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停止,意识变得模糊,唯一真实的仿佛只有这黑夜,只有眼前直对自己的枪口,还有手中的西格手枪。“放下该死的手枪!”塞克莱斯命令道,“否则我打爆你脑袋!”
尽管声音尖细,激烈刺耳,乔治娅依然听出她十分恐惧。人一旦受到惊吓就会失去理智。如果自己不放下枪,桑迪·塞克莱斯的威胁真的就会兑现;即使能避开第一枪,但接下来的枪战都不是两人想要的结果!必须万分谨慎。
“好的,桑迪。我们都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放下枪,那你也得放下。我说过,我不是来害你的。”乔治娅弯腰放下了枪。
“举起手来!”塞克莱斯喊道。
乔治娅直起身子,双手举在半空中。“你肯定吓坏了,桑迪。我能理解。我是来帮你的。”她想往里看看桑迪什么表情,但门半掩着,缝隙约只8英寸,怎么看都只能看到桑迪的大概轮廓:身高与自己差不多,但估计比自己重约20磅。警察的直觉告诉她,若有必要,当然可以制服并拿下塞克莱斯。不过,自己已经不是警察了,只是个追查线索的私家侦探,于是只好暗自祈祷:这女人的手指这时可千万别发痒啊!
时间过去多久了?一秒?一分?还是一小时?如果这女人再不退让,她就要行动了。
“桑迪,我已经按你说的去做了。现在你把枪放下来。我们必须谈谈,情况非常紧急。很可能有人正在追杀你。”
“你为谁办事?”女人问道。
“我告诉过你,特里·梅辛杰,克莉丝·梅辛杰的前夫。”
对方吸了口气。猫头鹰又开始尖叫。乔治娅听到树林深处小动物跑来跑去的窸窸窣窣声。突然之间,女人的脸松了下来,猎枪垂下对着地板,肩膀开始起伏不停。紧接着,乔治娅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呜咽声;好奇怪哦,这声音很像猫头鹰的尖叫!“我就知道那不是意外。天哪!”
乔治娅放下手松了口气。“我进来了,好吗,桑迪?”
女人点点头,转身离开门。她依然手执猎枪。乔治娅把自己的枪塞进枪套后才走进屋。“桑迪,算帮我个忙,把枪放下。我以前是警察,对枪特别敏感。”
“但万一......万一我们需要它呢?”
看来这女人还处于恐惧之中,那她理智清醒吗?“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着,我们能好好说话就行。”
女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总算把猎枪放在了厨房的桌上。
“现在,可以开灯了吗?”
“不行!”塞克莱斯的声音里满是惊慌。“没有挂窗帘,外面一眼就看得到。”
“你的本田不就停在门口吗?你忘了?不然我怎么找到你的?”
“那只是我的车......并不表明我也在这儿啊。”语气已没有先前那么肯定。
乔治娅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本来想说说她怎么如此幼稚,又忍住了。“听着,你听到我开车过来的,对吧?”
“当然,你在路口我就已经听见了。”
“所以只要听到任何声响,都可以在他们到达之前把灯灭掉。”
“先前没想到。”
“桑迪,我知道你孤军作战。但现在我来了,我就是你的援兵。”
这次貌似说动了她。塞克莱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边,打开了小台灯。乔治娅眨了眨眼:这是一间客厅、饭厅和厨房组合的屋子,一条狭窄的过道通向一扇开着的浴室门,还通向一间卧室。皮革沙发已开裂,上面搭着一条格子呢毛毯。旁边这个可升降的落地式台灯见证了过去的美好时光。餐桌和一般牌桌差不多大,周围放着四张折叠椅。
乔治娅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塞克莱斯坐了下来。她长长的金发又脏又乱。脚上套着拖鞋,身穿运动裤和黑色T恤,胸前印了一个熊猫轮廓。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泪水顺脸而淌。
“我快熬不住了,”她哭着说。“就跟恐怖电影里一样,总觉得在噩梦中,老想着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但就是不醒!”
乔治娅给她一点时间冷静下来。“从头说说。”
塞克莱斯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身子往后靠着垫子。这次一开口,她的声音就平稳了许多。“刚过了七月四号国庆节,就有人开始投诉关于服务费的问题。”
“这事怎么扯上你了?”
“我手上有银行交易的大部分网上操作记录。我的工作就是检查这些日志,看看有没有未经许可的操作。接到投诉电话后,银行的财务总监叫我仔细清查。”
“结果查到了什么?”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到有问题的记录。仔细一核实,结果发现银行里每一个账户都被收取了10元的服务费。”
“那可不简单。”
“太不简单了!”塞克莱斯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躁。
这是好事,乔治娅心想,意味着她正恢复常态。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发生。数目这么小,区区10美元。”她鄙视地说。“我们的商业账户是定期分析,这么小的数目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可是那些把钱存入银行的老太太们眼睛可尖了。你想不到她们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她们老认为银行在欺诈自己。话说回来,如果你的收入固定,任何意料之外的费用收取确实一下就能察觉。”
“费用是哪天被扣的?”
“星期三,六月二十五。”
茉莉·梅辛杰就在那天下午被绑匪放回家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系统故障。你知道,在数据处理时如果有人用软件略微修改一下,数据就被破坏掉了。”
“没错。”
“所以我打电话给克莉丝·梅辛杰;她是——生前是信息部主管。”
乔治娅倒回去算了下日子。克莉丝汀的致命“事故”应该是星期五,七月四日。“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星期二,七月一日。就在我查过二十五日的每日交易记录后。”这些事情塞克莱斯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似乎她已经算过并且清楚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是在第一次出现不明费用扣除后的一周。”
“有时候客户的确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会发现异常。尤其那些一个月才结算一次的。”
“接着说。”
“我打电话给克莉丝,但她没来,在家陪女儿了。因为那可怕的......”
