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拂过洲上青草。
沙鸥啼啭,在逍遥津渡口飞起飞落。
江湖厮杀几时休?淝水长流,不忘焦湖之路。
远山青黛遁夜色而隐,血水猩红入大河而褪。
洪波滚滚,难觅踪迹。
觉悟山顶月色清亮,透过晚间林梢洒了衡山派众人一身。
山衔落日青横野,鸦起平沙黑蔽空。
莫大先生攥着胡琴,浑浊的目光眺向逍遥津总坛,又看向周围衡山弟子,最后落眼在赵荣身上。
“我们也走,先回庐州城。”
“好。”
晚间多虫蛇,已有不少人先行一步。
逍遥津总坛有毒烟残留,又遭淝水漫灌,兴许魔教还会杀个回马枪,天又黑,却是没机会再去翻找什么。
赵荣眼中的惋惜之色难以掩饰。
“这场厮杀过后,武林定然纷乱如麻,”他微有感叹。
程明义道:“不过对我们来说不算坏事,魔教想在南边成势更难了。”
“饶州分舵的高手北上支援庐州,这次在逍遥津折损严重,”未锦师妹提议,“不若顺势下饶州府,斩草除根。”
“不错,”凌兆恒也赞成。
“这次双方拼得惨烈,黑木崖必然报复,我猜左大师伯还会号召正派一起对抗魔教。”
赵荣目光犀利,“饶州府分舵已名存实亡,随时可灭。”
“届时便顺着嵩山之势灭这分舵,一来响应左大师伯号召,二来魔教还要把这灭饶州分舵之仇大部分算在正道几大派身上,咱们毕竟是奉命行事。”
几人一听,各都点头。
小掌门的考虑更周全。
庐州分舵已灭,若立马灭饶州分舵,衡山派可能要被黑木崖点名。
众人借着月光顺山阴而上,一路上聊起日间在觉悟山斗魔教边缘人马的事。
一说到争斗,一说到各派武学剑法,每个人都兴致勃勃,有好多话要说。
赵荣很喜欢这种专注投入的气氛。
但从凌兆恒,郭玉莹等人的话中,他又听出了一丝丝失落。
身怀技艺,见识各派武学怎会没有一较长短之心?
可这次北上,鲜有能把一身本领极尽发挥的机会。
“师兄.”
“嗯?”
未锦师妹轻声问:“下次灭饶州分舵时,能把快剑使全吗?”
众人都侧目在赵荣脸上,就连莫大先生也看向他。
“能。”
赵荣的话音平稳有力,“再回衡阳,什么快剑使不得?”
“若还有人到我衡山派指指点点,那便瞧瞧谁的剑更锋利!”
众人闻言,各都手按剑柄,眉色飞扬,形如出鞘利剑。
莫大先生毫无反对之言,只是又想到那用惊门十三剑的欧阳鹤松。
想到了那片竹林。
不由心生感怀。
曾经乐安城外的那片竹海,老人出剑为少年解围,这才有了师徒之缘。
短短时间过去
在一片似曾相识的竹海中,老人还是那个老人,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但解围之人成了被解围之人,徒儿已有了挡在师父之前的能力。
莫大先生抚须而笑,只觉人生快意当在此。
他朝身旁的少年看了一眼,又看向衡阳方向。
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
觉悟山上
潇湘夜雨没了愁,岂能再生拨弦意。
……
逍遥津正邪大战第二日。
哗啦啦啦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庐州城下起大雨,冲洗着西风卷起的满城杀气。
道路两旁的柳丝在雨气中一片迷濛,大雨连绵如帘,风吹雨丝在空中织起了一片片罗幕。
身披蓑衣的江湖人在庐州城东门进进出出,或用马车运,或用推车推,或用肩膀扛。
正道驻地内,那些没有被认领的尸体被扛到觉悟山下掩埋。
有的被认领过但不打算带回宗门的,也只是简单哀悼,就一道运送觉悟山。
一路上多有血水。
但很快,那些血水又被大雨冲走。
佛门弟子为死者祈福,江湖武人在坟头上洒下一杯烈酒,沈波与柴金石在雨中吹响唢呐。
他们用各自的方式送别亡者。
这一天凄凄凉凉。
赵荣头戴斗笠,与五岳剑派的人站在一起。
嵩山大太保丁勉站在最前方。
“魔教杀我正道各派众多良善,此仇必报!”
