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萤睡意顿消,连寒毛都炸起。
“殿下。”她惊唤了声,本能地想要起身。
可她的指尖还未碰到床沿,原本侧卧在她身旁的太子便霍然覆压上来。
他横跨在她的身上,结实有力的双腿钳制住她还欲挣扎的小腿,那只扼在她的颈间的手又添几分力道。
“说!你对孤有何不满!”他凌厉质问。
江萤双手掰着他的虎口,原本白皙的脸颊渐渐涨红:“没,没有……”
太子浓黑的凤眼微微眯起。
紧接着,黑暗里传来一道刺耳的裂帛声。
江萤贴身的里衣被撕开,露出她连痕迹都还未褪尽的莹润肌肤。
他的眼底晦色更浓,就这般保持着扼住她脖颈的姿态俯身。
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鼻尖,炽热的薄唇紧贴上她颈侧的血脉,顺着那些遗留的痕迹咬下,带来一阵又一阵危险的颤栗。
江萤两靥红若滴血,呼吸急促地起伏着。
她想要团身躲避。
但挣扎的举动却像是激怒了他。
太子扼着她脖颈的手蓦地收紧,她仅存的袴裤与小衣一同被扯下。
初春寒凉的气息涌来。
江萤本能地并拢双腿,视线落下时慌乱得连呼吸都要停止。
“别,不要。”
她近乎是求饶般出声。
她还未好全,如今还微微疼着。
若是再这样硬生生地要上整夜,她觉得自己恐怕都会死在榻上。
“这是你拒绝孤的代价!”
太子音色沉哑,抵在床榻间的手猛然分开她的双腿。
“不要……”
随着求饶的声音溢出唇齿,江萤挣扎着自榻间坐起身来。
她两靥滚烫,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息着,薄汗都湿透了贴身的里衣。
微寒的春风过处,凉如未着寸缕。
春雨停歇,晨光微透。闺房内的清晨静谧安宁。
她的里衣尚且完好,身旁也没有太子。
但江萤的心依旧是跳得怦怦作响。
她双手抱着睡梦中盖到脸上的枕头,后怕般低喃出声:“果然是陷阱……”
她便说,人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陡然转了性子。
定是太子在诈她。
若是她真在雅间里答应退了这桩婚事,太子必要勃然大怒。
届时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指不定比梦境里还要惨烈百倍。
江萤心跳紊乱时,闺房的槅扇轻轻被人叩响。
廊上传来侍女询问的语声:“大姑娘,您可起身了?”
似乎是继母柳氏身边的侍女桐枝。
江萤回过神来。
她连忙伸手掩住领口,语声很轻地问道:“是母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桐枝答道:“府里来了客人。主母请您到前院的花厅里去。”
“你等等,我梳洗完便去。”
江萤应了声,让桐枝到院外的月洞门处等着,又让连翘进来,为她更衣梳妆。
随着里衣换下,罗裙着身,江萤原本紊乱的心跳也渐渐平息。
她选了件退红色的罗裙,衬着藕荷色的外裳与玉白的披帛。
既不会过素,也不会过于冶丽。
连翘则在镜台前为她梳妆。
十六岁的少女肤若凝脂,透白无暇,即便不施粉黛,亦是天生的好颜色。
唯独令人费心的是她唇间的伤口。
如今结了薄薄的痂,在她柔软的双唇间格外显眼。
连翘试着拿浓红的唇脂遮了遮,效果却不大好,近看依旧能够瞧见。
“也只好这样了。”江萤从镜台前起身:“若是再不去,只怕要失礼了。”
她说着又慎重地对镜照了照领口,确定一点旖旎的痕迹也没露出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带着连翘走到月洞门前,对桐枝道:“我梳洗好了,可是现在便去前院?”
桐枝应了声,带着她往前院的方向行走。
可等走到前院的花厅附近,桐枝却没带着她从正门进去,而是带着她从偏门步入,兜兜转转绕到花厅的屏风后。
桐枝放轻语声:“姑娘您在这里看着便好。”
江萤羽睫轻扇,见桐枝离开,便也隔着屏风往花厅里看。
厅内正在宴客,而她站着的地方,恰好能看见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约莫弱冠年纪,生得还算清隽。但眉眼间总带着点浮躁之气。
江萤认得他。
他叫陈规,是父亲顶头上峰家的公子,在家中齿序行三,旁人偶尔也唤他一声陈三郎。
因职务的缘故,两家时有往来,就在年节前的时候,江萤还随着父亲与柳氏拜访过陈家。
结果便是那回生了事。
陈三郎避着双方的长辈,可却当着她继妹的面,非要递新写的诗词给她。
当时继妹江玉媱脸色便难看,说话也极难听。
回府后更是找茬与她争执,还失手推她落水。
她因此病了数日。
江玉媱也被送到庄子上思过,至今还没能回来。
正当她回想的时候,身旁的连翘轻带了带她的袖缘,语声里透着点紧张:“姑娘,瞧这个阵仗,陈家似乎是来相看的。”
江家唯有她与江玉媱两个女儿。
如今江玉媱还在庄子上。
那陈家相看的便只能是……
“不成。”
江萤紧忙摇头:“我不答应。”
她既对陈三郎无意,且东宫那——
江萤羽睫微颤,都不敢想象,若是太子知道她相看的事,会是怎样的震怒。
江萤连忙伸手拉着连翘:“我们先回内院里去。”
连翘悄悄应声。
两人便顺着屏风的边缘悄然离开,往她闺房的方向去。
方踏进院门,迎面便听见有人唤她:“般般!”
