘而入。
显然,他们进入卧室之际,全都双掌提胸,严加戒备。
但当他们跨进卧室之际,不由自主的立即放下手去,神色恭敬,抱拳一礼,躬下身去,同声说道:“属下杨天寿,向开山,参见帮主。”
原来这问卧室之中,一共坐着两个人。
正面铺上坐着的,正是身材高大红脸苍髯的独角龙王李帮主。
另外一人,坐在书案前面,那是目若朗星。唇若涂朱的蓝衣少年——剑公子石中英。
独角龙王一摆手,含笑道:“杨兄,向兄少礼,咱们时光不多,你们先见过这位石世兄,也就是武林盟主石松龄石大侠的哲嗣。”接着朝石中英道:“这位是敝帮安庆分舵舵主杨天寿杨兄,这位是杨兄的把弟向开山向兄。”
石中英慌忙站起,大家互相说了几句久仰的话。
原来龙门帮在长江上下游,共有三十六处分舵,但以安庆分舵实力最为雄厚。
那是因为安庆地当长江中游,是南北交通的中心,自然非派上一个得力的人来主持不可。
分舵主杨天寿,追随独角龙王,己有三十年之久,也可以说是龙门帮的元老,主持安庆分舵,也有十余年时间。
江湖上提起双枪杨天寿,双斧向开山,并称为“枪斧双雄”。
杨天寿已是五十出头的人,他妻子穆五娘;系出名门,是江南武术世家绵拳穆家的女儿,一手”夺命金丸”“袖底针”罕有敌手。
两夫妻年过半百,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杨杏仙,今年才十七岁。
内弟穆慎行,也是安庆分舵的主要人物,不但精擅“绵掌”,一口铁剑,又薄又软,深得内家”柔”字诀。大家都称他“剑软掌柔穆老三”,说他像个读书相公。
闲言表过,且说独角龙王等双方寒暄既毕,接着问道:“杨兄,安庆分舵,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天寿道:“属下昨天接到总舵通知,要属下在下月十五以前,赶赴君山,好像是欢迎石盟主的大会。”
独角龙王道:“那是所有分舵,都接到通知了。”
杨天寿道:“正是。”
独角龙王一手持须,轻哼一声道:“果然是个极大阴谋,要想把咱们龙门帮精锐,一网打尽!”
杨天寿听了一怔,望着独角龙王,吃惊道:“帮主……”
独角龙王没待说下去,接着就把自己于半月前,接获石盟主亲笔函,邀约自己参与一年一次的集会,如何被人在酒中下了散功毒药,结果发现有人假冒自己,以及自己如何被对方‘大力金刚掌’击伤,盟主认伪作真,把自己囚入假山石室,幸蒙石世兄相救,至此才发现石盟主亦系贼人一党,企图并吞龙门帮,并命石公子把自己押赴君山,扼要说了一遍。
这些话,直听的杨天寿;向开山二人,闻所未闻,一时不禁耸然变色!
杨天寿双目圆睁,愤然道:“帮主……”
独角龙王摇手制止,接着说道:“咱们时间有限,你且莫要插口,听候老夫安排。”
杨天寿、向开山同声道:“帮主差遣,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独角龙王含笑道:“贼党既然发出通知,你门二人,不可稍露形色,仍宜按时前往,只是为防万一,不可去的太早,他们既定下月十五日举行欢迎大会,你们最好扣准在十五日上午抵达,而且沿途多加注意,遇上其他分舵的人,不妨在谈话之时,故意谈起往事,多提几件十年前的琐碎旧事,如果他们都都能答得出来,那就证明他们不假,方可暗中告知老夫安排。”
杨天寿道:“帮主放心,这个属下省得,只不知咱们该如何行动?”
独角龙王微微一笑道:“你们俯耳过来,只须如此如此就好。”
杨天寿,向开山点点头道:“属下记住了。”
独角龙王道:“好!你们可以回去了,只是咱们这里,人手不够分配,你们回去之后,如此如此,不可有误。”
杨天寿道:“属下遵命。”
独角龙王挥挥手道:“你们可以去了。”
两人躬身一礼,方才退出。
石中英跟着他们走出,朝琴儿吩咐道:“琴儿,他们店里,有十五缸陈年的窖藏花雕,要回店去取,你可在岸上等候,要他们快去炔来。”
琴儿躬身领命,领着两人,下楼而去。
不过顿饭工夫,三个店伙果然抬着两缸陈年花雕上船。
仍由琴儿领他们直上第三层,进入起居室,放下酒缸。
琴儿问道:“你们那二位随我去见公子?”
