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番外

魏妙沁浑浑噩噩地坐起身, 只觉得头疼欲裂。

而她跟前却是突地炸开了一个声音。

“来人啊!来……来人啊!诈尸了!”

什么?

魏妙沁缓缓睁开眼。

却见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魏妙沁再抬头看去,这里竟然是一个灵堂,而她躺在一处棺材里!

这是……这是她上一世最后死的那个别院!

魏妙沁爬起来, 赶紧从棺材里出去了。

而那些人早吓得跑远了。

前院里。

大魏的最后一个皇帝,跪倒在了一个男人的面前。

如今大魏皇族已经被屠杀得差不多了,都是被眼前的这个如恶鬼一般的男人屠杀的……

建始帝差点绷不住就要尿□□了。

“她……她当真是死于意外……”建始帝哆哆嗦嗦地道。

此时几个宫人狂奔出来,差点被护卫一刀斩了。

“诈尸了!”他们喊。

男人微眯起眼,转头看去。

这厢魏妙沁提着裙摆小跑着出来。男人眼看着她越来越近……她的面容雪白, 可容貌依旧昳丽。

男人攥紧手中的长鞭。

那长鞭本是她的。

他想着她去了, 便怀揣着不可说的心思,私自留下了。今日来, 就是要用它活活抽死建始帝。抽死后再五马分尸, 剁碎喂狗……如此才消心头之恨。

可她……又好好地朝他走来了。

不仅如此, 他还听见她叫了一声:“荀锐!”

好似他们已经熟识,亲近,她叫了那个名字千万遍。

他的手微微颤抖, 死死盯住了她, 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

而建始帝吓得哇哇大叫,此刻也没人理会他了。

魏妙沁也在打量荀锐。

原来……在她死了之后的荀锐, 是这般模样的。

他一身浓烈的令人几欲作呕的血气,眼下微带着青黑,眼底血丝密布,俊美的面容上,满是阴戾煞气。

真真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可魏妙沁如今哪里还会再怕他?

她问他:“你昨日没歇息么?怎么眼圈都是黑的?”

荀锐怔住了。

连荀锐身后的将士护卫也都怔住了。

荀锐怔怔道:“没有。”

自她去后,他一夜也睡不着。

魏妙沁道:“那应当要请太医来瞧的。”

他也怔怔应她:“……是。”

建始帝惊吓过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魏妙沁没死?没死……没死也、也好!这些日子他已经受够荀锐的折磨了!

建始帝忙道:“妙妙,你救救我啊!荀将军, 你看,妙妙没死,她没死……我没骗你,真的,我没有杀她……”

魏妙沁却扭过头去,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痛快道:“杀了他吧。”

建始帝一下呆若木鸡。

魏妙沁想想又补了一句:“就是他在那酒中做了手脚,差点害死我。”

荀锐随即转头,森森地看了一眼建始帝,他道:“那就杀了他。”

建始帝闻言,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哭天抢地求饶了起来。

“妙妙,你要念一念我们往日的情意啊……”

“妙妙你信我……”

荀锐怕她心软,便没有动。

而魏妙沁却又朝他道:“走吧。”

走?

去哪里?

“这里待着难受得紧,你如今住在何处?便去哪里吧。”魏妙沁道。

荀锐身形一僵。

她……她要同我回家?

魏妙沁说着,又皱起眉来,道:“我躺得久了些,手脚都发软。你背我吧。”

旁人闻言,都惊呆了。

她……她怎能驱使如今这京中最有权势,连建始帝都盖过的,人人都畏惧的荀将军呢?

荀锐却是深深看魏妙沁一眼,强行按住澎湃的心绪,在她跟前当真弯下了腰去。

魏妙沁见状,倒是险些落泪。

无论何时,他倒都是一样的。

哪怕在这个世界里,此时她与他还未说过几句话,可她叫他背她,他便真弯了腰。

上一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荀锐到底是如何思念她的?

