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荀锐何时归?

大胜?

魏妙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辈子可不是这样。

是了, 上辈子荀锐并没有随军。

魏妙沁立即动身进宫,果然从建康帝的案头的折子里,瞥见了“宋惩直”三个字。正是要为他请功的。

但魏妙沁还是想不通。

荀锐这样为大魏出力, 攻打异族。难道是这辈子他不打算造反了吗?是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可就算是没有荀锐,也会有其他的人。

现在的大魏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放弃,而就继续走上坦途。

等到灾害频发、民不聊生,上下官员却依旧沉溺于靡靡之音、虚幻浮华的时候, 大魏还是会倒下。

只不过魏妙沁看着折子上的名字, 一下子对荀锐的害怕和恶感减去了不少。

大魏覆灭本也不是他的过错。

她又有什么好记恨他的?

若是他不是次次都来轻薄她,那便更好了。也不知他落的什么毛病, 总喜欢为难她。

“妙妙瞧见了?”建康帝面带喜色:“他们果真不负朕的期望!一战便胜!”

建康帝指着“宋惩直”三个字, 道:“这人是宋家的嫡子吧, 说是早年体弱,便听了方士的话,养在了关外。他倒是个厉害人物, 等归来后, 朕便好好赏赐他!”

魏妙沁暗暗扶额。

心说这就是宋家对外敷衍的说辞,实则这人是宋家二老爷与一异族女子所生, 乃是宋家庶子。也就建康帝会信了。

魏妙沁陪着说了几句漂亮话,建康帝又赏了她不少的东西,之后绝口不提要她去探望皇后之类的话。只又让魏明奕又陪着她在宫中转了转。

上一次是魏妙沁心头烦闷,因此也没察觉到建康帝的用意。可次数多了,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打小没少往宫里来,又不是头一回到这儿,哪里需要魏明奕总陪着她呢?

魏妙沁匆匆辞别了魏明奕,等回到了府中, 孟氏便又同她说起了亲事。

“如今外头都在说,你与邢家公子的事要不成了,有几家夫人颇为意动,看皇上没再下旨为你择婿,便主动来同我说了。”孟氏说完,又问了她近日在宫中如何,可还有再受委屈。

魏妙沁便将魏明奕陪伴她在皇宫中闲逛的事说了。

孟氏惊喜出声:“我道为何皇上近期不再为你的婚事操心了,我还当是近期政务繁忙、分身乏术,却不成想到,原来皇上早已想好了。妙妙,皇上这是要将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呢!”

孟氏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扎眼得很。

魏妙沁叹了口气:“我还是要嫁邢家公子的。”

孟氏大惊失色:“为何?那邢家不是有人得了重病吗?哪里好叫妙妙过去染了病气?你自幼就娇贵得很。”

魏妙沁想了想,便只好说:“那邢公子很是合我的心意。”

若是早先,孟氏便觉得这是好事了。

但现下,她却犹豫起来,道:“妙妙,孰轻孰重,你心底应当是知道的。做太子妃,总是比做一个不知将来前程的世家公子的夫人要强的。太子又与你自幼一起长大,定然会好好待你……”

“可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皇帝后宫三千……母亲,我不喜欢这样。”

“那又如何?等将来太子做了皇帝,你便是皇后,这世间女子能达到的最尊贵的位置都在你身下的。旁的又算什么?”孟氏说着,面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来,道:“妙妙,你且好好想想。”

魏妙沁顿时更觉得胸中烦闷了。

孟氏知晓了建康帝的打算后,便将其余来试探夫人都一一回绝了。一时外间还道,元檀郡主虽然身份贵重,但却是个重情义的。怕是将来仍旧要嫁到邢家去的,那邢家也实在不走运云云,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有人患了怪病……皇上又哪里舍得将郡主的千金之躯,嫁进去呢?

魏妙沁慢慢地连皇宫也不大想去了。

一是越旁敲侧击地接触朝政,越觉得没救,二是越看魏明奕越觉得尴尬。

她打小拿宫中皇子当兄弟一般,哪里有嫁的道理?

她就干脆带了从婉与香彤,天天到郊外佛寺去上香。

今儿又是她上香的日子,只是她的马车行到半途,突然被拦下了。魏妙沁对这个动作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但转念一想,现在荀锐还在边城呢,自然不可能来拦她的马车。

魏妙沁便让人停住了。

却见马车外跪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只匆匆递了封信,哑声道:“请郡主务必拆开一阅,求郡主。”

说完,丫鬟就疾步走了,再不敢多留。

她是好不容易才寻得了机会,将公子的信传了出来,回去她还得小心将手好好洗上三遍。再想起曾经俊美的公子如今的模样,丫鬟就只觉得害怕。

魏妙沁心下莫名其妙。

从婉捏住那信道:“不明之物怎能过姑娘的手?奴婢来拆罢。”

从婉拆了信,这才呈到魏妙沁的跟前,却也没让她的手去接触。

只见信纸上竟然有点点变为黑褐色的血迹,看着无端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再仔细看那内容,每一个字下笔都极重,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

魏妙沁越看越惊心。

邢正安重病并非是建康帝的手笔?

