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魏静远还特地叫人去打听了宋家老二死了没有,有没有消息传出。最后确认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魏静远便放心了。
总算是没叫他丢脸!
知道此事有魏静远盯着,魏妙沁也就没有再另外派人打听了。她干脆静下心,窝在屋子里绣百寿图。
只时不时便往宫里去一趟,陪着皇后说会儿话,用用膳,再从建康帝那处捞些赏赐回来。这般几次下来,魏妙沁才有种当真重生了的真实感,对皇后和建康帝的那点陌生感,也就此消失殆尽了。
既然上辈子她不知晓,皇后为何后来待她冷淡,那么这辈子去弄清楚便是了。
又有何畏惧?
从前魏妙沁是爱出门的,现下却闭门不出。南安侯夫人孟氏便也不出门了,只每日来陪魏妙沁说说话,再指点一二她的刺绣功夫。
“近日邢家姑娘弄了个诗谜会,妙妙当真不去瞧一瞧?”孟氏在一旁问道。
魏妙沁头也不抬:“不去。”
既然建康帝说,在太后寿诞上会见到,那便安心等那时就是了。
孟氏小心地问道:“可是妙妙还不愿嫁人?对这邢家公子也全然没有兴趣?”
魏妙沁仔细回忆了一下同这邢家公子相关的记忆,竟是实在搜罗不出多少来。这人在京中并不出彩,后来还未同她成亲便病死了。要说好坏,喜欢与否,都是说不上的。
魏妙沁便只笑了笑,将先前建康帝同她说的话,与孟氏说了。
孟氏听完,神色骤热放松,面上笑意更浓道:“可见皇上时时都将妙妙的婚事放在心上,有皇上照拂,我这个当娘的,也就不必操心了。”
魏妙沁放下手中的绣棚,抬手提壶,给孟氏倒了杯茶,娇声道:“母亲少操劳些才好呢,近些年瞧着越发年轻了,我心下也高兴得紧。”
孟氏当即捂唇笑了起来,一口一个“妙妙真甜”。
屋子里气氛温馨。
而另一厢的宋家,气氛却着实不大好。
宋三姑娘快要憋坏了。其他两个妹妹,都是蠢笨的,大姐又不知道那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唯有她,唯有她一眼瞧出了宋惩直那贼人的龌龊心思!
偏这时,宋二还不肯消停。
“我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整治宋惩直!”宋二咬牙切齿地道。
自那日后,他便落了个毛病,一瞧见水就打心底里发颤,同时脸色发白,四肢发软,胃里翻腾想吐。
若是一杯水还好,但只要丫鬟端了一盆水到他跟前来,他便觉得下一刻自己要被溺毙在里头了。更莫提是一桶水,叫他泡进去沐浴了。没有在鬼门关跟前走过的人,是不会知晓其中恐怖的。宋二如今知晓了,于是他便也憋了好几日,连澡都不敢洗了。
宋三姑娘原先还十分崇敬自己的二哥。
毕竟宋二与她一母同胞,宋三姑娘在母亲的教导下,一心拿哥哥当做自己将来的倚靠。现在瞧他这样拖后腿,心下也有些不耐了。
“那日郡主与静王府上的公子,都说了此事揭过……”宋三姑娘越说越来气:“你什么都不懂,你若是现下拿宋惩直开刀,将来郡主必受其害!那些个为郡主出头的,最后还不是将账算到你我头上?”
宋三姑娘自觉已经看透了那宋惩直的意图。他强行留住郡主的披风,便是捏了个把柄在手里头。将来不管何时,一旦他放出那披风,便会坏了郡主的名节。郡主恼怒之下,肯定要怪他们惹怒了宋惩直,才引得宋惩直这样不管不顾。
好下作的手段!
宋二却憋着一口气,他仔细问了那日,为何元檀郡主会出现在院子里。听宋三姑娘说了缘由后。宋二倒反过来怪她:“你才是我亲妹妹,你怎么不会绣那劳什子团扇?若你能吸引住郡主,你哥哥我自然也能借机搭上郡主!日后又哪会再丢脸?便是宋惩直,我要摁死他,也不过摁死一只蝼蚁一般!”
