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杭特试图专注于一件事——找到那些札记——但他的思绪始终让他无法专心。他无心地翻找着那些从仓库搬到他房内的箱子。目前为止,他只找到一些旧衣服,而那些衣服对他而言都太大了。
他叹口气,盯着墙上悬挂的金色挂毯。过去的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房间内。突然间有这么豪华的居住环境,对他而言实在太震撼了。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套上一件法国的丝质长袍。那件长袍虽然有点过大,但系上腰带之后,就显得合身许多。虽然长袍上带着一股霉味,不过衣服的料子十分柔软舒适,那是棕色和米色丝绸编织而成的,上面还镶着金边。
他的注意力回到眼前的箱子,他皱起眉头,心想那些札记到底在哪里。有可能在他“死后”,有人找到了它们,不是被毁掉了,就是被收到别的地方。他摸摸下巴,搔着他的胡渣,心想不知蕾娜是否知道它们的下落。
自从晚餐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蕾娜。她吃得很少,然后就回房去了,像一只受惊吓的小白兔,躲他躲得远远的。
很不幸地,他今晚又必须独自度过了。他不愿意强迫一个女人上他的床,不管他多么想得到她。他需要时间和耐心,得到蕾娜的信任,她是值得等待的。那天下午,她对他的吻的反应,让他信心倍增。她虽然决心要拒绝他,但她并不是冷感,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她热情地回应了他的吻,想到这点,就令他全身因欲望而疼痛。
他挣扎地控制着自己,唇上泛起一抹微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独身太久了。在此刻,他可以上任何女人的床,但他依然决定过着僧侣般的生活,虽然他那美丽的妻子就睡在隔壁房。
他将那个中间有蕾娜肖像的小盒子,放在墙边的小桌子上,用手指抚过那镶着翡翠的画框。他熟练地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画像,她那熟悉的脸庞,像以往一样,带给他一股温暖清新的感觉。
蕾娜是个特别的女人,对他人总有着非凡的爱心。慷慨而善良的她,似乎总是有办法接受他人的缺点。要占她的便宜太容易了——她需要一个男人保护她、支持她。她需要很多东西,而那些都是他愿意给她的。
突然间他有股冲动,想要再见到她,确定他是真的和她在一起,于是他走到与她房间相连的起居室门口。
“蕾娜。”他轻轻敲门说道,仔细倾听门内的动静,然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又重复喊了她的名字,然后试图打开门,才发现门是锁上的。
他知道蕾娜试图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距离,然而,男性的自尊在他体内爆发。“打开门。”他说道,继续转动着门把。“现在,蕾娜。”
然后她回答了,声音比往常更为尖锐一些。“我——我今晚不想见到你。”
“让我进去。”
“你答应我的。”她指控道。“你说过你不会对我用强的!”
杭特用身体撞击着门,很快地门就被撞开了。“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用门锁来相隔。”他简洁地说道。
蕾娜站在床边,她的脸一片惨白,瘦弱的手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从她的神态看来,他知道她是用尽了每一丝自制力,才没有飞奔出房外。她看起像个天使,身上穿着雪白的棉质睡衣,她的头发像一道深色的瀑布,披落在她肩上。杭特想起他的手罩住她胸脯和臀部的柔软感觉,以及他吻她时的甜美,他的鼠溪部开始有了反应。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如此渴望一个女人是什么时候。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深深为她颤动。
“请你离开。”她颤抖地说道。
“我不会弓虽.暴你的,蕾娜。”他直接说道。“如果那是我的企图,我现在已经压在你身上了。”
他的话令她畏缩。“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你是否知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蕾娜思索一会儿。“当亚瑟搬进来时,他卖掉和毁掉了大部分的东西。”她说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杭特露出皱容,暗自在心中咒骂亚瑟。他只希望那个混蛋没有找到那些札记,或发现里面的秘密——最好它们已经被毁掉了。
“我已经叫仆人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拿到你房间去了。”蕾娜喃喃说道。“你在找什么呢?”
他耸耸肩,保持着沉默。那些札记有可能放在屋子的某个地方。如果是这样,他不希望蕾娜知道它们的存在。
他走进房间,注意到她向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看起来很美,但也很紧张。她小小的下巴防卫地往上抬起,她的目光注意着他身上的长袍,她不安的眼神告诉他,那件衣服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怎么了?”他沙哑地问道。
她皱起了眉头。“你不记得吗?”
