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妹婿

侯府被抄时, 公公被下了狱,婆母被押进了宫,小姑子不知去向……阖府上下都乱成了一团。杜氏被圈在一个小院子里, 她发钗散乱地捧着肚子,身边只有一个当年从娘家跟来的丫鬟伺候着,惶惶不安笼罩着她。这些日子身子本就不大好,这会儿一受惊,就更觉得难受得紧, 她倚着椅子忍不住低声叫唤。

偏偏丈夫就坐在不远, 又是骂骂咧咧,又是打砸手边的茶具, 连回头看她一眼也无。

还是她哥哥想起了她, 来侯府将她接走了。

只是回了娘家的日子也并不大好。

杜家多为邢家拥趸, 一面又同侯府有姻亲。如今大魏政权更迭,新帝登基。不知哪里来的传闻,说是邢家惹怒了新帝, 恐怕将来就要彻底退出帝都世家之列了。又加上侯府被抄已成事实。与两家都有牵连的杜家, 自然过得不怎么样。家里入仕的,曾经封过诰命的, 如今都使尽了手腕,只求这番风雨过去,杜家仍能屹立不倒。

杜氏作为侯府曾经的少夫人,这下地位就尴尬了。

她回府当晚,母亲龚氏就上门来,同她说了好些话。

“你不应当回来的。”

“你若弃侯府而走,外头人该如何议论咱们杜家?岂不是要说我杜家只可同富贵,不可同甘苦?”

“你既已嫁了人, 腹中也有胎儿,便是侯府的人。如今你再回来,外头恐怕要说这是咱们杜家的主意……”

龚氏一番话,说得她羞愤难当。

后头只听得母亲龚氏又道:“不过现下回也回来了,若是再将你送回去,反倒显得杜家无状。今后你便歇在院子里吃斋念佛,且少出门罢。免得旁人见了你,又想起这种种事端……”

杜氏喉头哽得厉害,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磕头应了。

之后她便住回了出阁前住的地方,一座二层小楼,上头住的是她,下头住的是嫡妹。还是先前陪嫁去的丫鬟,并府里一个负责洒扫的老婆子伺候着她。不多久,嫡妹就搬走了。那些下人谈论并不避讳她,她便也知道了嫡妹搬走,是说不想沾了她的晦气。

几日过去,母亲龚氏还真请了佛像来摆在她的房里。

府上其他姊妹见了,都笑着说,长辈们正烦忧着呢,便也请她出出力气,每日里诚心念念佛,求求佛祖庇佑府中不受侯府牵连,倒也算难得做了桩善事。

杜氏只是性子温,并非是蠢,那些个明里暗里的嫌弃,她都听了个清楚明白,难免躺在房中郁郁寡欢。

之后她唤来身边的丫鬟问了问。

丫鬟讷讷道:“侯府上并未差人来问过主子……兴许、兴许正乱着呢,分不出神来。”

杜氏凄然笑道:“哪里是乱着分不出神呢?过去府上正兴盛时,也没见分出神来问过我。现在侯府落败了,莫说他这个枕边人了,便是父亲母亲,兄弟姊妹们,又有哪个是不嫌弃我的?”

说罢,她拽着被子将头一蒙,默默流泪,不肯出来了。

魏妙沁上门来时,正是杜氏哭得嗓子都哑了,叫丫鬟去倒热茶来。丫鬟心疼主子,就想去厨房讨碗热汤,谁晓得连厨房里头的都是个个势利眼,将丫鬟一通好骂,她就委委屈屈回来了。

这厢哭哭啼啼,那厢魏妙沁掀了帘子走下去,深吸一口气,倒是觉得这外头光是吸着气,都比宫里头顺畅,一时间心情好了不少。还没等迈进门,脑子里倒是已经过了无数思绪。该请太医给嫂子瞧一瞧,她房里那根人参也给她,还有那块软玉也给她……

正想着的时候,门房拦在前头,问:“来的是何方府上的贵人?”

魏妙沁愣了愣,略略出神地想了会儿,还是道了一句:“南安侯府上,姓魏,号元檀。”

这回轮到门房愣神了,他呆呆盯着那帷帽看了看。梳的妇人髻,穿的是黛色衣裳,颜色内敛,全然不似这位主儿过往的风格。只是仔细瞧,便能瞧出来,这衣裙上的暗纹、金丝绣,瞧着比过往还要贵气几分。应当是宫里贵人的形制。

在这京里头,给达官贵人做门房的,大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他便是其中一个。

“原来……原来是您,小的这就去通报。”门房深躬行礼,说罢,立即小跑着进了大门。

“你说来的是元檀郡主?”龚氏惊疑不定地起身。

龚氏的大儿媳在一边纠正道:“母亲,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元檀郡主?”