一名年老的应道:“是咱们两人。”
琴儿道:“好,你们随我进去。”
领着两人掀帘而入。接着琴儿先行退出。
过没多久,卢传薪也从卧室掀帘走出。(作者特别声明,本来石中英是假冒卢传薪上船来的,但如今石中英恢复了本来面目,这个走出来的卢传薪,当然不是石中英了,此人是谁,后文自有交待)。
琴儿抢在他面前,低声说道:“你随我来就好。”
说完,果然走在前面,领着卢传薪朝第二层船舱走去。
走到蓝纯青住的门口,脚下一停,举手轻轻扣了两下。“随:“卢爷,就要开席了,公子特地请卢少侠下来邀请诸位的。”
蓝纯青自然知道,立时推开舱门,走了出来,一面大声道:“高兄,沈兄,咱们可以上去了。”
中舱早就摆好了五桌酒席,两席是“黑衣队”武士的,其余三席,是掌舵和水手们的。
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也相继从对面舱中走出。
蓝纯青虽然不知道这扮演卢传薪是谁?
但他知道他是安庆分舵派来的人。
安庆分舵的人,当然不认识花敦高顺和穿云镖沈长吉,因此他故意看了卢传薪一眼,一面朝花就高顺抬抬手道:“高兄请。”
高顺是石家庄几位武师中的首席武师,为人倔傲,闻言脚下略微一停,抬抬手道:“卢兄请。”
这要换在平时;他早就昂然走在前面了;但如今石公子和卢传薪缔了交,火龙卢馄,也水涨船高,他不得不对他们叔侄另眼相看。
蓝纯青呵呵笑道:“高兄是咱们的头儿,兄弟岂敢有膺?请,请。”
高顺嘿嘿干笑道:“好说,好说。”
举步走在前面,蓝纯青又抬抬手道:“沈兄请。”
沈长吉连连后退道:“这个兄弟断断不敢,卢兄,咱们是老兄弟,你别和兄弟客气了。”
他也竭力套着近乎。
蓝纯青道:“不,还是沈兄请,兄弟和舍侄还有几句话要说。”
人家叔侄有话说,沈长吉只得连连拱手道:“如此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随着花戟高顺身后走去。
蓝纯青让他们走出数步,才悄声问道:“公子已经和你说过了?”
卢传薪点点头,也悄声答道,“石公子要我一切都听你老的?”
蓝纯青听的心头暗暗一怔,忖道:“安庆分舵怎么派了一个女的来?”
他见多识广,一听对方声音尖细,便已猜出是个女子,不觉皱了下眉头,低声道,“待回你就坐在老朽下首,最好不要开口,高顺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如果给他听出你口音不对,可能会使池起疑。”
卢传薪点点头,他脸上不禁有些红,但戴了面具,旁人也看不出来。
蓝纯青低声道:“咱们快些走。”
第三层起居室门前,低垂着厚厚的门帘。
琴儿抢在前面,打起帘子,里面银烛辉煌,中间早已摆好了一席酒筵,红绒的桌毯,银盏牙著,显得极为富丽,围着圆桌,一共是五把椅子。
两名同庆楼派来的伙计,站在下蔷边上伺候。
琴儿朝两名伙计挥了下手,说道:“可以开席了。”
两名伙计躬身应道:“是”,立即退了出去。
琴儿才朝卧室躬身道:“启禀公子,高师傅三位,已经到了。”
但见门帘启处,石中英换了一身悔红衣衫,脸含微笑,潇洒举步走出。
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蓝纯青一齐拱手道:“属下见过公子。”
石中英站在上首,人如玉树临风,连连抬手道:“请坐,请坐,在下只是为了咱们连日局处船舱难免长途岑寂,趁着在安庆不错,这是大地方,才要他们送了几桌酒菜到船上、来,大家叙叔,喝酒要不拘形迹,才能喝得痛快,大家愈脱俗愈好,来,大家就随便坐。”
说罢,当先在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花戟高顺、穿云镖沈长吉、蓝纯青三人,互相谦让了一阵,然后依次落座,卢传薪则坐在蓝纯青的下首。
两名伙计陆续送上酒菜。
琴儿手捧银壶,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石中英端起酒杯,朝大家一举,含笑道:“在下和诸位还是第一次喝酒,在下先敬诸位一杯。”
花戟高顺等人一齐站将起来,同声道:“属下理该先敬公子。”
石中英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含笑道:“诸位请坐下,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今晚只是为大家梢解长途岑寂,大家要痛痛快快的喝几杯,不可拘泥俗礼。”
大家依言坐下。他虽然这么说,大家还是未能免俗。
花戟高顺干咳一声,举杯道:“老朽借花献佛,敬公子一杯。”
石中英连说“不敢”,也和他干了一杯。
蓝纯青大笑道:“好话都给沈兄说了,属下只有先干为敬了。”
举杯一饮而尽。
石中英也和他对干了一杯,等琴儿斟满了酒,才举杯朝卢传薪道:“卢兄,兄弟已经连喝了四杯,咱们兄弟,不用互相敬酒,大家还是随意吧。”——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