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她曾经也这样喊过自己。
那年游乐园里,申姜玩得特别开心,沈竹沥买了两只甜筒来找她,她激动地冲他挥手喊道“沈竹沥”。
他停下脚步,笑了一句:“我在。”
站在台阶上的申姜,明媚耀眼,简单的白色雪纺衫和破洞牛仔裤,微卷的秀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漂亮到发光。
沈竹沥朝她走去,申姜嫌他速度慢,蹭蹭地从台阶跑下来,几乎是跳着给了他一个拥抱,吧唧亲了他一口。
那一天,沈竹沥每次想起了都有点恍惚。
沈竹沥还在回想着许卿他们说过的话,那种讨厌的词语用在申姜身上,让他浑身如扎了刺一样难受。
申姜一定没想到,他刚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一拳拳把他们撂倒在地上。
包厢里,许卿在叫沈竹沥,沈竹沥看了申姜一眼,顿了顿,道:“你的辞职报告我没签字,回头我们谈谈加薪的事。”
申姜:“?”
她不是嫌工资低吧?不对,她想换工作,好像是奔着高工资去的。
申姜缓缓将视线转向他,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
等沈竹沥他们都离开了,一直在打量申姜的温邪,才微微笑道:“姐姐,我看你那个补习老师,可不像只是补习老师那么简单。”
“少打听。”
“还有老男人是怎么回事?我先声明,我可不抢他的女人哦。”
“谁是他女人?他那么老!”申姜气得差点跳脚,警告温邪,“别乱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温邪笑得贼坏:“沈竹沥也是普通朋友?”
“以前是男女朋友,现在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不,很快就没关系了。”申姜强调。
“姐姐,你做我助理,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啊?”
“呸。”申姜送给他一个白眼,“因为钱,因为工资,工资,行了吧。”
“哦——”温邪明显不信,笑嘻嘻道,“那姐姐,我看他根本不想放你走,这样吧,你直接来我这吧,我赔你一个月的工资,怎么样?”
“不怎么样。”
菜已经上全,温邪要的是蟹黄粥,申姜点的是果派和小蛋糕。申姜吃海鲜过敏,偏爱甜食,她用勺子一下一下挑着奶油吃着,抬手间,不时露出藕白的小臂。
别的女孩子都不吃奶油,怕胖,申姜体质很神奇,无论怎么吃都是一副纤瘦的样子。
“合不合口味。”温邪扭头看她。
“合。”申姜低下头吃东西。
温邪又问:“姐姐,你和你前男友怎么分手的啊?谁甩得谁?”
“再问我走了。”
“别啊,姐姐,我不问了,可我不问清你们分手的原因,我不好追你啊。”
“别追了,我怕。”
“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啊,我又不是大尾巴狼。”
陆绍安也好,沈竹沥也罢,还有眼前这个扮小绵羊的家伙。
年轻的女孩子与精英圈里的人士打交道,哪怕是能力瞩目,也总是容易落人话柄。
申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一直活得比较自我,别人羡慕她或者嫉妒她,说她的闲话,她都无所谓,她没有时间管那些流言蜚语。
时间改变她的,有性格,还有隐忍的能力。
申姜想起了那个许卿,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皱眉道:“你得罪人了?那个许卿看起来对你很不爽。”
温邪笑了:“姐姐,你看你又忘了,我说过我现在是红得发烫的大明星,很容易遭前辈们嫉妒的,尤其是那些不红的前辈。”
申姜想笑,看了下手机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飞快地说道:“发烫的大明星,我要忙去了,你自己注意点。”
“哎,忙什么啊,你不是该忙我吗?”
