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接着以醉人的媚眼儿,斜睇着蓝世玉格格笑着说:“傻瓜,还不快去洗澡换衣服!”
边说边当先引路。
蓝世玉对傻瓜这个称呼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不敢过份倔强,他怕弄不好会露出马脚来,于是楞了一下儿,茫然跟在少女身后走去。
游目一看,室内漆几亮桌,地铺猩毡,顶上高缀纱灯,壁上分悬字画,窗前高几上尚置有两盆鲜花。
几个侍女大都约十四五岁,穿着红黄青蓝各色衣服,俱都惊异的立在一座垂着绣幔的圆形小门前。
蓝世玉第一次看到如此豪华的布置,每一样东西,对他都充满了新奇感,但是他淡泊惯了的心胸,却毫不为动。
他随着粉衣少女经过室内一段通道,看到两个身穿花衣的侍女,正立在一个单扇小门前。
蓝世玉知道那就是沐浴更衣的地方了。
来至门前,粉衣少女立即停身,转首含笑说:“快进去吧,洗完澡后换上这些衣服。”
说着,将手中的几件衣服交给蓝世玉。
蓝世玉也不客气,接过衣服迳自走进小室。
两个侍女即在外面为他扣好室门。
蓝世玉游目一看,室内一个衣架,一个木制大澡盆,盆内洗澡水正冒着蒸蒸热气,全室弥漫着与少女相同的浓郁香味。
他知道这可能是粉衣少女专用的浴室,至于粉衣少女为何如此礼遇他,一时他也无法猜得透彻。
他匆匆洗完了澡,只有暂时穿一下少女拿来的衣服,走至衣架前一看,一方浅蓝儒巾,一袭粉红公子衫,湖水绿色的长裤,雪白的内衣,一双绢袜,一双青缎武生靴……
蓝世玉一看,非绸即缎,不由皱起一双秀长剑眉,他年龄虽小,但却不喜欢这些红红绿绿的东西。
心想:暂穿一时,也无大碍,立即依序匆匆穿上……
内衣刚好,裤管稍长,生靴略显窄小,公子衫有些肥大,只有那方儒巾束在发髻上,显得清秀高雅。
他游目一看,希望找些水洗净自己的衣服。
就在这时。
已响起一阵手指弹门声。
接着,一个侍女恭谨的问:“公子,洗好了吗?”
公子?蓝世玉对这个称呼感到非常陌生,但是他知道那是人家对自己的尊称。
于是,转身开门,闪身走了出来。
两个小侍女一看,俱都同时一呆,这的确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俊美人物。
蓝世玉以为她们笑他的衣服不合身,不由俊面一红,立即含笑问:“哪位小妹妹帮我找些水来好吗?”
两个侍女听得又是一楞,眼珠子一转,俱都会意的“噗嗤”笑了,其中一个较大的侍女含笑恭声说:“公子的衣服婢子自会给您洗出来,公子请先去用些晚点吧!”
蓝世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立即举步向前室走去。
来至前室,桌上已摆好了晚点,俱是银质器皿。
几个侍女恭谨的立在一角,唯独粉衣少女不在室内。
蓝世玉的确饿了,这时看到丰美的晚点,更感到饥肠难耐。
他看了看桌上摆设的两份碗筷,知道不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只好耐心的等待少女出来。
他低头在室内踱着,目光本能的落在猩红的地毡上,心里想着如何才能脱身。
室外夜色极美,墨蓝的天空上缀满了闪烁的小星星,整个苇林堡一片沉静。
几个侍女默默的立着,亮晶晶的眸子,随着踱步中的蓝世玉在移动。
蓝世玉没想到这两天来的变化太大了,令他有如过了一两个月的感觉。
这时,他心中唯一感到舒畅的,是已经摆脱了“独耳豺人”胡镇山。
现在
他决定不急于去媛姑姑处,他要等“湖海五独”幻想破灭,而远离这个地区之后,他再设法前往。
他觉得隐身在苇林堡中是最安全,最隐密的地方,“五独”和黄袍老人作梦也想不到,他会藏身于此。
他一想到今夜所经历的一切,至今仍有余悸。
当然蓝世玉更不会忘记那个粉衣少女水中的精绝武技,是以他决心要学会这一门功夫。
因为
在这漫长的一生当中,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遇到水灾,水贼或是舟船倾覆的时候,那时即使你有盖世武功,依然会沉入水底。
心念之间。
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咚声。
蓝世玉立即停步循声一看。
只见两个侍女神色慌急的走至那座绣慢深垂的圆室门前,分立左右,一俟环佩声来至近前,立即将绣幔掀开。
蓝世玉定睛一看,双目不禁一亮,只见绣幔起处,亭亭玉立着一个艳光照人,俏丽无比的绝色少女。
高挽的秀发上,毫光射目,中插衔珠彩凤,瓜子形的娇靥上,眉目如画,樱唇点朱,身穿粉红罗衫长裙,外罩荷绿缺袖长孺,缀玉佩,挂金环,令人看来炫眼耀目。
蓝世玉一看,觉得刻意打扮后的粉衣少女,直似官宦巨绅人家的千金闺秀。
他的确惊呆了,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欣喜。
粉衣少女依然呆立门内,一双媚人的桃花眼,直盯着沐浴更衣后的蓝世玉。
沐浴更衣后的蓝世玉,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眉似剑,目如星,胆鼻朱唇,俊美的脸庞儿上,愈加红润可爱了。
她不希望蓝世玉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他应该是一个年已弱冠的少年才好。
因为她已经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了。
粉衣少女略一定神,妩媚的一笑,款步走了过来,伸手一指檀桌,同时娇声说:“请上座,让你久等了!”