而是荀锐?

可荀锐哪来这样大的神通?

当看到邢正安说自己双手腐烂不堪,接下来等荀锐回京,恐怕连眼珠子也要没了。

魏妙沁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宋六公子,好生可怕。”从婉喘了口气,喃喃道。

魏妙沁突然皱起眉:“这封信上带了血,应该是邢正安亲笔写的,快,回府!将它烧了!从婉再用皂角好好洗洗手……”

从婉还没反应过来:“姑娘?”

“他缘何双手腐烂?定然是被下了什么不明的药物。否则一般拿刀割,拿棍子打,都造不成这样的结果。如今他的手坏得厉害,恐怕碰了什么,便会将什么传染上去。”魏妙沁掀起车帘,飞快地道:“快,回府!”

车夫不敢耽搁,连忙打道回府。

从婉吓坏了,眼底都噙了泪。

但她还是抽了抽鼻子,道:“幸而没叫姑娘伸手去碰。幸好,幸好……”

魏妙沁心下一软,眼眶又酸,但又觉得好笑:“你就不怕自己的手疼吗?”

从婉有些害怕,但还是道:“疼的不是姑娘的手,那就好。”

等回到府中。

魏妙沁立即让人准备了皂角水。

从婉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她还将信纸攥在手里,道:“左右就我一个碰过,就我拿去烧,烧干净。然后我再洗手。”

魏妙沁点点头,心底对邢正安也不免起了几分厌憎之心。

他难道便不曾想过,他的信送出来,会给旁人带来怎样的伤害吗?连带对荀锐的震惊与害怕,都被这样的感觉冲淡了。

等一切处置妥当,已经是个半个时辰后了。

过了好几天,从婉的手都没出事儿。

魏妙沁便松了口气。

可谁知没两日,从婉不慎割伤了手,等到第二日,她便说手臂发痒。

魏妙沁就知道不好了。

魏妙沁咬咬牙,叫来香彤:“派人去打听,何时大军才还朝?”

魏妙沁从没有这样地期待过荀锐快些出现!

……

短短两月不到,荀锐便拿下了无数军功。

异族被彻底击溃,再难形成威胁。若要再与大魏一战,只怕要等好几年之后才能休养好了。

建康帝便下旨令他们还朝。

魏静远等人俱都骑在马背上,只是他们神色暗淡,全然看不出大胜归京的喜色。

在京中的年轻公子们,哪怕听父辈再如何讲当年征战的事,哪怕再如何随皇上去围场打猎……都不如当他们真正站在战场上,那一刻得来的震撼多!

原来说死,就当真死了。

原来敌人并不会因他们是大魏谁谁家中的公子,拥有多少钱财地位,就不将手中的大刀挥舞向他们了……

他们死了许多人。

尤其是前几回,大魏士兵到了战场上,就如菜瓜一样,任由对方砍倒。

之后异族奇袭而来,,连这些来混日子的公子哥儿都不得不上了战场。他们方才又知个中残酷。那日那个说也想见元檀的,便死了个透。魏静远险些也死在刀下,但被荀锐救了。

因而还朝时,谁也笑不出来。

只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往昔认为的大魏朝战无不胜,好像哪里……出了错。

转眼已是深夏。

大军也终于抵达了京城。

听闻朝上已经封赏完了之后,魏妙沁便马上吩咐了人:“立即去打听大军之中有个叫荀锐……不,宋惩直的人。看他如今在哪里?”

小厮点头应了。

小厮一路小跑出了南安侯府,却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裳,身形高大,兼之又一身血煞气的男人,就在他们侯府门外的小巷子口打着转儿,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小厮当即上前喝道:“你是何人?在此地盘旋是为何事?”

男人转过身,却露出一张俊美非常的脸,眼底光芒阴冷凌厉,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的心肝发颤。

他哑声道:“我在等人。”

“等……等谁?”小厮结巴了一下。

男人好似笑了下,眼底的阴冷凌厉之色减了一分,他道:“等府上元檀郡主的车驾。”

小厮顿时气急,骂道:“你是谁家府上的?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这里拦郡主的车驾!”

男人道:“宋六。”

小厮顿时哑了声:“……”郡主要寻的人,怎么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这小厮哪里知道,荀锐一走,虽说早就知晓京中会发生哪些事,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他仍旧是日日夜夜都在想魏妙沁。想得心疼,下.身也疼。

他重活一世,与她分开一日,都觉得难受得紧。

等一回京城,自然就自发送上门了。

他又不是女儿家,哪里要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