“再见。”
给温邪当助理的事,申姜还想考虑一下,毕竟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辞职报告被压在沈竹沥那儿,申姜走不完程序。
手上的事情本想交接给朱晓笑,无奈朱晓笑事情更多,申姜只得自己抓紧时间做完。
下班回家已经是十二点。
一条光线昏暗的巷子里,申姜脚步不停,走得飞快,身后的男人也跟得很快,像是在黑夜中捕捉到了可口的猎物。
今天打车,师傅因为刚好顺路载了个客人,送申姜到家门口要绕远路,她不想麻烦师傅,提前下了车。
现在看来,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申姜突然停下脚步,背后那人也不走了。
黑夜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申姜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个身影,语气透着一股狠:“你再敢跟着我试试。”
申姜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内心也绝不怯弱。
她的防狼术不是白学的。
申姜握紧双拳,思考着男人要是冲过来她怎么能一招制敌,接着,她看到那道身影微微一动,申姜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了沈竹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后,他的五官在昏暗中看不分明,但是那双眼里灼人的火光,申姜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申姜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沈竹沥人已经到了她眼前,沉声道:“是我。”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眼前的沈竹沥像是一个梦那么不真实。
申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下夜班跟着她的人是沈竹沥。
申姜愣愣地盯着他那张透着冷俊的脸,发了半天的呆,却是挤不出半点声音来。
沈竹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原地站了几秒,忍不住笑了下,凑到她面前,轻声道:“不认识我了?见到我怎么傻了?”
申姜闻到浓浓的酒味,愣了下,随即偏过头,看向其他地方。
她表情有点僵硬,刻意地拉下了脸,冷声道:“跟着我有事吗?”
沈竹沥收回视线,眼睫低垂,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有事,想问你一个问题,你……”
借着他语气停顿的瞬间,申姜随意地扫了他一眼,接着她看到沈竹沥眸色暗了暗,狭长的眼弯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把脑袋垂在她肩头,血色的薄唇吐出了一句蛊惑人心的话:“……你还爱我吗?申姜,你还会爱我吗?”
这句话像是冲上夜空的一束烟火,瞬间在申姜的脑袋里炸了开来,她浑身一僵,微微张着嘴,有点回不过神来,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着。
——申姜,我爱你,你爱我吗?
——爱啊,爱死你了。
曾几何时,他这样问过,她这样说过。
回忆的潮水不断地冲刷着那些难以愈合的过往,那些过去突然猝不及防地全部朝她涌了过来。
“你喝醉了。”申姜拿手推他,手触碰到他的额头,她拧着眉头,“你发烧了?”
“沈竹沥,你需要去医院。”
纤细的手指的轻轻地碰着他,在温热的皮肤上游走,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直袭他的心间,挠得他喉头发痒。
沈竹沥痴迷地望着她,心口充满了温暖轻盈的感觉,之前那些疼痛,忽然间就被她的这个举动治愈了。
他低下头,垂眸,捉住她的手,声音很轻软:“好,我听你的。”
沈竹沥是感冒,又喝多了酒,医生给他做了简单处理,开了药,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沈竹沥根本没想到会要住院,见她要去办手续,目光追着她道:“不用住院,没那么严重。”
申姜回头看见他的状态,唇角绷着问:“刚不是说听我的?”
“……嗯。”
申姜叫他坐着别动,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听医生的。”
沈竹沥内心还在挣扎:“我真没事。”
申姜不理他。
她到窗口办完手续,交完费,很干脆地把沈竹沥拎到了住院部的病号房,叫他老老实实地躺到床上,配合医生的检查。
沈竹沥最怕扎针,以前申姜老拿这一点来笑话他。
见护士要给他打点滴,他看着她,在酒精的作用下,脑袋迷迷糊糊的,拿出了谈恋爱时对她常用的那套,道:“川川……”
“听话。”
申姜认真地在记护士叮嘱她的话:瓶内的药水还剩一半就要换,病患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任何不适就按呼叫铃。
针管扎进沈竹沥手背的皮肤时,沈竹沥偏开头,闭上了眼睛。护士离开后,申姜叹了口气,害怕打针这件事,恐怕是从沈竹沥从三岁坚持到现在的事了。
申姜抬起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笑道:“还是这么怕打针啊。”
沈竹沥睁开眼,看着她,眼睛里似弥漫着水雾。
申姜叹了一口气,恐怕只有他喝多了,她才见得到他这副模样。
申姜握着拳头伸到他眼前,变戏法一样地摊开手,变出两粒大白兔奶糖,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吃不吃?”
沈竹沥唇角抿着,将视线移向窗外。
吃糖?当他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
申姜见他不买账,她噙着笑,弯下身,颇有耐心地问:“不吃?好,那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沈竹沥一双黑眸不满地瞪着她:“你哪次不是吃定了我,我能怎么样?”
“给你一次欺负我的机会。”
“我不信。”
“时间只有三秒,三秒后我就反悔,一、二……”
“学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