他摇摇头。“告诉我。”
“上次我们——你最后一次来拜访我时,就是穿这件衣服。”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表示,那次的经验并不愉快。
他听到自己喃喃地道了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杭特用一种夹杂着愤怒和懊悔的表情望着他的妻子,想要抹去她眼中的不安。
“我告诉过你,事情会改变的。”
“是的,爵爷。”她喃喃地说道,显然并不相信他。
他暗自在心中咒骂,在地毯上踱着步。他知道如果他现在离开,她一定会大大地松一口气,但他还不想离开。他已经太久没有和人相处了。他很寂寞,而和她相处是他唯一的慰藉,虽然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房间庸俗的布置似乎比他的房间还糟。整张床简直像个雕塑品,旁边挂满了金色和红色的珠帘,天花板上雕塑着金色的贝壳和海豚——中间还有一面庞大的镜子,镶着裸着上半身的美人鱼。
蕾娜看到他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于是打破沉默说道:“珍妮一定对自己的长相感到很满意。否则,她为什么在睡觉时还想看着自己呢?”
她的纯真令杭特笑了起来。“我不认为那面镜子的功用是为了反射睡觉的。”他嘲讽地说道。
“你是说她想看自己在——那个?”这个念头显然令蕾娜十分震惊,她的脸红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呢?”
“有些人喜欢在做那件事的时候看着他们自己。”
“可是珍妮不像那种女人——”
“很多人在闺房中的表现,和他们在外面的表现是很不一样的。”他走到她身边说道。
他以为她会走开,但她却一动也不动,用那双绿色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他感觉到她眼中的好奇。“你曾经——”她开始问道,然后很快又闭上了嘴。
“没有,没有在镜子底下过。”他诚实地说道.但这个念头立刻令他兴奋起来。他幻想将蕾娜推在床上,掀起她的睡衣,将他的头埋在纤细的双腿之间,看着他们身体交缠的影像反射在镜子中。
“我认为那是个傻主意。”蕾娜说道。
“我的格言是,对于没有做过的事,不要随便下定论。”
她轻声笑了出来。“那样的格言可能会让你惹上麻烦。”
“的确。”他懊恼地说道。
他的表情告诉蕾娜,他回想起了一些在印度的回忆,而那些回忆并不愉快。“你在旋途中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她犹豫地问道。“你所追求的刺激和冒险?”
“我发现所谓的刺激和冒险,都被夸大了。”他回答道。“我从旅行中所学到的,是我对家庭的新认知。那份归属感。”他停顿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还有你。”
“可是那又会维持多久呢?”她静静地问道。“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还有我,很快地又会让你感到厌倦,就像以前一样。”
“我会永远渴望你。”一个声音从内心呼喊出来,令杭特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要这种生活,他想要她,他要永远留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相信我。”他沙哑地说道。“我可以躺在你怀中一万次,也不会感到厌卷。”
她怀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微笑了一下。“在一年多的独身之后,爵爷,我相信你对任何女人都会感兴趣的。”
她走到梳妆枱前,开始梳着它的头发。那是在暗示他离去的动作,但杭特并没有理会。他跟在她身后,将身体靠在墙上望着它。“在印度,独身是一种美德的训练。”他说道。
“是吗?”她冷淡地说道。
“那可以训练一个男人对他自身以及周遭的环境,产生自制的能力,让他更接近超脱的境界。在印度,他们在许多神殿中放置晴色的图片,而拜访那些神殿则可以测试一个人的耐力。只有修练最高的人,才不会被那些图片给撩起欲望。”
蕾娜继续編著她的发辫。“你曾经去过那些地方吗?”
“当然,不过我并不是有什么耐力的人。”
“是吗?”蕾娜嘲讽的语气令他几乎笑了出来。
“我公司的人告诉我,我的反应是一个正常英国人的反应。印度教的人有十分高超的耐力,能够控制喜悦与痛苦,直至他们达到一个可以控制自己身体和心灵的境界为止。”
“异敦徒。”蕾娜说道。
“哦,是的。他们崇拜很多神,包括野兽之神和生育之神。据说那个神发明了好几百万种的莋爱姿势,不过他只传授给他的徒弟几千种。”
“好几百万——”蕾娜惊讶地转头看他。“可是只有一——”她盯着他,显然震惊不已。
杭特脸上打趣的面容消失了。突然间他说不出话来,用同样惊讶的表情望着她。原来她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以为只有那么一百零一种机械式的方式,难怪她这么不想要他回来。
“蕾娜,”他柔声说道。“有一些事情我从来没有教过你,一些我应该做的事——”
“没关系。”她不自在地说道。“拜托。我并不想谈论我们的过去——尤其是那个部分。我想睡觉了,我很疲倦。”她掀开被单,她的小手抚过柔软的丝质布料。
杭特知道他应该离开了,但他却不自觉地走过去,抓住她纤细的手。他将她的手拿到唇边,用她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和下巴,强迫她接受他压在她掌心的吻。她颤抖着-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延伸到她的手臂,而她并没有试图将手抽回。
“有一天你会让我躺在你身边的。”他喃喃说道,望了她的床一眼,然后看着她的绿眸。他缓缓地放开她的手。她立刻揉了揉它。“我弄痛你了吗?”他关心地皱眉问道。
“没有。只是——没有。”她将手垂到身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杭特感觉到心中一阵痛苦,懊悔地摇了摇头。他立刻离开了房间,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待在那里,将会无法克制他的欲望。他回头望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关上门离去。
蕾娜这才发现,他们昨天的访客和今天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何宅中七十四个房间现在都挤满了人,当地的政客、名门贵族及镇上的人,都因何伯爵的归来而前来祝贺。
“要请他们离开吗?”早上当宾客,前来时,蕾娜问杭特。“葛太太可以告诉访客,说你身体不舒服!”