“此仇必报!”
天空响起一道闷雷,似在回应丁勉的怒吼。
雨下得更大,风吹得更急。
隔着雨幕,众江湖人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处理好尸首,少林武当与五岳各派人手皆未退走,大家聚在一起,正好商讨此战后续。
正道驻地内,四下派人把守。
武当派清虚道长,少林方海大师,嵩山三位太保,五岳各派掌门,众人不分座次,同席围坐。
丁勉、陆柏与费彬三人没有昨日的好脸色。
他们的目光不时看向岳不群与莫大。
白头仙翁卜沉昨夜来到庐州城与太保们会合,这才讲清楚三十铺发生的事。
韩天鹏,死了!
虽然卜沉分析是魔教高手所为,又说那些毒蜂是百药门手笔,但三位太保还是要将韩师弟之死算在两位掌门头上。
才给孙振达报仇,现在又来一个韩太保之仇。
岳不群与莫大这两只老狐狸,绝对与此事有关。
“岳师兄,莫师兄,我韩师弟死在三十铺,你们可知晓?”
费彬两撇鼠须飞动。
他似在询问,面上却带着阴沉之色。
岳不群道:“魔教一直如影随形,三十铺埋伏了大批魔教人手,韩师弟定是死在魔教手上。”
“可惜可惜,”莫大哀叹一声,“若韩师弟早与我们会合,恐怕能逃过一劫。”
费彬与韩天鹏关系极好,又要追问。
陆柏见其他几位掌门各将目光扫来,便掐断了费彬的话,“费师弟,韩师弟的仇日后再找魔教清算!”
他将“清算”二字咬得极重,又道:“眼下还是说说逍遥津总坛后续。”
“清虚道长,方海大师,二位可有高见?”
清虚道长摇头:“贫道要问过冲虚师兄。”
方海打了一个佛号,“老衲管不了此间事,由方证师兄做主。”
丁勉点头,顺势说道:
“好,那便由左师兄与冲虚道长、方证大师详谈。”
他这样一说,等于是不经过五岳各派商议,就让左冷禅全然代表五岳各派,与少林武当站在了同一层面上。
在黑木崖大概率会报复的情况下,其余四岳纵然心中不满,也不敢破坏同盟关系。
若孤立出来被魔教针对,必定惨遭灭门。
丁勉扫了众人一眼,见没人反对,心中颇为得意。
方才攻掉庐州总坛,继续朝北打的话各家定会反对。
丁勉知道商议不出个什么结果,只是要让各家看清现状,明确态度,确定左盟主代表五岳与少林武当坐在一起,共抗魔教。
这面大旗在逍遥津挥了一下,此时真是好用至极。
未及亥时,各派大佬们便分开了。
三位太保起身将他们送走后,又坐了回去。
丁勉捂着伤口问:“可曾探到消息,左师兄是否在庐州?”
“左师兄岂会在此,”陆柏提高嗓音,“定是有人伪装左师兄,骗了那魔教长老,其心可诛!”
费彬见丁勉点头,不由质疑:“两位师兄。”
“这天底下有几人能在魔教长老眼皮底下装成左师兄?”
“我费彬是大大的不信!”
“若他有这份本领,恐怕早已名动江湖。”
“魔教长老在逍遥津把事情办砸了,担心回黑木崖被问罪,这才编出荒唐理由。”
丁勉陆柏一听,也觉得有理。
可左师兄并不缺一个杀魔教长老的名头,如今被拿到黑木崖上当靶子,绝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那童百熊又大肆宣扬。
这下怕是人人都要知道五岳盟主练有一身寒冰真气了。
“罢了罢了,谁知那长老什么想法,”丁勉一脸晦气,“兴许是在左师兄手下吃了亏,这次找到机会故意放大仇恨。”
“如今与少林武当联手,我们也不怕什么黑木崖。”
“正是!”
清虚道长与方海大师联手,一道杀了玄武堂副堂主丛叔庠。
江湖人最喜欢热闹。
不消多少时日,正魔大战的消息便会传遍江湖。
魔教要找回面子,少林武当想躲在后面可就难了.