江萤讶然抬起眼帘。
看见穿着橘红色鲜艳外裳的贵女正坐在梨树底下,手里还拿着茯苓刚奉上的蜜饯。
这是她闺中最好的手帕交,魏兰因。
也是贵女圈里出名的坐不住的性子。
成日跟着她的几个哥哥满长安城的闲玩。年后还因为被父亲在赌坊捉住,关在家里整整大半个月,连春日宴都没能去成。
“兰因。”江萤唤着她的闺名,提着裙裾小跑过去:“你的禁足解了?”
魏兰因拿着蜜饯的手略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我是偷跑出来的。至多半个时辰就要回去。”
半个时辰着实不长。
江萤略想了想,便让连翘给她端来八宝攒盒,倒了一整壶的清茶,自己则往她身边的石凳上坐落。
“我有事想与你说。”
江萤将侍女遣退,踌躇着开口:“有关近日里发生的事。”
魏兰因不以为意:“能有什么大事?”
江萤脸颊微红。
东宫里的事她赧于启齿,便唯有暂且略过,仅是单单与她说起今日来相看的陈家。
“父亲肯定会答应。”她微蹙着眉,似又想起柳氏与父亲夸赞陈三郎的样子:“我得想个法子让父亲拒绝这门婚事。”
其实这桩事原不难做。
只要圣旨落下,父亲绝不敢答应陈家的提亲。
可她还不想去东宫。
既然太子说卜吉要七日,那她便可以等到第六日的黄昏。
能多拖一日,便是一日。
至少,也要等到她的伤好全了……
想至此,江萤的面颊愈烫,原本浅粉的两靥渐渐染上胭脂似的色泽。
魏兰因坐在她的对面瞧着她,见她满面绯红的模样还当她其实愿意,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遂拿起手里的蜜饯顺口夸赞道:“其实陈家的门第还不错。陈三郎我也在宴席上见过,长得还算清秀。更何况我家还有个姐姐嫁到了陈家。”
她道:“般般你若是嫁过去,我们岂不是成了半个妯娌?”
她说到这自己也笑。
但笑音还未落,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倏然顿住。
“般般。”她停住吃蜜饯的动作,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我突然想起来,陈家有一样不好。”
江萤羽睫轻扇。
她对陈三郎无意,陈家好不好原本也不关她的事。
但兴许可以转述给父亲,作为拒绝陈家提亲的理由。
江萤挪身靠近,语声放得很轻:“是什么样的事?”
“家风太过严厉!”
魏兰因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说起这样的话也有些顾忌:“听我家姐姐说,陈家前段时间出了件丑事。”
她顿了顿:“就是陈家老爷的小妾,嗯,和府里的马夫被捉了个正着。”
江萤听着也微微面红。
她嗫嚅:“这家风听起来也不太严厉……”
“陈家老爷将那个小妾沉了塘。”
魏兰因的话音响起,江萤的语声生生顿住。
她杏眸微睁,听着魏兰因继续说下去:“不止如此,他还令婢女将府里的女眷都叫起来看着。说是陈家容不得这样不贞的女人,在陈家做出这种有违礼法的事,就是这样的下场。”
魏兰因说着还添油加醋:“听说即便是未过门的新妇,要是被陈家老爷发现有什么不检点……”
她话说到一半,倏然‘咦’了声,转头凑到江萤面前:“般般,你被风扑着了?怎么脸色全白了?”
江萤没有立时答话。
她在原地愣坐了稍顷,终是艰难地站起身来。
“我倏然想起还有事未做。”
她将青石桌上的八宝攒盒递给魏兰因,语声里微微带着颤:“我得先出府一趟。”
东宫偏厅内。
太子容隐侧坐上首,正由东宫内的府医清理伤势。
他双手掌心往上,搁在诊脉用的引枕上,银纹暗绣的锦袍衣袖撩起,露出皮肉翻卷的手腕。
自他腕部到掌心的皮肤几乎都被擦破,连鲜血都已凝固。
其中手腕这一圈的伤痕尤深,遍布着钝器硬生生划出的弧形伤口。
像是被铁链锁住,猛烈挣扎时所致。
府医猛然冒出这个想法,又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得不轻,赶紧低头去拿药箱内的纱布。
“殿下,江姑娘求见。”
偏厅外,侍女的通禀声传来。
容隐微抬眼帘,收回他放在引枕上的手。
“孤的伤势不必对外多言。”
府医连连应声,将沾血的物件收起往后退下。
容隐亦自圈椅上起身。
他淡垂眼帘,信手拂落袍袖,遮住腕间还未包扎的伤口。
衣料摩擦血肉的疼痛感传来。
容隐不曾敛眉,仅是平淡吩咐侍女:“请她进来。”
侍女应是,往廊前走去。
顷刻,厅前悬挂的竹帘轻响,江萤独自走进偏厅。
她穿着色调柔和的退红色罗裙,微微低着脸,轻垂着纤长的羽睫,看不到面上的神情。
唯有发间一支灵巧的玉蜻蜓步摇轻颤着半透明的翅膀。
容隐淡垂眼帘,视线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卜吉足有七日。
她一日便能做出决定,想来是决定拒绝这门强加给她的婚事。
毕竟,无人会愿意嫁给狂疾缠身,宛若困兽之人。
他向江萤伸手,宽大的袍袖覆住大半掌心:“将玉佩交还给孤吧。”
“是。”江萤微微抬脸,将带来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中。
视线短暂地交错。
他看见少女的长睫浓黑,眼眸清澈,像是在来的路上落定了什么决心。
他垂落眼帘,收回给她的玉佩:“之后的事,孤会处置。”
偏厅内有顷刻的安静,面前的少女并未离开。
短暂的沉寂后,她轻拢裙裾,俯身拜落。
“臣女愿嫁入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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