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那邢公子拿了药和人参,也赶到郊外军营去,魏妙沁却正巧往回走了,正与他擦肩而过。
因着魏妙沁匆匆离去,之后闫焰得了假回了将军府,便立即让妹妹请了魏妙沁过府。他则又另请了魏静远等人。
魏妙沁临出门的时候,听母亲孟氏道:“明日妙妙得留出些空来。”
魏妙沁惊讶问她:“要作什么?”
“明日丁家摆宴,你与娘一同前往。”
丁家与邢家有姻亲关系,听孟氏这样一提,魏妙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既已经向皇后、建王妃回了话,自然打今天起,就要多多与邢家女眷亲近了。这样才方便了她将来入府后,过上顺心如意的日子。
魏妙沁自然不会抵触这样的事,当即就点了头。
“你还未曾同那邢家公子说上过话,等明日,你大可放开些,同他说说话。虽说妙妙美名冠绝京城,但此人到底在外长大,兴许不懂得妙妙的好。皇上指婚定然没错,可若能在婚前培养一两分情谊,婚后自然更美满。”
孟氏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魏妙沁哪有拒绝的道理,当即点头应了。
只是等应完,魏妙沁才猛地反应过来,惊讶道:“邢公子不必养伤吗?”
她已经从小厮那里获知,邢公子的腿是被荀锐生生打折的。
荀锐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孟氏神色却比她更惊讶,道:“养什么伤?”
“前两日邢公子伤了腿脚。”
孟氏疑惑道:“哪有的事?昨日娘才与邢家大房的太太一并吃了饭,正是她同我透出了些意思,想要在丁家宴上,携家中子女与你好生亲近,更要将儿子一并带来。”
魏妙沁点点头。
想他那日还能倚靠书童在外行走,应当也不是太严重的毛病。
魏妙沁乘上马车,往闫将军府上去了。
等到了府中,闫焰和魏静远几人,却是叫她和闫家姑娘坐在一堆,好好瞧他们耍了一番把式。
闫焰武将世家出身,自然不必说。魏静远却也学得有模有样,实在大出魏妙沁的意料。再看他的面容,才几日下来,竟也添了一分坚毅之色。
等耍完了招数,魏静远便不耐地坐了下来,抬手倒了杯酒,一边饮酒,一边炫耀道:“营中士兵,十个里头竟有九个都打不过我!元檀,我厉害吧?”
哪里是魏静远厉害,分明是京中各营,平日少于操练,到了这一代军户,更少有实战的机会。如今战事当头,才急急捡起兵器开始操练……魏静远这样的,都能随意制服那些懒惫的士兵……
军力如此,何谈将来?
魏妙沁脑中一下便浮现了校场上荀锐的身影。
因有异族血统,他比闫焰、魏静远二人都还要高,他将人锁喉扣肩横掷出去,力道之大,撞翻无数兵器架。要知晓架上摆放的兵器,还有重达百十斤,如此多的兵器挂在一处,竟是全部撞翻,没一个幸免。
他才算是真厉害。
也难怪上辈子总听人说,他每每上战场,都身先士卒,勇猛万分。因而连连胜仗,大魏朝中竟无一人是他对手。
再忆起刚才魏静远的动作,都像是小孩儿把戏了。
魏妙沁吐出一口气。
哪管小孩儿不小孩儿呢,只要护住自己就是好的。
魏静远又不必靠这个封侯封将。
魏妙沁又与他们在闫家好好玩了一通,然后才归了家。
转眼到了第二日。
丁家宴上十分热闹,众人都是言笑晏晏。却不是因着给丁家的脸面,而是因为今日朝上建康帝终于下了圣旨,立了二皇子魏明奕为太子。
众人都知魏妙沁与几位皇子关系也是极好的,知晓她要来宴上,恨不能将自己打扮得更美丽些,好叫魏妙沁将她们引荐给太子殿下。如今太子还未娶正妻,正是大好时机!
于是魏妙沁刚一现身,便得了比往日还要盛的追捧。
常家小女儿常玉盈,上回在常家春日宴上,得以坐在魏妙沁的身旁,同她搭上了两句话。
这回她却被挤到了最外圈儿,想与魏妙沁说话,却连魏妙沁的袖子都挨不着。
魏妙沁无意间一抬眸,就正瞥见常玉盈巴巴望着这边,手里的帕子都快叫她绞碎了。魏妙沁哭笑不得,便抬手将她唤了过来。
郡主开口,谁敢拦?
自然纷纷让路,好让常玉盈走到魏妙沁的身边来。
不多时,又听见有人高声道:“大公主嫁到!”
