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澜已经完全没有多少神智可言了。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沥青,沥青一层层褪色的刹那,千万根针刺进了他的大脑。那种疼痛绝非第一次遇到恶堕那般可以比拟,而是更盛千万倍,完完全全超过了正常人体所能够承受的阈值。
那个刹那间,宗澜黑沉上飘着些许红色的瞳孔终于完全变成了炽烈的颜色,烈烈燃烧如同骄阳耀日。
毫不夸张的说,他几乎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就这样在舞台上直挺挺地倒下。
S级异变者如同荡秋千一样冲到舞台上,刚想一把将这位第一议长放在眼珠子上勒令不能伤到一根毫毛的弥赛亚捞起来,却不想在距离宗澜不远处的地方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身体直直倒飞出去。
“什么东西?”他大惊失色,手中长刀出鞘,直直朝着舞台虚空一斩。
足以一刀斩断数米铁门的气浪从刀尖逼出,泛起道道白色光华,可在遇到舞台侧边时却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吸收一样,瞬间消亡。
看到这幕,黑风衣也不敢往前了。
事实上,他现在整个人都被惊吓到了,眼睛瞪大像铜铃:“我靠!!!不是说只有超S级异变者才有领域能力的吗,弥赛亚连异变者都还不是,这他妈的是什么级别的变态?!”
“执行处!这咋搞啊!”他朝着自己耳麦里疯狂咆哮。
别说黑风衣,直升飞机上的尖顶执行者们也人傻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第一议长苦苦寻觅的“弥赛亚”,和其他那些眼高于顶还没有半点真才实学,连净化都需要代价极其血腥代价的虚假弥赛亚不同。
但即使接到保护命令,了解到上一队执行者已经被发配到北极圈,这队尖顶执行者们充分做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离谱。
“弥赛亚直接净化了一个C级污染源?”直升飞机上的人也在大声咆哮以回应:“难道这是激起了弥赛亚的异变反应?他现在难道是在承受从普通人到异变者的反噬和转变?”
“不可能!”黑风衣挽了个刀花,却再也不敢接近舞台上那片领域。
众所周知,全世界异变者,只有第一议长有领域类的能力。
这种能力极为恐怖,可以在身体周围撑开一个直径不明的圆环,将自己的特殊能力进行隔空扩散。据说里世界公认实力第一的死神研习多年都没能摸到门道。
“派遣我们来保护的资料上特地说过,不用特地引导或者出手禁止弥赛亚接触污染源的活动,我们这些执行者只能起到一个保镖,当然还有擦屁股的保姆作用,更不能被弥赛亚发现我们的存在。”
黑风衣低声说道:“亚伯ps怎么可能出错,议长定然是早就知晓如今情况,才会不禁止弥赛亚接触污染源。”
其实尖顶执行者们都不懂。
明明已经确定了弥赛亚的身份,在这样即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把弥赛亚带到尖塔进行特训,为即将到来的清理七大灾厄做准备,反而还放着这个大熊猫在外面乱跑,这不是浪费人才吗?
最重要的是,看议长的意思,好像只想让他们行使保护用途,真的不准备让弥赛亚知道太多尖顶议会正在筹备的大事。
“不管如何,这件事我们还是得拿到优先权。”
黑风衣盯着舞台上摇摇欲坠的年轻医生,“你们先转告收容中心的人,一旦弥赛亚身周的领域消散,或是出现不可扭转的变故,我们将第一时间将人带到尖顶议会进行治疗。”
其他人自然是照做。
这会儿跟着一起落到舞台上的余志强人都傻了。
他旁观了这一切的变故,战战兢兢地发问,舌头都在打结:“您,您是刀魔?”
“嗯?”正在密切观察舞台中央的黑风衣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差点没让余志强心脏骤停:“您您您您您好!我是您的小小小粉丝迷弟,您当初飞来一刀,实在是太太帅了!”