“让他们进来吧-”他坐在图书室中的椅子上说道。“我想见见一些熟面孔。”
“可是史医生建议你这几天多休息,调适你刚回家的——”
“我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月了。”
蕾娜诧异地瞪着他。“这样会闹成一团的。”她说道。“你不能同时告诉每一个人事情发生的经过。”
杭特微笑一下,但他的语调依然坚决。“我坚持这么做。”
他接待所有宾客的仪态,令蕾娜大吃一惊。杭特过去一向是个尽职的主人,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接待宾客过,尤其是一般的镇民,他总是摆出一副轻蔑的态度。然而今天,他却用同等的热诚欢迎他们。
他平易近人地告诉大家他在印度的经历,同时和好几群人谈天,从花园走到艺廊,和老朋友闲话家常。中午时,他开了几瓶上好的白兰地、几盒雪茄,和乡绅们一同享用。他还吩咐厨房准备许多美味的三明治、小点心,以及蛋糕招待客人。
蕾娜也和一群女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当你第一次看到他时,是什么感觉?”一个女人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嗯,”蕾娜不自在地说道。“当然我很惊讶——”
“你哭了吗?”
“你昏倒了吗?”
“他是不是把你搂在怀里——”
一连串的问题,让蕾娜不知所措。突然间她听到她妹妹愉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女士们,我认为那不关你们的事。”
当蕾娜抬头看到她妹妹瑞雪脸上的同情表情,突然间令她想哭起来。瑞雪比任何人都明白,杭特的归来对她所代表的意义。蕾娜松了口气地站起身来,将瑞雪拉到一旁。她们站在旋转楼梯下的一个角落,瑞雪安慰地拉起蕾娜的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访客。”瑞雪说道。“我本来想等晚一点再过来,但实在忍不住。”
“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蕾娜低声说道。“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突然间亚瑟和珍妮离开了,而我和杭特一起回来——而他是个陌生人。”
“你说‘陌生人’,是字面上的意思吗?”瑞雪严肃地问道。
蕾娜惊讶地望着她。“你知道如果他不是我丈夫,我是不会接纳他的。”
“当然,亲爱的,可是——他和以前不太一样,对不对?”
“你见过他了吗?”蕾娜问道。
“我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他了。他立刻就认出我来,而且十分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们谈了一会儿,他说他对于你所承受的一切感到很遗憾。他还问到我的丈夫,当我告诉他,德瑞明天会来访时,他似乎感到很高兴。”瑞雪的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他的行为举止似乎和何伯爵一模一样,然而——”
“我知道。”蕾娜很快说道。“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只能说,他可能是因为一些经历而改变了。可是有一些事,我实在无法解释,也无法了解。”
“他对你怎么样?”
蕾娜耸耸肩。“事实上,他对我很好。他十分和善,而且——似乎有一种迷人的风度,那是我从来不记得的。”
“很奇怪,对不对?”瑞雪深思地说道。“我也注意到了——他真的挺迷人的。有着一种令女人着迷的特质,而他以前不是那样的。”
“的确。”蕾娜同意道。“他和过去截然不同。”
“我很好奇德瑞会有什么看法。”瑞雪说。“他们是好朋友。如果这家伙是骗子——”
“他不可能是的。”蕾娜很快地说道,她的心拒绝相信,她和一个可能是个骗子的陌生人,如此亲密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蕾娜,如果他真有可能是个冒牌货,那么你的生命就有危险了。你不知道他的过去,或者他怀着什么坏心眼——”
“他是我丈夫。”蕾娜坚决地说道,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苍白了些。“我确定。”
“昨天晚上,他有没有-”
“没有。”
“我想等到他把你搂在怀中,你就会知道他是否是你嫁的那个男人了。”
蕾娜想起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肌肤上的温热感觉,以及他身上的檀香气味。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一股奇妙魔力。“我不知道他是谁。”她不安地轻声说道。“但我必须相信他是我丈夫,因为一切证据都证实如此,一个陌生人是不可能知道他所知道的那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