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行,为了享受美丽的城市早晨,而且李奇内心太过焦躁,没有心情坐地铁或出租车。从贝罗街到布里克街,往南到第六大道。气温很暖和,他们慢慢走,刻意把时间抓对。到了春天街向东转,时间刚好七点半。跨过苏利文街,跨过汤普森街。
“我们要去废弃的大楼?”波琳问。
“最后的目标。”李奇说。
他在巧克力店前停下脚步,手成杯形,靠着玻璃往里看。厨房里有灯,可以看到老板娘四处走动,小小的,黑黑的,很疲累,背对着李奇。每天十六小时,她这么说,跟时钟发条一样规律,一星期七天,小生意,我们从不放假。
他敲敲玻璃,很大声,老板娘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起来很生气,然后她认出李奇。于是她耸耸肩,承认被打败了,走向店门口,打开锁,开了条门缝说:“嗨。”
浓浓的巧克力味冲向他。
他问:“我们可以从妳这边再去后面的巷子一次吗?”
“这次你带的朋友是谁?”
波琳往前一步,报出名字。
老板娘问:“妳真的是卫生局的人吗?”
“调查员。”波琳说,名片已经准备好。
“调查什么?”
“一个失踪的女人。”李奇说:“还有她的小孩。”
沉默了一下。
老板娘问:“你们觉得她们人在隔壁?”
“不是。”李奇说:“隔壁没有人。”
“那就好。”
“只是例行性作法。”
“要不要吃巧克力?”
“不适合当早餐。”李奇说。
“我想要一个。”
老板娘把门拉开,波琳跟李奇走进去。波琳花了点时间挑了个巧克力,最后选定覆盆子软糖口味,大小跟高尔夫球差不多。先咬一小口,发出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赞叹。然后跟着李奇穿过厨房,经过短短的地砖走廊,从后门走到外面的巷子里。
废弃建筑后方跟李奇上次看到时一模一样,暗红色的门,腐蚀的黑色门把,肮脏的一楼窗户。为了以防万一,李奇还是转动门把,用力推,不过门依旧锁着,一如预期。他弯下腰,把鞋子松开,脱下来,手抓住鞋尖,把鞋跟当作两磅重的铁锤用,选左下角贴近门锁的地方敲破窗户玻璃。他又多敲几下,把洞扩大一点,再把鞋穿回去。手臂穿过窗洞,直到肩膀位置,抱着墙壁,四处摸索,找到门内的把手,打开锁,很小心地把手抽回来。
“好了。”他说。
他把门推开,往旁边站,让波琳可以看个清楚。
“跟你说的一样。”波琳说:“没办法住人,没有楼地板。”
“妳想不想爬楼梯到下面看看?”
“为什么是我?”
“因为要是我猜错了,我可能会干脆放弃,待在那里不出来了。”
波琳探头进去,看看楼梯,位置完全没有变动,在右手边,角度很陡,介于窗户跟门中间那片狭窄的墙上。
“我在宽提科遇过更糟的。”她说:“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李奇说:“万一掉下去也没关系,只有十呎深。”
“那可真好。”她转过头,倒着走向黑洞,李奇抓住她的右手,波琳侧着往左边走,左脚和左手晃过去抓住梯子,站稳后把李奇的手放开,稍停一下,然后爬进黑色深渊。梯子稍微晃动,波琳到了最下面,下了楼梯,传来踩踏垃圾的声响。
“这里很脏。”她叫道。
“对不起。”他说。
“可能有老鼠。”
“用手电筒。”
“这样会把老鼠吓跑吗?”
“不会,可是妳会看到他们朝妳过来。”
“这可好。”
李奇探头往坑里看,看见她的手电筒光束划破黑暗,她叫道:“我要往哪边去?”
“朝建筑正面走,到大门正下方。”
手电筒光束平射出去,确立方位,往前移动。地下室的墙壁很多年前用某种石灰粉粉刷过,会反射一定程度的光线。李奇可以看见到处堆积着很高的垃圾,纸张、纸箱、数不清的成堆脏东西。波琳走到前门,手电筒光束往上照射,找到上方的门。她稍微往左靠,让自己站在门的正下方。
“现在往下看。”李奇叫道:“妳看到什么?”
光束往下照射,范围集中,很明亮。
“看到垃圾。”波琳叫道。
李奇叫道:“靠近一点看,有可能会超出这范围一点。”
“什么东西有可能会超出一点?”
“四处找找,妳就会知道,希望是这样。”
手电筒光线随机绕了个圆圈,然后再扩大,然后突然停住不动,稳定照向一个地方。
“好。”波琳叫道:“现在我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李奇没说什么,波琳多站了一秒钟,然后弯下腰,站起来时手举高。右手边是手电筒,左手边是两副车钥匙,一副是奔驰的,另一副是BMW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