魏妙沁趴上了他的背,揪住了他的衣衫。

泪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荀锐一下又僵住了手脚,他哑声问:“郡主……为何哭了?可是哪里疼?”

魏妙沁摇了摇头,但又想起来他压根看不见。

她便忍不住道:“你怎么唤我郡主?”

荀锐反手环住了她的腰,紧紧的,他闷声道:“……那该如何?请郡主示下。”

魏妙沁拉了拉他的耳朵。

荀锐身形更僵硬,好似脖颈还有些红。

她道:“叫妙妙啊。”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力气还是那么大,将她背得稳稳当当,丝毫不见累。

他道:“不敢。”

“方才建始帝那狗东西都敢如此叫我。你有何不敢?”魏妙沁凑得更近些:“你叫来我听听?”

这一日,成了荀锐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他紧紧抿了下唇,才小心翼翼地喊了出来:“妙妙。”

魏妙沁点了下头,将下巴靠在了他的肩上,道:“你走快些吧,我有些饿了。”

荀锐应声:“好。”

荀锐真将魏妙沁背回了府。

之后,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要将魏妙沁带在身侧。

原先都道大魏皇室死得不能再死的众人,方才知这元檀郡主竟然极得荀锐那恶贼的喜欢!

荀锐不知从外头听了什么话,过了几日,便不大带魏妙沁一同了。

魏妙沁问他为何。

荀锐不言。

魏妙沁只好拉下脸来:“你连话都不肯同我说,罢了,我走就是。”

荀锐这才嗓音森冷道:“……我这般人,爱慕郡主……”

魏妙沁瞪他一眼。

他方才改了口:“爱慕妙妙,叫旁人知晓了,也只会觉得我污了郡……妙妙。”

魏妙沁觉得气。

关他们什么事?

若是他们嚼舌根子,杀了不就得了!

魏妙沁气得从贵妃榻上下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儿,然后忍不住走上前去,揪住了荀锐的衣襟,牢牢攀住将他往下拉了拉,谁晓得这人稳如泰山,拉都拉不动。

她便只好勾住他的脖颈,借力一跳,盘住了他的腰。

她亲了下他,道:“哪里污了我了?”“嗯?我看荀将军的唇还是香的……”

门外荀锐的亲兵们都吓呆了。

荀锐受宠若惊,也成了木头桩子。

他牢牢托住魏妙沁的腰,呼吸渐渐急促粗重起来。

魏妙沁都察觉到他情动了,偏他忍住了。

他牢牢将她抱在怀里,许久才低低应了声:“……嗯。北北”

此后,荀锐倒也不听外头的人如何议论了。

魏妙沁又私底下联系了端王府的人,渐渐的,愿意归顺荀锐的人多了起来,京中风向渐渐大变了模样。

他私底下筹备了婚礼,却又不敢真将人弄到婚礼上去,只得一日日忍下去。

待他登基那日,叫人一并准备了婚服,却依旧没敢送到魏妙沁跟前。

魏妙沁心中叹气。

上一世,他是如何隐忍啊。

魏妙沁只好自己去穿了起来,等到时辰差不多,她方才叫人送她到了荀锐跟前去。

她站在门外唤:“荀将军。”

换上龙袍的荀锐转过身来,见到的便是他日夜肖想,却不敢去碰的妙妙,着一身红装,轻描眉点唇,美得不可方物,朝他行来。

她抬手,屈起手指冲他勾了勾。

她道:“我走不动了,还请荀将军一会儿也背我吧。”

“……抱也是行的。”

荀锐阴沉的面容一点点裂开来。

他心下欣喜若狂,便是下一刻死了好像也值得了。

……不,他下一刻不能死的。

他要去握住她的手。

他要背她,抱她。

荀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将她抱了起来。

就如第二世一样。

他还是将她带上了自己的登基大典。

无数人跪倒在他们跟前,高声呼喝“万岁”……

布告贴满了天下,告知所有人,她成了他的妻子。

二人在高阶上携手相视,走完了仪式,方才入了洞房。

回宫殿时,还是他抱着她回去的。

她靠在他的怀中,主动勾住了他的脖颈,亲吻了下他的唇。

男人这才终于克制不住了,他用那双显得冷冰冰的眼珠子热切地注视着她,将她放在床榻上,因为力气过大,竟是生生将她的衣裳撕裂了。

他亲吻着她。

用力、凶猛。

他轻轻闭了下眼,再睁开。

眼底的光有了轻微的变化。

魏妙沁察觉到了变化,她一怔,抚弄着他的眉眼,问:“……是哪个荀锐?”