龚氏神色变幻:“不错,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元檀郡主?如今只有被拱上尊位的皇后娘娘……”话音落下,龚氏将手中的茶杯随意放案上一搁,便立即起身往外走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迎贵客。”

至今京中上下都琢磨不清,为什么前脚被抄了家的元檀郡主,后脚摇身一变就成了新后。弄不清个中缘由,也就不明白昔日的元檀郡主,今日的新后,究竟是得宠还是不得宠。

可不管得宠与否,从过去到如今,都是他杜家得罪不起的贵人。

龚氏领着大儿媳与众多仆妇,将魏妙沁迎进了门。

龚氏既不敢称“娘娘”,更不敢呼“郡主”,口中便只好道:“今日得您上门,着实蓬荜生辉。”

“我是来瞧我嫂子的。”

龚氏一愣。

南安侯府已经没了,侯爷同那位庶长子还在大狱里,侯夫人至今没有消息,旁人也不敢问起。虽说元檀郡主仍旧做了贵人,可这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与南安侯府划清界限了……

这一愣也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转瞬龚氏便慈和地笑着道:“她养身子的这些日子里,也正惦念着您呢。”

魏妙沁也并不同她寒暄,直接了当地出声道:“那正巧,嫂子住在哪个院子?劳烦夫人派个丫鬟给我领领路。”她话里连半点询问商榷的意思也无,明明是柔和的语气,却是强硬的味道。

龚氏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当下笑道:“多日不见您,还是我陪着您过去,也正好说说话。”

魏妙沁点头应了。

于是连一口茶也没喝,一行人便立即往杜氏住的院子去了。

“还是娘家人呢,却连半点好都不肯施给主子,别人家若是有了身孕,莫说夫家如何小心厚待,娘家也是一样紧张回护。咱们呢?喝个汤都得靠求的,几个丫鬟婆子也能甩脸色,求了也不给……”丫鬟说得忿忿,嗓子眼儿里的悲腔压都压不住。

杜氏一言也不发。

倒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魏妙沁立在门外,转头瞧了一眼龚氏。

龚氏掐了掐手腕上的珠串,神色不变,只扭头叫住了身边的嬷嬷:“去厨房问问怎么回事……”说罢,这才露出一丝愧色道:“底下人无状,叫您看笑话了。”

兴许是这些日子,好的坏的见得多了,撕破的假面具也多了。魏妙沁竟然从龚氏身上瞧出了几分面慈心恶的味道。

魏妙沁也不出声,抬手径直推了门。

跟在龚氏身边的大丫鬟立即抬高了声音,道:“二姑娘,太太和大奶奶来了。”

杜氏惊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

她那丫鬟也吓得三两下擦干了眼泪,从屏风后头绕出来,埋着头,跪地道:“太太。”

龚氏见她这般低声下气,反倒皱了下眉,径直越过她,道:“二姐儿,你瞧谁来了。”

杜氏愣愣抬头,这才看见了魏妙沁。

魏妙沁的打扮与以往全然不同,杜氏用力眨了下眼,确定了不是梦,这才露出了笑:“怎么,这是怎么……”

魏妙沁走上近前。

龚氏跟着在一边道:“怎么倒像不认得了一样?”

“妙妙?”

魏妙沁点了下头:“嫂嫂,是我。”随即挨着她的床榻坐下了。

龚氏还待说些什么,魏妙沁却先转过了头道:“我来得急,没用多少吃食,现下倒有些饿了……”

龚氏当下会意,立刻领着大儿媳和仆妇退出去,准备饭食去了。

从前魏妙沁来过杜家,那时她是京中最最受宠的元檀郡主,谁人想讨好她。因而那时杜家早早就打听好了她的喜好,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其实莫说是杜家,恐怕京中少有人不知魏妙沁的喜好。

于是这会儿再准备起吃食,实在是轻车熟路。

龚氏都忍不住纳闷。

这怎么都改朝换代了,还是得讨好这位呢?

这厢杜氏的丫鬟呆愣愣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出声:“郡主?”

杜氏忙瞪了她一眼。

丫鬟知道自己失言了,讷讷改口道:“姑娘。”

“南安侯府……”

杜氏刚起了个头,就被魏妙沁打断了:“嫂嫂多久没出过府了?”