翌日天明,雨稍小一些。
庐州大道上不少江湖人抬着门板行进,偶尔能听到门板上三两声哀嚎。
城北悦来客栈外,定闲师太做了个礼佛手势,她还想欠身鞠躬,却被宁中则一把扶住。
老师太脸上多有疲惫,却露出一丝笑容,“这次若非三位及时相助,贫尼此刻也会被埋在觉悟山下。”
“言重了,”莫大先生笑道,“师太这样说,是不把我们几位同道当朋友了。”
岳掌门略带歉意:“也是我们来迟一步。”
定闲师太微微摇头,又道一声佛号。
老师太话不多,心却如明镜。
他们又互道几句守望相助的话,定闲师太便带着恒山弟子离开了。
晌午时分,莫大先生与天门道人坐在客栈内喝茶。
“贫道听说你那徒儿在觉悟山上杀了不少魔教贼人,大出风头。”
“哪里哪里.”
莫大先生靠在椅子上笑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怎值得天门道兄挂怀呢。”
天门道人红着一张脸,这会儿听着莫大这话,倒也没在意他炫耀佳徒。
“和秉中、时元宏两位师弟正是被这些贼人围攻至死,闻听赵师侄大杀贼人,贫道心中畅快,只恨此际中了毒,没能多杀贼人报仇。”
天门道人本就是疾恶如仇的性格,一说到这些,他便火气极大。
莫大先生给他添了一点茶水。
两人聊着聊着,岳掌门与宁女侠也从客栈二楼下来。
与定闲师太一样,天门道人说了些感谢之语,也是来辞行的。
抛开对亡者的哀伤,大家相谈甚欢。
从五岳盟会到逍遥津,这一路走来,
衡山、泰山、恒山,华山四派,更加团结。
左冷禅的野心四派掌门皆知,眼下这唇亡齿寒的局面,各派只要有难,其余三派都不会不管。
当天下午,泰山派也离开庐州。
傍晚,庐州城北醉仙居二楼。
赵荣与令狐冲对坐一桌,身边是靠南的窗扇,挂着一大串红灯笼,旁边还有两幅诗词,是路过本地的文人墨客留下来的。
桌面摆着两条鲋鱼,一盘榆钱糕,一盘形如木耳的地衣菜。
还有两碗饭花子。
这是一种似蝴蝶状的花,采其花煮熟,和梁米作干饭,食之味甚香。
当然,也极适合下酒。
好酒好菜,又有好朋友请客对饮对话,令狐少侠本该一脸快意才是。
可是
当赵荣遵照约定讲起在阳城那晚为什么放跑"魔教贼人"时,令狐冲的脸上多了许多不可置信之色。
这是师父师娘从未与他说过的。
左大师伯在他心中的印象不是太好,可有这般多的黑暗面他却万难想到!
令狐冲不是个笨人。
联系到离开嵩山后的种种,又想到五岳盟会时各派掌门与左冷禅的对话。
此时此刻
他才算真正体会那些话中的深层含义。
华山派的危机,何其之大!
“令狐兄令狐兄.”
赵荣笑着在他眼前招招手,令狐冲从沉思中转醒,惭愧道,“定是我不够稳重,师父师娘才不将这些事告诉我。”
他颇为惆怅,顿时手朝酒坛拿去。
然而,他却拿了一个空。
那酒坛,已经被赵荣拿在手里。
“你一有事便想喝酒,如何能振作?须知举杯消愁愁更愁,何不勤练武艺,踏实做事。”
令狐冲闻言,不由正色:“荣兄所言极是!”
“师父师娘顶着这般大的压力,我令狐冲作为华山大弟子,该向荣兄学习,替他们分忧解难。”
他连忙朝赵荣拱手,一脸真诚。
“今日得师弟点醒,内心惭愧万分,令狐冲感激之至。”
“我必勤恳练武,他日再见”
令狐冲放低声音道:“一定多和甚么甚么东西南北不败的多过几招。”
赵荣笑了,“我那什么不败的是玩笑之言。”
“不过.”
“令狐兄便不要说玩笑话,要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我当伱是好朋友才劝你,否则可不会浪费口舌,惹人不喜。”
令狐冲看着赵荣,不由欣喜而笑。
"有赵师弟这样的奇人当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时赵荣又拿起酒坛,给他添酒。
“来,干一杯。”
“干!”