男人腰腹有力,他将她抱起来,就这样在殿中来回走动也不见停歇下动作。

这些记忆合拢到了一处。

他眸中的大火越加旺盛。

他道:“……这一世,下一世……哪一世都是我。”

他说着,咬了下她的耳垂,将她的腰肢往身上压得更紧。

魏妙沁不自觉地流下一滴泪来,闷哼一声,又踢了踢他,却踢了个空。她骂道:“那你吃自己的什么醋?这么用力作什么?”

他不答,只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她圆满了他的两世,再无半分遗憾。

……

当魏妙沁再睁开眼,已是回到了熟悉的殿中。

她坐起来,便见荀锐也醒了,他坐在床榻上,紧紧盯住她,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是梦?还是真的?”魏妙沁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荀锐道:“……兴许是梦。”他道:“我也梦见了。”

他说罢,伸出手来,又将魏妙沁抱了起来。

魏妙沁气得咬了他一口:“叫你轻些还不轻?”

此时有宫人小心翼翼在外头道:“皇上,娘娘,小皇子又哭了……”

魏妙沁撑着下巴,歪倒下去靠住了靠枕。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去吧,皇上去哄罢。”

荀锐应了声,却是俯身又亲了她一下,又咬了咬她的下巴、耳垂,方才走。

魏妙沁在后面骂了句:“荀锐是狗吗?”

他也权当没听见。

魏妙沁舔了舔唇。

荀锐回头望她一眼,灯火阑珊处,她在那里,再也不会变了。

……

晋和十一年。

又是各国各族来朝相贺。

皇后娘娘又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常家姑娘,不,如今她已经是李家的夫人了。

她走在宫里,身后有人跟上来,语气讨好地道:“您为娘娘备了什么礼物呢?”

李夫人淡淡说了。

还点拨了身后那人两句,那人一下如获至宝,对她更是推崇追捧。

此时另一头也热闹了些,同样有人和她一样被围了起来。

李夫人转头看去,便见是杜氏。

她如今身有诰命,得皇后娘娘照拂,虽未再嫁,但儿子却出息得很,自己在京中也受人尊敬。杜家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李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失笑。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从大魏时,到如今大晋时,都跟在娘娘身后恭维讨好,示以真心的人,后来都得了无数好处,地位节节攀升。

她便是其中一个。

想她第一回 在娘娘跟前示好时,她还是常家姑娘,不受旁人待见、关注,姐姐比她更得长辈喜欢。后来大魏没了,姐妹还讥讽她攀上了元檀郡主的高枝也无用……可如今呢?

李夫人暗暗一笑,朝前方望去。

如今朝中有了一位闫将军,也多了一个新的静王。

唯独皇上的后宫中,只一位皇后娘娘。

现下旁人想要再讨好娘娘,却是难得其法了,唯独他们这些人还能说得上话……

等到了举宴的大殿外。

李夫人闲来无事,四处扫视。

却是扫见那远方,皇上的车辇停在了半途,皇后娘娘走了下去,似乎弯腰亲自捡什么东西去了。

随即皇上也下了车辇,走到她的身后,一手去捞她的腰肢,同时也弯腰低头,亲吻了下她的耳朵。

真好。

李夫人忍不住欣羡地想,她们虽然都得了地位富贵,但唯独只有娘娘还得了这般对外狠戾唯独对她深情的皇上……

夕阳西下。

霞光披了他们一身。

殿内奏乐起。

不多时,奏了一曲《求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