杜氏回忆了一下:“我也不知多久了……这整日浑浑噩噩的。”

“你可还想同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哥一块儿过日子?”魏妙沁又问。

杜氏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他只怕自身难保……”

“我也并非嫌贫爱富的人。”

“可他是这样的人,不仅嫌贫爱富,还是个四下风流的混账,是个不上进不爱读书的废物……”魏妙沁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杜氏知她脾气,听完也不生气。杜氏其实也心知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我是嫁了人的,不跟着夫家又能如何?”

“你若愿意,同他和离不是什么难事。”

“杜家要脸面的。”

“若我让你同他和离,京城上下都说不出半句评判的话呢?”

杜氏想了想,道:“你我亲近,我也并不避你,我并非是惦念着这个夫君。只是我腹中有子,若是和离,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我想要这个孩子。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护住这个孩子,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女子落胎伤害极大,这个孩子自然是要生下来的,你只管生就是,和离是另一码事。那样的废物,本也与你配不上。当年不过是你家中盼着与南安侯府结亲,侯夫人也正看中你的性子好揉搓,才成了这桩婚事罢了。”

杜氏面色赧然,说不出话。

“我并非是指责杜家攀附,有攀附之心才是好事呢。”有攀附之心,她今个儿来了这一趟,杜家上下才知道以后要对杜氏好。若真是那些迂腐不化的,恐怕第一个要将杜氏先浸死。

杜氏摇了摇头,盯着魏妙沁的打扮,目光恍惚了一瞬,道:“我这是在家里待了多久了,怎么一晃过去,妙妙连妇人髻也梳起来了。是……是与邢家那位公子……”

从婉听了脸色一变,连忙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杜氏脸上羞赧之色更重:“那是我误会了。这般胡言乱语,妙妙不要听进耳朵里去。”她顿了下,这才又道:“那……那妹婿是何人?”

魏妙沁想了下,道:“一个恶人。”

“恶人?”杜氏愣愣地看着她。

“一个笑起来凶神恶煞,不说话时也凶神恶煞,不管做什么都凶神恶煞的人。”

杜氏脑中已然勾勒出了个面黑虬髯的山匪模样。

“南安侯府倒了,委屈妹妹了……”

公婆都没了,妙妙又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从今往后竟是连个倚靠都没有。杜氏越想越觉得不大安心。虽说如今杜府大不如前,可到底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杜氏咬了咬唇,道:“妹婿是什么人?改日、改日若有机会,可否见上一面?原先那邢家公子,都是陪着你去见过的。如今……如今却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

她虽说是在深宅内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总该听闻魏妙沁成婚的消息。既然她半点消息也没听闻,恐怕这桩婚事是含混着就办了。曾经那样风光得宠的元檀郡主,婚事怎么能这样潦草呢?

魏妙沁听了杜氏的话,倒是一怔:“你要见他?”

“嗯,总要说几句话的。”

“好吧……”

这厢二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丫鬟们端着饭食点心来了,一并送来的还有精心熬制的汤。

丫鬟扶着杜氏坐好,二人一块儿慢吞吞地用起了食物。魏妙沁实际并不饿,只随意用了些,多是停下来和杜氏说话。

杜氏两个还未出阁的妹妹,方才从外头回来,叫住了嬷嬷来问:“今日母亲和大嫂怎么不在?”

“在二姑娘那里呢。”

“二姐那里?”

“是有外客?”

杜氏姐妹骤然想起了大门外停住的马车,灰扑扑的,瞧着着实不大起眼。那守着马车的车夫也不是什么熟面孔,不由出声嘲讽道:“哪里来的破落户上咱们的门了?”

话音才刚落下,龚氏就进门来了。

“没有规矩。”龚氏拉长了脸:“去跪半个时辰,跪完再去看看你们二姐。”

这厢魏妙沁已经出了杜家的大门,重新登上了马车。

从婉问:“咱们回宫了?”

魏妙沁摇摇头,脸上笑容更多了些:“自然等到天黑再回去才划算。”

从婉咽了咽口水:“是。”只盼宫里那位主子脾气好些、度量大些。

“我今日高兴多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

“当发现撕碎了那些虚情假意后,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心实意惦念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高兴多了。”

从婉也跟着笑了起来:“奴婢也高兴多了。”

魏妙沁将帷帽戴好,坐着马车去了从前爱去的那些铺子,零零碎碎买了些玩意儿,消磨到了傍晚时分。

赵玉菁还被堵在那里动弹不得。就是再好的脾气,也被折腾坏了。

她越来越怀疑那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当下也不顾丫鬟的阻拦,走上前就要去掀帘子。这时候,马车内的香彤卷起窗帷一角,瞥见了不远处的马车,马车外站着从婉,从婉正冲她挤眉弄眼。

香彤笑了笑,出声道:“咱们该走了。”

听马车里传出女子的声音,赵玉菁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她还当是新帝微服,毕竟如今宫中没什么贵人了,尊贵的也就那么一位。现下听着……

“不许走,今儿你们堵了我就想走,哪有这样容易?”