等他们放下杯盏,令狐冲又问起一些嵩山派的事。
那些能讲的,赵荣都说给他听了。
甚至还谈到“赖志芮”这样一个人。
若是以往,谈到门派有叛徒,令狐冲绝对自信华山派不会有。
可突然瞧见左大师伯的阴暗面,他又没那般自信了。
眼界一旦开阔,哪怕再瞧一件非常熟悉的东西,也能看出一些不一样的细节。
自被华山夫妇养大以来,令狐冲从未像今日这般思考。
赵荣倒是成了他的引路人。
“这次回华山,我要去思过崖闭关练剑。”
赵荣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好!”
“多练。”
“希望你能练成精妙剑术,到时候我们仔细切磋一番。”
“一定!”令狐冲又与赵荣喝了一杯。
以二人的功力,这一坛酒下去,不会有半分醉意。
赵荣瞧着酒蒙子有点改变,不由暗暗点头。
令狐少侠做朋友,那是极为够朋友的。
此番良言相劝,又知晓了华山派的难处,希望他真如今日所言,能上到心里去。
也盼他早日遇见那击败塑工老人的江南男子。
赵荣期待得很,也想见识见识独孤九剑。
吃完喝完,赵荣喊小二过来结了账。
正准备下楼回客栈,忽然听到有人用川西口音说话。
“师兄,那群香阁的女人要得很呐,师父叫咱们到庐州办事,可算是捞到美差喽。”
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逃不过赵荣的耳朵。
又听一人打趣:
“五岳剑派与魔教斗得凶狠,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第三人道:“任他们斗,莫挨到老子们办事就行。”
赵荣眉色稍动。
又是青城派,看来庐州也有福威镖局分局。
青城派势力不算强,但人数众多,余沧海有妻有妾,还有四个儿子,主打一个繁衍能力。
他们一出动,便成群结队,如江湖鬣狗。
想到此节,又想到在江城碰到的青城弟子,心下多了一份计较。
“赵师弟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到几个川西口音。”
“哦,那不奇怪,今早我还遇见几个西域人。”
“……”
他们一路聊着,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悦来客栈。
令狐冲身上带着酒气,碰到客栈门口处的岳不群与宁中则,没等他心虚,赵荣已经迎上去打招呼。
“岳师叔,宁师叔。”
“师父,师娘。”
岳不群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宁中则笑望了令狐冲一眼,又看向赵荣:“你们怎的回来这般早?”
“我想多饮几杯的,但师兄惦记两位师叔,便早早回了。”
宁女侠笑出声音,显是不相信这般话。
又和颜悦色:
“等赵师侄有空来华山赏玩,你们若有兴致,再大饮也不迟。”
赵荣笑着应好。
令狐冲在一旁不由笑了。
"看来,若是有赵师弟的成就,饮酒在师父师娘心中,也不算错了。"
他这般想了一瞬,又看向岳不群与宁中则。
想到师父师娘将他养大成人,传授武艺,便如亲爹亲娘一般。
如今华山有大难,他却无力分忧,登时心中生出无限自责情绪。
他开口问道:“师父,我们几时出发?”
岳不群瞧了瞧天色,“明日无雨的话,一早就走。”
宁中则对令狐冲实在太了解,听出他话音不对,又瞧了瞧他的脸色,不由询问:
“冲儿有什么想法吗?”
令狐冲道:“师父师娘,回华山之后,弟子想去思过崖闭关练功。”
华山夫妇闻言,先是一愣。
不仅是宁女侠,就连岳不群在定睛瞧令狐冲的神色后,也露出笑容。
宁女侠大为欣慰:
“只盼你不是一时兴起。”
令狐冲朗声道:
“弟子要勤练武艺,等赵师弟上华山,定在思过崖上将输得半招赢回来。”
宁女侠闻言说了一句鼓励的话。
岳不群先道一声“好”,又追上一句:“你早该如此”
翌日,天放晴。
华山派连同受伤的劳德诺、高根明在内,一齐与衡山派众人告别,骑马朝三秦大地而去。
一路上,劳德诺、陆大有、施戴子、英白罗,岳灵珊等人都凑在令狐冲身边。
因为要返回华山,又脱离了正魔两道厮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岳灵珊问:
“大师哥,听说你要回思过崖闭关,是不是因为衡山派的赵师兄啊?”