“绑架。”乔治娅补充道。
塞尔莱斯那会意的眼神更加明显。
“你给克莉丝留言了吗?”
桑迪咽了咽口水。“问题就在这。我的名字、分机号、职务、打电话的目的等等我全说了。”
乔治娅皱了皱眉。如果有人听到了梅辛杰电话录音里星期二的留言,也就知道了整件事。“然后呢?”
“嗯,我说过,总监被董事长骂了一通,于是下令让我清查整件事。”她摇了摇头。“每一个人都是清查对象。所以我就打电话给埃默里赫先生。”
“亚瑟·埃默里赫?”
“对,他是副总裁,兼首席运营官。”
“也是克莉丝·梅辛杰的顶头上司?”
塞克莱斯点头。
“什么时候打给他的?”
“就在同一天下午,因为我联系不上克莉丝汀。埃默里赫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他说会查明根源。”塞克莱斯的脸色逐渐忧虑起来。“第二天埃默里赫就死了。”她显得很紧张。“但问题就在这儿:第二天一大早我到公司处理这件事,那时我还不知道埃默里赫死了。就在那时候,我找到了。”
乔治娅自己也紧张起来。“找到什么?”
“任何时候你登陆银行系统都会留下痕迹——包括指纹,真的——还有你何时做了何事都有记录,都漏不掉的,一旦出现问题或者不当的行为,我们就可循迹查出谁动过系统,哪里出了漏子。通常是因为有人粗心输错了数字,弄得总数相差甚远,诸如此类的情况。”她顿了顿,歪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恐惧。“你听到外面有什么没有?”
塞克莱斯讲的时候乔治娅听得入神了,完全没注意外面。她马上起身,关了灯,走到窗户边。没任何动静,连风也停了。
“什么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嘎吱嘎吱碾压碎石。”
乔治娅眯着眼:“我什么都没看到。”
“肯定吗?”
她点头回到沙发,再次开灯。“所以,你刚才说......”
塞克莱斯双手抱膝往前晃了晃。“每个员工都有自己的身份代码。一登录进去——无论是办理业务,或者甚至只是浏览,代码都会出现。总之,查询每日交易记录时,我发现有一大笔钱被抵消了,就在服务费被扣除的当天。”
“被抵消?”
“就是有一笔贷款被转到了某个账户。当然,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但这笔贷款金额跟扣除的服务费金额完全一致。”
“是多少?”
“三百万!”
乔治娅一惊。
“我当时还觉得可能是谁弄错了。但我查看另一本日志时,结果发现把这笔贷款转入账户的人员身份代码,正是克莉丝·梅辛杰的。”
“你意思是?”
“貌似克莉丝把所有服务费转入了一个虚拟账号里。”
“虚拟账号是什么?”
“根本上来说只是个电子账户。没有任何纸质记录,没有签名卡片,没有外国资产管理办公室的核实,没有银行官员签名确认。说白了,就是一个电子账户。”
“而且是克莉丝开的?”
“不仅是她开的,也是她注销的。”
乔治娅眉头一皱。“没弄明白。”
“这账户是在六月初开的,应该是克莉丝·梅辛杰开的,反正那上面记录的就是她的身份代码。”塞克莱斯停顿了一下。“不仅如此,她还在同一天授权支出了三百万美元。”
“就在六月一日?”
“没错。”
乔治娅沉默了。这说不过去呀。梅辛杰不可能在女儿被绑架的三周前就盗用三百万做赎金。除非她盗取这笔钱是另有目的。“那这三百万去哪儿了?”
“从这个账户开出了三张现金支票。每一张一百万美元。但你看,这事就很蹊跷。”
“什么?”
“严格说来,这个账户里是没有钱付这些支票的。”
“没有钱?现在我是完全糊涂了。”
“的确很复杂。尤其是对于银行业务不熟悉的人来说。总的说来,我们知道了有三百万美元的透支到了克莉丝开的账户里。
“那她知道吗?”
“肯定知道。”
“你就那么确定?”
“要注销一个账户,你就得先消除这一笔透支,要不最后是银行承担这笔损失。对于我们这种规模的银行来讲,这损失是非常惨重的。正是克莉丝钻了银行系统的漏洞——别忘了,她是信息部主管——扣取了总数三百万的服务费,放进虚假账户使其看起来曾经存入过资金。然后转过头立马就把账户给注销了。”
乔治娅脑中回旋起千百个问题,不知从何问起。“账户是什么时候被注销的?”
“星期三,六月二十五号。”
“就在服务费被扣去的那天。”
“没错。”
也就在那天,克莉丝被警察护送到市区,表面上是去拿手提电脑;也就在那天茉莉被放回;也就在那天她“钻了银行系统漏洞”?但为什么呢?一切都说不通啊。“这些现金支票落到了哪些人手里?”
塞克莱斯摇摇头。“还不知道;我拿到的报告里不会显示收款人,只有金额。我们扫描了所有的支票,我本来打算查看一下扫描图像,但当时没有时间了。”她往上摸了摸手臂。“但是,你看,这事还没完。”
“还有别的?”乔治娅挠了挠眉毛。
“故事长着呢。但是,就在我发现这些情况的时候,埃默里赫和克莉丝都死了,我就知道自己必须逃走。”
“接着说。”
塞克莱斯在沙发上换了下坐姿,“你看,当时有一个——”窗外突然闪进一束光,她顿时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