全世界S级异变者就那几个,每一个民众都耳熟能详的,更遑论出手了,只要出手,绝对能认出来。
例如“刀魔”就是第一议长的亲传弟子,一手刀术袭承人类最强者。
很少有人看过第一议长亲自出手,但刀魔出手的视频和痕迹各大网站上都有记录,那是一个强到天怒人怨。
“哦。”刀魔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这种小迷弟粉丝他见多了,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
“你要是没事,就去维护场馆秩序,总没有你同僚做事,你在这里干看着的道理。”他指了指背后的足球场。
这会儿整个足球场都被调查员们包围了。
收容中心增派支援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把隔壁那一车子搞灵修诈骗的骗子装上车后,就迅速赶往隔壁进行支援。
“对了,亚伯ps,把今晚观众视频拍摄到的内容全部删除。”
刀魔指着背后的时候,骤然看到大屏幕上出现弥赛亚的身形,忽然又想起这茬。但他在下指示的时候,视线仍旧紧紧落在舞台上的人身上。
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但身为S级异变者,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在那里,有一股更为奇异而恐怖的能量,以至于扭曲了整个舞台的边缘,呈现出近乎于虚幻和残片的幻影。
刀魔暂且不清楚那到底是领域类的力量,又或者是......其他力量。
宗澜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觉得一切都离他远去,时间被无限拉长,痛苦煎熬翻倍。
从眼眶里扩散的痛楚仿佛电流般爬满全身,扩散到五脏六腑,扩散到指尖,扩散到每一处经脉皮肤。
“砰,砰,砰。”宗澜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样急促而热烈的心跳声里,他还听见了宛如魔鬼般轻柔的引诱。
“亲爱的,要和我做交易吗?”
和他散布全身的痛苦不同,这个声音好听悦耳到极致,落到耳朵里几乎要把人的魂都勾起来,忍不住同声音指示的那样去做。
这个时候的宗澜,意识已经被搅得一片迷茫。
这句话被听见后,宗澜也只觉得说出这话的人一定是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挣扎和苦痛。
虽然不清楚前男友长着一张怎样的脸,但他却能想象出那样的表情。
“一定很痛吧,亲爱的。”
宗澜甚至能够感受到一截冰冷的手落到他的头上。
这只手太冷了,冷到不像活人有的温度。
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溜进黑色发丝缝隙中,仍由长长的黑发在指间流淌滑落,爱不释手地缠绕把玩。
紧接着,这只手又从发间溜到了渗出冷汗的额头,紧闭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挑逗般打转。
在这样的剧痛中,宗澜拼命想要控制住颤抖的身躯,拼命在眼眶上用力,想要睁开眼睛去看。
恍惚中,他好像真的看到一个人正站在他的身后,正伸出手来,轻轻地从背后揽住他。只是那张脸仍旧模糊,模糊到极致,连轮廓都看不真切。
某一个瞬间,宗澜甚至以为自己找回了自己遗失的记忆。
因为即使糊成这样,他也能从L这张脸上看到熟悉感。
行吧,至少这也能佐证,这家伙真是他前男友,或者是他失忆前十分相熟的人,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直觉。
“亲爱的,你都疼成这样了,早点结束你的痛苦,不好吗?”
那只手在他的眼角划过,略显粗糙的指腹按压在柔软脆弱的眼睑下方,似乎在遗憾他为什么还没有掉眼泪。
按理来说,这样等级的痛苦,即使是生理反射性的眼泪,也该掉落几滴才对。
宗澜痛得根本说不出话,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不......”
“嗯?你说什么,亲爱的?”L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继续开始自己循循善诱的过程:“这次交易不需要亲爱的付出污染辐射,只需要一点媒介,嗯......最好是眼泪。”
“我们已经交易过一次,亲爱的应该不会不信任我吧?”
他深深地凝视着臂弯里这张因为充斥着疼痛而痉挛扭曲的脸,神色却不如宗澜猜测的那样幸灾乐祸,反倒带着几分无人得以窥见的叹惋。
“真疼啊,宝贝。”
明明是很短的时间,对宗澜来说却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第一波痛楚过去,终于稍缓片刻,他整个人都像刚刚从水里打捞出来,身上的衣服尽数被打湿,头发末梢几乎都淌下一滴滴冷汗。
终于恢复些许神智,宗澜费力地从那截冰冷的臂弯上支起身来。
他一只手撑在地面,那里的沥青已经完全变成清水,冰冷的温暖从手指窜到心尖,冷得他一个哆嗦。
有人在他身旁坐下,语气充满感慨:“这还只是第一轮呢,亲爱的。”
L的语气充满怀念,“第一轮不是最痛的,还有第二轮和第三轮,每一个都是第一轮的数倍。”
过了许久,他才补上:“亲爱的最痛的时候,还抱着我的手臂啃过。”
骗鬼呢?宗澜刚想冷笑出声,脊背又是一阵弓起。
“呃啊——”
更加强烈的痛楚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叫他瞳孔涣散失神。
终于,超过阈值后,自动分泌的水光在眼眶上方汇聚。
“所以,来做交易吧。”L侧过身去,凝视着那双灿烂的红眸。
“......”宗澜没有说话。
他咬紧牙关,死死地瞪着虚空中的一块,抵御着潮水般的痛。
直觉告诉他,前男友正在同他对视。
“唉,是我忘了。”
许久,L才叹了口气:“你永远这么倔。”
他弯下腰去,仿佛被蛊惑般捧起那张脸,轻轻吻走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