令狐冲还没回答。
一旁的陆大有不禁摇头。
下山之前,陆大有对自家大师兄是极有信心的。
可现在嘛
“大师兄,你若和赵师兄相斗,还是斗酒更有把握一些。”
陆大有道:“遇到史登达师兄的话,你哪怕松散一些,捉萤火虫、斗蛐蛐,都能赢过他,毕竟天赋比史师兄强。”
“可遇到衡山赵师兄,那可就是大大的麻烦事了.”
“这赵师兄的天赋,也远强过史师兄。”
“大师兄你多捉一只萤火虫,恐怕就要多输一招。”
岳灵珊瞪了陆大有一眼,却也接上了他的话。
“大师哥若是勤练武艺,从赵师兄手上赢半招回来肯定有机会。”
“不过.”
“那要再多练一段时间。”
“这次我在觉悟山上看到赵师兄对付魔教贼人,他的剑法当真了得。”
岳灵珊说完,有些担心地瞧着令狐冲,怕他心累此事。
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觉悟山上倒在赵师兄剑下的魔教贼人恐怕有一旗人马。
五岳各派年轻弟子,哪个也办不到。
一旁的劳德诺好奇问道:“小师妹,赵师兄的剑法是怎样了得的?”
“快,”岳灵珊回忆道,“招法上我也说不清楚,但总能快速出剑,快速杀人。”
令狐冲想起赵荣的一些话,不由回应:“小师妹,那是赵师弟在衡州府与魔教拼杀时练出来的。”
“剑若不快,就要被魔教所杀。”
“这与在嵩山比剑时截然不同。”
几位同门都点了点头。
令狐冲双目中闪烁一丝焦虑,又认真道:
“逍遥津一战,魔教定会反扑。我华山派这次有伤有死,各人艺业远应付不了这般大战。”
“这次回山,不仅我要闭关练剑,大家也要居安思危,勤练武艺。”
“是!”众人都应了一声。
陆猴儿很高兴,心道:“大师哥定是受到赵师兄的影响。”
从嵩山到逍遥津,这一路各种厮杀,叫他们见识到了江湖残酷。
玉女峰的安定,只是江湖的一方角落。
宁中则与岳不群打马走在队伍前方。
“师兄,那魔教长老真是赵师侄所杀?”
岳不群一路与她讲起对战扁担长老的经过,自然牵扯出那名帮忙的黑衣人。
“嗯,否则莫大先生不会那么快就援助你们。”
宁女侠的眼中涌现惊异之色:“这世间的天才果真超乎常人预料。”
“他才这般年纪.”
“难怪莫大师兄要极力帮他隐藏。”
“左师兄若知真相,恐怕寝食难安。”
她又回忆道:“这才想起那日我用玉女剑法与他试招,然后师兄又出养吾剑法。”
岳不群心中思绪杂乱,听着宁女侠的话。
忽然她笑了起来:
“什么绝顶天才,院中相斗,还不是在师兄面前弃剑认输?”
她话锋一转,一旁的岳掌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女侠又在丈夫耳边道:
“赵师侄心性极佳,与师兄一样,颇有君子之风。冲儿有所改变,定是受了他的点拨,他们同代人之间交流,到底比我们少了一些隔阂。”
“若他日后有成,嵩山派与魔教都掀不起风浪。”
“我气宗练气,初初进展不快,越往后却越强。”
“若江湖平静,我夫妻二人在华山好生经营,总能完成师父遗命,光复华山一门。”
“师兄莫要太焦虑,赵师侄有此天赋,那是极好的一件事。”
岳掌门顺着她的话,微微颔首。
“若冲儿这次真能收住性子,我便将紫霞功传他。”
岳不群不由想到了赵荣。
一个有天赋有担当的大师兄,也有让门派焕然一新的能力。
这让他在自家大徒弟身上,又多了几分期待。
“师妹,这次让他们先回山,你陪我在到处逛逛,我心思闪动,想在外多收几个徒弟。”
“好啊。”
宁中则看穿了他的心思,趁机打趣道,“师兄,那我们也到渔村找找?”
让她没想到的是.
