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饭桌上多了一个人,菜色也丰富了许多,都是姜晓的手艺。
申姜端着三碗饭出来,沈竹沥已经把筷子摆好了。
这么乖。
昨天他在陆绍安网吧训她话时,可不是这样的。
申姜总觉得沈竹沥在装,他看起来越来越不像一只纯良小白兔。
家里很少来客,沈竹沥推辞了许多回,难得来吃一次饭,姜晓兴致高,拉着沈竹沥天南地北地谈,大多是姜晓问,沈竹沥礼貌地答,申姜插不上话。
晚饭后的姜晓,无非老三样——洗碗、批改作业、散步。
“川川,陪小沈出去逛逛。”姜晓说着,从厨房探出头,“钱包在桌上,想吃啥,自个儿买。”
和他一起?
才不去。
申姜嘟嘴,下意识想拒绝:“妈,那个我还有事……”
“姜阿姨,我等会儿要去药店。”沈竹沥忽然开口。
姜晓立刻走出来,语气有点紧张:“怎么?不舒服?”
“头晕,有点发烧。”沈竹沥笑了笑,又补了一句,“昨天路上没注意,掉湖里了。”
“掉湖里了?怎么会掉湖里了?”姜晓诧异。
申姜的眼皮跳了跳。
姜晓提醒他:“你们现在是毕业生,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沈竹沥笑着称是。
姜晓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申姜:“川啊,你赶紧陪小沈去买药。”
申姜干笑两声:“好、好吧。”
“你刚说你有事是……”
“没事,没事了。”申姜瞟了一眼沈竹沥,跑过去拿起钱包,飞快地说道,“再说我的事哪有学霸生病重要,学霸可寄托着我们全班师生的希望,感冒药是吗?我马上去买。”
“我跟你一起。”
沈竹沥刚说完,申姜差点让门槛给绊倒。
没想到还是没甩掉他,她哭丧着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不想单独和沈竹沥待在一起,非常不想。
她总感觉沈学霸的笑容下藏着獠牙,一不小心就能把她给“咔嚓”了。
出了门,沈竹沥脸上就恢复了淡漠。
两人之间在网吧还生了嫌隙,申姜也不想理他。她踩了双穆勒拖,啪嗒啪嗒地往前走,故意和他拉开距离。
沈竹沥看着前面兔子一样逃窜的申姜,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唇,快步跟上去。
申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走得更快了,仿佛后面有什么在咬她尾巴。
等她到药店,她已经喘上了,而沈竹沥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申姜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觉得沈竹沥是故意的,好气,偏偏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申姜喘声渐息,回头问他:“喂,你吃什么药?”
“不想吃了,我走了。”
申姜急了:“沈竹沥,你不是发烧吗?”
“现在退了。”
“……”
敢情这位大哥是吃撑了来拿她消遣的。
申姜捏紧钱包,看着沈竹沥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原地开启了用嘴型骂脏话模式。
就不该惯着他,摔!
“你好,请问要买什么?”
申姜对着发问的药店小姐姐,挤出一个笑容:“姐姐,有降火的没?我有点上火。”
回到家,姜晓已经出去散步了,申姜把手里的袋子扔在茶几上,拿起水杯,拼命灌了几口水。
目光落在药店的袋子上,申姜想了想,拎起它,去敲隔壁的门。
“沈竹沥,开门,你家客厅有灯光,我看见了。”
按门铃,里面没动静。
“你有本事不吃药,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咚咚咚!哐当当!
