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出去吧。”时靖霄笑了笑,将她扶起来。
“是。”谢云知抹了抹眼泪,连忙退下。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时靖霄双眸微微一狭,阖上眼眸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太阳穴,若有似无地叹了叹。
良久,他睁开眼眸,望了眼银盏中清润如珠的莲子,凝了凝,拈了颗放入口中,清脆中泛着一丝苦涩,咽下之后,口齿中有漫起一缕甘甜,似春雨般润入咽喉,浸入心脾。
他勾了勾唇,又拈了颗放入口中。
外面,谢云知回身朝屋里望去,屏风上的身影,随着烛光轻轻摇曳,朦胧而遥远。
她慨然一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似是下了场雨,有点闷。她捏了捏袖中的荷包,举步走出院外。
料理了许久公务,时靖霄松了松肩膀,这才起身回了文渊阁。他躺在那里,却有些睡不着,复又坐起来,拿起床头放着的半截丝帕。
这是白日,谢云知绑在他手臂上的。
他攥着丝帕,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清幽的光。他抿了抿,随手将丝帕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又躺下了,连着翻了几次身,才缓缓睡去。
夜风吹过,鼻尖恍惚飘来一缕淡淡的幽香。
这一觉,时靖霄竟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刚刚翻起鱼肚白。
他坐起来,刚要穿衣,鼻尖再度飘来那缕淡淡的幽香,他凝了凝,回身看向自己的枕头,伸手摸了摸,竟摸出两个湖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祥云和月纹。
他抿了抿唇,手不自禁收紧。
这个花纹他在熟悉不过了,之前谢云知做的那双云靴也是这个图案。
他拿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清凉的幽香在鼻尖漫开,夹着一丝草药和花果的香气。
原来他昨晚睡得好,是因为这两个荷包。
他挑了挑唇角,随手将荷包放在小几上。
用早膳的时候,谢云知想着他昨晚都不肯动她夹的菜,心里不禁有些忐忑,遂试探地夹了点酥饼,便坐下了。
时靖霄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却夹了酥饼吃了起来。谢云知眸光乍亮,再接再厉地,又夹了别的饭菜,还盛了碗粟米鸡丝粥,时靖霄也都一一用了。
见此情形,谢云知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当夜,时靖霄又忙到夜深才睡下,孟玉收拾床铺的时候,见床头小几上放了两个荷包,踟蹰道:“督主,这两个荷包?”
时靖霄已脱下外袍,穿了件素白的里衣。他瞥了瞥荷包,淡然道:“出去吧。”
“是。”
孟玉离开后,时靖霄坐到床畔,盯着荷包看了片刻,拿起来塞进了枕头底下,随后便躺下了。
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荷包起了作用,这次他没多久便睡着了。
自那日之后,谢云知和时靖霄之间似乎拉近了一些,但比起之前仍有差距。
这般平平淡淡的过着,天气渐渐转凉。
这日,谢云知正伺候时靖霄看书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转眸看去,见孟瀛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谢云知一愣,面露惊讶之色,似乎已很久不见他了。
“督主...”孟瀛刚开口,见她在这里,微微一愣,打住话头。知道他们有事要说,谢云知福了福,知趣地退下了。
待她远去了,孟瀛忙走到时靖霄身侧,低声说了几乎话。闻言,时靖霄瞳孔一震,唰地站起来,脸上瞬息万变。
“她真的去过那?”
“千真万确。”
时靖霄双拳一攥,眸光大盛。
“是她,真的是她!”他咬着唇,胸口剧烈起伏,眸中火光灼灼,激流涌动,眼尾都红了,提起衣摆飞奔而出。
谢云知已走了院外,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回过头,见时靖霄闪电般追了过来,猛地停在她跟前。
“你...”他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好似要有千言万语要说。
“督主?”
时靖霄深吸了口气,眸中火光跃跃:“你可曾去过淮州?”
谢云知瞳孔一滞,本能地摇摇头:“没、没有。”说着,却低下头。
时靖霄一凝,眸光黯了几分:“真的没有?”
“没有。”
“那你可还有别的名字?”时靖霄双拳收紧,依旧不死心。
谢云知抿了抿唇,摇头:“也没有。”
听了她的话,时靖霄身子一晃,手无力地垂下去,整个人好似打了霜似的,恍恍惚惚。
怎会这样...难道一切都只是误会...
他退了两步,眼底似刀绞着,布满了疑惑、不甘、悲愤,转过身,沉着脸,快步走进屋里。
“砰!”
门扉重重合上,惊得谢云知一颤,她眼前浮现着他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那样子,好似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咬了咬唇,悄然走到屋檐下,抬起手,想敲门,踟蹰片刻,还是落下了。
她只是他有名无实的夫人,是主子,她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幽幽一叹,谢云知转身,朝院外走去。
屋里,孟瀛朝窗外远去的人影看了看,试探道:“不若奴才再去问问?”
“不必了。”
椅子上,时靖霄抬起手,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底似远山笼雾,暮霭沉沉。
五年了,一次次希望落空,他早该习惯了。可是这次明明是最靠近她的时候...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闭上眼眸,拳头越攒越紧,下颌线紧绷成冰冷的线,良久蓦地睁开眼眸,眼底闪过锐色。
也许,还有最后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