岳掌门竟然很认真地点头答应。
“凌师弟、柴师弟,你们把这封信带去江城。”
悦来客栈内,凌兆恒接过赵荣手中的信件,这收信人是荆山刀馆副馆主成宝铨。
这个人他们有印象。
北上时转道会友路过江城,这人被两个青城派弟子欺凌,后被自家大师兄所救。
“师兄,”凌兆恒有些疑惑,“既然在江城办事,为何不派咱们的人去?”
“暂时不必。”
赵荣又解释:“这荆山刀馆副馆主我试探过,确实对江城很了解,我只是叫他留意一些消息,这定然难不倒他,就不必大动干戈了。”
柴金石颇为好奇:
“大师兄对何事这般挂牵?”
赵荣笑了笑,“当时我在长瑞镖局出镖时,曾被嵩山黑衣人追击,有人出手帮我,受了一点恩惠。”
“如今我觉察此人有难,绝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如此,那确实要管!”
凌兆恒与柴金石一道抱拳:“师兄的事便是我们的事,这就将信送到。”
“好,那就劳烦两位师弟!”
赵荣一拱手,他们已经风风火火牵马去了。
逍遥津正邪大战第五日。
莫大先生已完全祛除体内余毒,赵荣这才放心南下。
才下过大雨,道路泥泞。
碰到一些大河,必须绕到有桥的地方,否则人能过,马难走。
这般过去八日,他们才从庐州到枞阳。
枞阳之地河流密布,马不好走。
下了岱鳌山,穿过一片摩崖石刻,衡山派与一伙马帮混在了一起,这下子可就热闹了。
衡山一行人中,唯有南善时一脸困惑。
他才入衡山内门不久,之前一直在大通商会办事,不少内门弟子都没见过。
加上近来内门人员变动大,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程明义、向大年等人与这伙马帮一接触,一个个笑逐颜开,问长问短。
仔细辨认,他终于认清几张熟面孔。
莫大的弟子冯巧云。
鲁连荣一脉的师兄艾根才!
让南善时最觉熟悉的,还得是艾根才。
他现在升到内门,在鲁连荣这一脉,艾根才便是他头顶最大的一位师兄,也是跟鲁连荣最久的核心弟子。
但出乎南善时意料的是
这位顶头艾师兄,竟然与莫大、刘三爷两脉的弟子关系极好。
并且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好!
三脉弟子怎得这般和谐?这与听闻中全然不一样!
一时间
南善时心脏狂跳,
大秘密!
似乎有一件天大的功劳摆在眼前。
他双目放光,死死盯着马帮这伙人。
不多时他便发现,这几十人竟全是衡山弟子!
原来衡山派早有预谋,这些人隐藏身份,恐怕也是从庐州那边回来的。
如此重要的消息,左盟主那边竟毫不知情!
他脸上依然摆着老实和善面孔,因为身上伤势未愈,又一路颠簸,显得有些疲惫可怜。
但心中.
南善时已经长满了心眼子,密切关注着眼前的一切。
“师兄!”
冯巧云上来与赵荣打招呼,但她看向赵荣的眼神,明显带有疑惑。
吕松峰在一旁开玩笑道:
“大师兄当真继承了师父衣钵。”
“在路上遇到一个天赋高的弟子,自己偷闲不收徒,立马就想到冯师姐。”
周围几人都哈哈一笑。
没想到老掌门刚好走来,一眼扫向吕松峰,将他吓得一激灵。
好在老掌门懒得凑合,让他们玩闹,自己又走到一边摆弄胡琴去了。
赵荣摆手笑道:“我年纪还小,不适合收徒。”
“等到了而立之年,再收徒不迟。”
“师妹可是对那孩子不满意?”
冯巧云疑惑得解,便笑着摇头。
“不,满意得很。”
“只怕教不好。”
艾根才笑道:“冯师妹太过谦虚,除了大师兄,咱们这些第十四代弟子,哪个有你那份本事?”
冯巧云笑了笑。
她朝后招手,马帮中三步并两步,跑出一个小小孩童来。
那孩童一见赵荣,登时欣喜:“是河边的大哥!”
周围人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大哥,没大没小的.”
“阿飞,这是你赵大师伯。”
小牧童迎着赵荣的目光,极为有礼地拱手弯腰打招呼:
“大师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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