敲门,还是没动静。
申姜瘪嘴,不开算了。
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她才不想管他。
那次落水,申姜手机换了,她点开沈竹沥的对话框,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
沈竹沥皱着眉头,头比铅球还重,他蜷缩在沙发上刚睡着,就听见申姜的声音。
申姜好像在敲门,吵得很,他没理会。
门外吵了一会儿,安静了,沈竹沥挣扎着爬起来,光脚走去开门。
外面没人,他低头看见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袋子上贴了一张便签。
——嚯,记得吃药,早日康复。
落款是一个龇牙咧嘴的暴躁漫画小人儿。
袋子里是一盒感冒药和一包降火消暑的板蓝根。
多管闲事。
沈竹沥用食指勾起袋子,对面响起了开门声。
申姜刚打开门,就看见楼道里闪过一道黑影,吓得她差点大叫,她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申姜确定门把上的袋子已经被沈竹沥取走了,她拍拍胸口,才放下心来。
申姜不知道,她的一副傻样,全落在了拐角沈竹沥的眼里。
他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看了一眼手边的袋子,叹了一口气。
气过了,算了,他想。
……
每逢周一,都是申姜想背起书包去炸学校的日子。
周一毕业班要升国旗,周一毕业班要做早操,周一……周一他们班前三节都是数学课。
数学是申姜的死穴。
数学老师是申姜的死神。
黑板旁边挂着的冲刺日历,越撕越少,申姜他们的考试越来越多,没有意外,每周都要周考。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进来交给课代表,试卷发完,没有申姜的。
又死了。
“有些同学,有些题目我讲了几百遍了,还给我错!老规矩,没及格的给我站后面去听课!看看这里,只有两百多天高考了,没一点紧迫感……”
还是熟悉的开场白。
数学老师聪明睿智,多年潜心学术研究,心力交瘁,早早谢了顶,不知道他最近受了什么打击,把顶外剩下的头发也剃光了,发型从“地中海”变成了光溜的鸵鸟蛋。
鸵鸟老师把教鞭抽得啪啪响,底下学生们的脑袋快埋到了课桌底下。
申姜拿笔头戳了戳沈竹沥,小声问:“沈学霸,我又没及格,作为同桌,给你丢面儿了。”
沈竹沥好言提醒她:“今天千万别跟胡老师抬杠,我看到早自习他在隔壁班发了火。”
申姜温顺地点头:“不抬,没那胆。”
“下面发没及格同学的试卷。”
没拿到试卷的同学,一个个跟小鹌鹑样缩着头,等着数学老师“判刑”。
“申姜!”
“在!”
申姜走上讲台去拿卷子,数学老师拿着她的试卷,反复看了三遍,目光把申姜上上下下也剜了三遍。
申姜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
“申姜,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每次数学考试的分数,个位数、十位数都保持在5以下的?”
——这我也不知道啊。
申姜在心里默念:别说话,别顶嘴,别抬杠,会死的。
“其他科都能上八、九十分,就数学给我亮红灯,怎么?和我有仇?嫌我教的不好?高考不用考数学?”
——这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接啊。
申姜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问你话!”数学老师教鞭一抽,震起一把粉笔灰,他提高声音,“说,你怎么做到的?”
看来,不说话是应付不过去了。
“就……”申姜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句,尽量不刺激眼前的老人家,老实回答道,“正常发挥啊。”
讲台下一片笑声。
“你!”数学老师气得跳脚,把试卷朝她一扔,“下去!给我站外面去!”
她没说错啊,她真的是正常发挥,而且每道题她都写满了,只是写的是错误答案罢了。还有,没及格的不是站后面听课吗?为什么她一个人站外面?
申姜垮着脸,心态彻底崩了。
申姜站外面听了三节课,说是听课,她心思压根没在课堂内。
“沈竹沥。”
沈竹沥答了声到。
“你这次怎么搞的,竟然错了三道题,还是我讲过的!上次我说什么了,同类型的题目谁再给我错,就给我站外面听去,我发现你这几次考试都有点发挥失常,是不是被什么同学给影响了?”
申姜拿着试卷走下来,就听到数学老师的碎碎念,她瞥见沈竹沥的眉头轻皱了下。
然后,也没等数学老师说完,他兀自拿着试卷往外走。
“沈竹沥,你干什么去?”
“回老师,罚站,听课。”
“你不一样,老师看你这次是……粗心,这样,你这节课站着听。”
申姜瘪嘴,老师您这心也忒偏了吧。
“谢谢老师,学生不能让您食言。”
走廊上,申姜不是一个人,和她一块罚站的,还有他们班的“门面担当”沈学霸本霸。
沈学霸和她一起罚站,申姜有点紧张。
申姜:“沈竹沥,你第一次罚站吧?”
沈竹沥:“你第几次?”
“不记得了,太多了,习惯了。”
“……”
“沈竹沥,你翻过围墙吗?”
“学校你比我熟,我问你,你知道哪里的围墙好翻些吗?”申姜想了想,又问。
“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申姜嘟囔。
沈竹沥偏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申姜轻咳了声,压低声音说:“摇滚乐队‘呐喊’,你认识不?我贼喜欢他们,听说他们今晚会在A大体育馆开演唱会。”
“所以呢?”
“我们从上周起不是加了变态的晚自习嘛,沈学霸,我今晚要去干一票大的,你帮我打掩护呗。”
“主唱超级帅的,还有才,我要没去,我会终身遗憾的!”
沈竹沥“哦”了一声,申姜偷瞄沈竹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竹沥好像对她笑了一下,痞痞的。
申姜有点着急:“你‘哦’是几个意思啊,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看心情吧。”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申姜喜笑颜开,被罚站的坏心情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