宋三姑娘气得要命,只是男尊女卑早已深深刻入她脑中,她不便斥骂自己的哥哥,便捏了鼻子道:“哥哥若要搭上郡主,只怕还得先洗澡才是。几日后便是太后寿诞,宫中大宴,哥哥这番模样,进不得宫便要被驱逐出门了……”
宋二一咬牙,一狠心,便让小厮又搬了水桶来。
宋三姑娘不多时便离开了,但宋二院子里,却是响了好一会儿的惨叫声,还有挣扎时溅出水的声音。一直折腾到丑时才停下。
荀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叫人打心底里怕他。
宋二试了又试,浑身都泡发了,脸色白得毫无血色,最后拥着被子,不停地打着哆嗦,又吐又晕,再也不敢试了。最后只好叫丫鬟用帕子打湿了给他擦一擦,如此才算干净了。
二房太太还不知晓自己儿子,成了个日后一见水就又吐又怕的怂货。
没几日,太后寿诞。
宋家大房二房的老爷都站在厅中,将宋家子弟一扫而过。
大老爷皱眉道:“二房的惩直呢?”
二老爷面不改色,道:“他是个浑人,前些日子春日宴上撞死了一匹马,可见不是个能上台面的。带出去怕坏了事。今日便不带他了。”
大老爷眉头皱得更紧:“说的什么胡话?太后寿诞,皇上下旨,令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家中年轻子弟,都须到宫中参加宫宴,一同为太后庆贺寿辰。旁人都去,他不去,岂不显得我宋家待太后寿诞甚为敷衍,宋家子弟好大的胆子,竟不愿为太后贺寿辰!”
大夫人惊奇道:“着令所有年轻子弟都要赴宫宴?莫不是要为元檀郡主选婿?可前些日子听闻,早就选了那邢家公子……”
大老爷冷声道:“圣意岂是我等能揣摩的?既是下了旨,便该悉数遵守。”
二老爷这才不情不愿地吩咐了人,去将荀锐请来。
等荀锐到了。
大老爷见他穿着单薄,此时正值三月,春寒还未过去,如此打扮岂不衬得宋家又穷又抠?当即又令人给荀锐换了新的衣裳,如此准备好,才往宫中赶去。
而魏妙沁呢,她一早便入了宫。
南安侯夫人与她大嫂杜氏却没这样好的机会,一并被提前召入宫中。
太后住在寿康宫,魏妙沁甫一进门,便听见了魏芳蕊的说话声。魏芳蕊长得有八分像皇后,只有两分像建康帝。太后待她,便也不见得比旁人亲近。
只等魏妙沁踏进门来,太后面上的淡淡神色才有了变化。
太后年轻时是个十足的美人,建康帝便袭承了她的好相貌。如今年纪不小了,却仍能瞧出几分过去的风采。笑起来时,自有一番慈和的美丽。
她招手将魏妙沁叫了过去。
太后不谈寿诞,也不谈魏妙沁为她备下的寿礼,开口便道:“前些日子,瞧见那邢家公子没有?”
一个两个,竟是都在关心她的婚事。
魏妙沁摇了摇头,将先前说给皇后听的话,又重复说给了太后。
太后却是捻着佛珠笑道:“好!正好!不瞧也罢!静王妃眼光着实不大好,为你挑夫婿,合该挑这京中最出色的男子才是。怎么挑到此人头上……哀家特地同皇上说了,哀家的寿诞上,必然要让京中年轻子弟都赴宴,你今日大可仔细挑选……”
魏妙沁傻了眼。
上一世着实没有这一出。
而且照太后这样说,那荀锐多半也是要赴宴的。
又要见到他……
一想到此处,魏妙沁便觉得浑身不适。
这人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于深刻,哪怕只是现下像这样想一想,她都觉得浑身如扎了刺一样。
若是到了宴上,恐怕又要吃不下喝不下,歌舞也瞧不下了。
叫太后这样一说,魏妙沁思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之后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没多久,便到了宫宴时。
魏妙沁与皇室几位公主一并,随太后、皇后一齐到了大殿中。
太后寿诞大宴,宴中男女并不分坐,而是按地位、家族划分。谁家的,便与谁家人坐在一处。
皇亲国戚自然在前,百官在后。
而魏妙沁独得宠爱,她就坐在皇后的下首,座下台阶比旁人都要高出一截。她一开口,便能同太后三人交谈。
待到众人到齐。
坐在魏妙沁下首的魏芳蕊突地出声道:“元檀妹妹,瞧见那邢家公子了吗?”
个个都同她提这邢家公子,倒是个个都比她急似的。
魏妙沁闻言,便朝下头看了过去。
魏芳蕊又问:“元檀喜欢吗?”
魏妙沁一扭回视线,就正对上魏芳蕊定定看着她的目光。魏芳蕊目光柔和,但大抵是盯着她瞧得太久了,瞧得魏妙沁一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魏妙沁随意点了下头:“嗯,还成吧。”
她其实压根没看见邢家公子。
魏芳蕊笑了:“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