小太监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当即马鞭一扬,抽动马儿,调转车头。

赵玉菁差点被卷到马蹄下,还是身后的婆子手快,一把将她拉开了。

赵玉菁气得气儿都喘不匀了:“天子脚下,好生跋扈!纵使是你魏妙沁,恐怕也不能如此嚣张吧?”

马车停也不停,朝着那灰扑扑的另一辆马车去了。

赵玉菁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停下,另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帷帽的窈窕女子。

她对魏妙沁的身形可记得太清楚不过了。

不论走到哪里,魏妙沁都是最扎眼那一个。身上穿的衣裳,永远是当下最时兴的,料子也是最好的,请的绣娘都是宫里头顶顶有名的,戴的头饰也都是昂贵的独一份儿的,模样也是生得最最好的……赵玉菁哪能不记得呢?她可太记得了。甚至有段时间,赵玉菁做梦,梦里都是魏妙沁穿着衣裙,盈盈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赵玉菁猛地推开身边的丫鬟婆子,提住裙子,三两步跑了上前。

“魏妙沁!”

“大胆!”小太监扭头呵斥她。

赵玉菁心跳如雷,看也不看那小太监,只仰头瞪视着魏妙沁。

魏妙沁才刚登上马车,听见声音不由回了头。

“原来是赵姑娘啊……”

赵玉菁掐紧了手帕:“你装什么瞧不见我?他们将我堵在那里,难道不是你故意指使的吗?你……你莫以为如今了不得了。你可知,你身下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你这样欺侮下臣之女,哪有半点母仪天下的风范?朝中言官,岂容你这样嚣张?”

魏妙沁歪了歪头:“我嚣张么?”

赵玉菁张张嘴,正要冷笑,趁热再抨击两句什么。

魏妙沁却又接着道:“又不是第一回 了。”

赵玉菁未说完的话,全部噎在了喉咙里。

又不是第一回 了。

……还真不是第一回 了!

她过去还是元檀郡主时,便无人敢招惹。若是有冒犯她的,她连出手也不必,什么世子,什么将军府公子,还有什么皇子,都先替她出了头了。

想着想着,赵玉菁觉得更气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有种望不到头的感觉。

过去所有人都被她压一头,好不容易到如今了,心想着这元檀郡主恐怕也要沦为人人可欺的角色了。却偏偏还是被她死死压着……这叫什么世道?

老天爷都不长眼的吗?

“姑娘,姑娘……”丫鬟连忙扶住了赵玉菁。

而魏妙沁头也不回进了马车,太监、侍卫们立即拱卫着她往皇宫的方向回去了。

时辰可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得好。

这回去晚了,皇上未必发作娘娘,可定是要发落他们的。

从婉忍不住讽刺道:“心比天高,却又偏偏心眼儿小,这都受不得,也就只能做做小人了。”

“到底是赵大人的女儿,前两日我还在御书房瞧见了赵大人。”魏妙沁说着略有些心虚,但转瞬她就不觉得心虚了。她心虚什么?就是要让荀锐知道,让她来做皇后,那可真真是一拍脑壳胡乱做的大大蠢事!

魏妙沁回宫途中,早有人先一步回宫与荀锐报了今日宫外发生的事。

“她没有去见魏静远和闫焰?”

“回皇上,没有。”

“杜氏说什么了?”

侍卫便一五一十学给了荀锐听。

半晌,荀锐都没有开口。

倒是一旁的甘华斟酌着出声道:“原先娘娘与这个杜氏感情甚好,娘娘只有个庶兄弟,别的兄弟姊妹一个也没有。平日里都是杜氏照顾着……”

“是个聪明人。”荀锐道。

甘华愣了愣。杜氏聪明么?皇上从哪里瞧出来的?

“明日该回门是不是?”

“是……”甘华心说,可这如今也没门可回啊。

荀锐道:“明日不上朝,折子留中不发。朕要陪妙妙回门。”

甘华更懵了。

这回哪门子的门?

甘华仔细思索了一番刚才那侍卫的话。

这杜氏的聪明,莫不是……莫不是因她开口说了声“妹婿”?

不,不对……方才侍卫那番话里的重点,不应当是娘娘说您是一个恶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