魏芳蕊、魏彤玉等皇家公主,均还未赐封号,因而只按排行来称呼。
魏芳蕊转瞬进了园子。她从来姿态温和、落落大方,正是京中高门贵族之家,最为推崇的那一类女子。因而不少姑娘都上前主动与她攀谈去了。
魏芳蕊只与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走到了魏妙沁的跟前,道了一声:“元檀妹妹。”
魏妙沁心下惊讶。
昔日她养在皇后膝下的时候,皇后待魏芳蕊实则要比待她严苛许多,到今日都仍旧不改。因而魏芳蕊少有出宫的机会。她与丁家也并无交情。怎么会突然来了?
魏妙沁总觉得其中有哪里透着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上回太后寿诞时就有了,只是后来魏芳蕊给她披了披风,她觉得人家对她这样好,她总不好将人往坏里想,于是就按下了这样的想法。
可这会儿,竟是又冒了出来。
魏芳蕊握住了魏妙沁的手,平白亲近了几分,她道:“不如我们到那边去坐?”
孟氏还在与丁夫人闲话,此时并不在。
魏芳蕊要带她到别处坐,旁人岂敢说什么?
唯独常玉盈,盯着魏芳蕊拉住魏妙沁的背影,眼底竟是泛起了泪光,心下觉得有些委屈。
那大公主一来,身边又带了宫女太监,竟是将她又从郡主身边挤开了。
魏芳蕊带着魏妙沁坐下后,就没了别的动作。
她越是这样,魏妙沁越觉得透着古怪。
魏妙沁心道,便只这一回。
只这一回,假使魏芳蕊当真心有不轨,那她会做什么?会打什么样的算盘?
魏妙沁只是被人温情遮蔽住眼时,便瞧不见别的,但并不代表她就蠢了。
她将重生以来,遇见魏芳蕊时,魏芳蕊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这时,丁夫人与孟氏,还有邢夫人都一并出来了。
宴席自然也很快开始了。
席间丁夫人与邢夫人都有意捧着魏妙沁,三句话不离她。
众人便都知晓,这是邢家很是盼着元檀郡主嫁进去呢。那婚事,恐怕就要定了。正好,正好……元檀郡主光华太盛,她若不嫁人,旁人便总要沦为珍珠旁的鱼目,无法与她相比。哪里还有被其他年轻公子看中的机会?
等用完食物,丁夫人便让众人各自去玩了。
隔壁院中的男宾也都聚到了一处,众人开始吟诗作对,又或是玩行酒令。
魏妙沁正立在树下,抬头看树上结的花。
魏芳蕊也早就走到别处去了,并不与她交谈,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郡主。”
魏妙沁回过头,便见邢公子一瘸一拐地立在那里,脸色苍白地冲她笑了下,端的一副皮相俊美的病弱公子的模样。
邢公子见她打量来的目光,藏了藏那条腿,露出苦涩的笑容,道:“郡主莫瞧,实在丢脸得很。”
“哪里丢脸?你本是文人,又非武将。没有自保之力是正常的。日后多带些小厮在身边就是了。”魏妙沁出声安慰道。
邢公子上前一步。
周围大树,将他们的身影挡去了大半,叫外头的人看不清楚。
魏妙沁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忙向邢家公子看去。果然,邢公子面上黯然之色更盛。
将来到底是要做夫妻的,哪里好这样冷淡?
像邢公子这样的人物,也正该合她心意不是吗?
魏妙沁抿了下唇,正要说话。
邢公子眼底却骤然迸射出亮光,他沉声道:“我心慕郡主,先前不敢告于郡主知。只是却叫旁人知晓,拿这个为因,跑来打折了我的腿。我回去后,伤口疼痛难忍。便忍不住想,左右连棍子都挨了,又如何不敢同郡主说出我心中的倾慕之意?”
魏妙沁万分惊讶。
盖因这些日子,这邢公子待她实在有礼极了,有礼到她都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喜欢她。
不过既然喜欢便是好事。
若是夫妻之间冷淡,相敬如宾,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魏妙沁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便当先走了出去。
等她走出来后,再回头去看,却不见邢公子的踪影了。
难不成说了一句话还怕羞?
正巧此时孟氏来寻她。
孟氏淡淡道:“方才府中差人来报,说你嫂子今日不知何故见了红,须得回府。”
魏妙沁听罢,心下焦灼,忙上了马车。但想了想,她又吩咐从婉道:“你明日择个借口,送些药给邢公子。”总该叫他知道,她也是有意的。
从婉应了声。
孟氏道:“送什么药?邢公子又不曾生病。”
“母亲,就是我昨日与你说的,他腿脚伤了。”
孟氏却道:“何时的事?方才宴上见他步履轻快,腿脚健全,并无事啊?方才娘还想将你唤过去,同他说两句话呢。谁知寻不到你,不知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