蓝世玉已决定在“苇林堡”暂避一些时日,以摆脱“五独”中人地追踪,是以立即颔首谦和的笑了笑,表示已无敌意。
粉衣少女请蓝世玉上座,蓝世玉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
蓝世玉举目一看,只见一个神色慌张的黄衣侍女,正匆匆的奔上台阶。
粉衣少女柳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夫人那面有什么事吗?”
黄衣侍女走进门内,急忙施礼恭声说:“启禀小姐,老堡主回来了,不知为何正在客厅上大发脾气,请您快去……”
粉衣少女惊异的“噢”了一声,立即插嘴问:“你可知道老堡主为何发怒?”
黄衣侍女急声回答说:“据马总管对老夫人说,派去接老堡主的‘追鲸鬼’,被人刺死在芦苇荡中,尸体已经浮起来了。”
蓝世玉一听,心头猛的一震,面色不觉一变,暗暗忖道:“‘追鲸鬼’该不会是我刺死的那个人吧?”
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追鲸鬼”是去接老堡主,绝不会是去找我,那人必是芦苇荡中的水贼。
如此一想,不安的心又平静下来。
于是望着沉思的粉衣少女说:“请问姑娘,这片芦苇荡中,除了贵堡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帮会和门派……”
粉衣少女一听,粉面上立即掠过一丝傲然冷笑,极轻蔑的说:“苇林堡附近,水中的鱼虾望之尚且回游,其他门派帮会,还敢在芦苇荡中安恙立柜码?”
蓝世玉虽然不懂安恙立柜的意思,但根据粉衣少女的傲然神色,断定这片芦苇荡中,外人绝不敢前来。
粉衣少女接着向黄衣侍女问:“追鲸鬼的尸体在哪个水区浮起?”
黄衣侍女摇了摇头说:“小婢不知,夫人追问,老堡主也不肯说,所以请小姐赶快过去劝劝老堡主……”
粉衣少女柳眉一蹙,似乎不愿前去,略一沉思说:“你先回去,说我随后就来!”
黄衣侍女恭声应是,转身匆匆走了。
粉衣少女似自语又似对蓝世玉说:“堡中三鬼,以‘追鲸鬼’武功最高,水中功夫尤为精湛,就算遇到高手,也不至于被刺死在水中!”
说此一顿。
目光一动,突又自语似的说:“他莫非遇到了‘翻江苍龙’?”
蓝世玉一听,知道苇林堡与“翻江苍龙”必有嫌怨,可是他不敢问。
粉衣少女双目突然一亮。转首面向蓝世玉问:“你今夜为何前来芦苇荡,途中可曾与一个身穿黑水靠,浓眉豹眼,紫面膛的中年壮汉动手搏斗?”
蓝世玉毫不迟疑的断然说:“我进入芦苇荡,连人影都没有看到一个,哪里会与人搏斗呢?”
粉衣少女深知蓝世玉不谙水功,根本不可能在水中杀死“追鲸鬼”,于是柳眉一蹙,不解的继续问:“那你为何进入芦苇荡?”
蓝世玉一听,心中不禁有气,立即怒声说:“我何曾要求,傍晚我在小艇上睡着了,醒来小艇上已飘到了芦苇荡中,我既不识水性,也不会操舟……”
粉衣少女见蓝世玉越说越有气,心知内中另有隐情,而她似乎不愿再追问这些了,于是含笑说:“湖水时常流动,有时湖风也会将小舟吹走,这算不得什么稀奇,快随意吃些点心吧!”说着,立即含笑拿起银筷来。
蓝世玉见粉衣少女不再追问,恰好自己也不愿再说,于是也拿起银筷来挟了一块香酥鸭。
香酥鸭刚一送到嘴边,蓦闻一个侍女惶急的低声说:“小姐,老堡主来了!”
粉衣少女一听,玉面不由一变,知道黄衣侍女对可能老堡主说出这边有个俊美少年的事,于是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这时,院中已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粉衣少女的慌急欢呼叫“爹爹”声。
蓝世玉藉着室内灯光凝目一看,顿时惊得浑身一颤,面色不由突然大变,刚送到嘴边的香酥鸡“叭”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作梦也没有想到“苇林堡”的老堡主,竟然是他正在暗暗庆幸摆脱掉的“独耳豺人”
胡镇山。
“独耳豺人”胡镇山见桌上坐着的果然是蓝世玉,不禁惊喜欲狂,兴奋得完全不知所以。
蓝世玉赶紧一定神,心中灵机一动,丢掉手上银筷,哇的一声哭了。
同时哭喊一了声“老伯伯”,飞身扑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所有的侍女全楞住了,连粉衣少女也惊呆了。
蓝世玉飞身扑至近前,伸手抱着“独耳豺人”胡镇山,痛哭不止。
“独耳豺人”胡镇山,心中怒气全消,忍不住仰天一阵哈哈任笑,声震夜空,回音四起。
粉衣少女一定神,立即惊异的大声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独耳豺人”胡镇山,突敛大笑,两手有力的抚摸着蓝世玉,兴奋的说:“傻小子,不要哭,这就是你的家,你就是全堡独一无二的少堡主了。”
说着,一推蓝世玉,愉快的笑着问:“傻小子,你瞧这个漂亮丫头是谁?”
边说边指了指由惊讶渐变为惊喜的粉衣少女。
蓝世玉一看,心中恍然大悟,立即佯装惊喜的欢声说:“你是你就是珠姐姐!”
欢呼声中,飞身扑了过去,伸臂将粉衣少女的纤腰抱住,口里仍不停的欢呼着:“珠姐姐,珠姐姐。”
粉衣少女胡丽珠,虽然是个狐媚放荡的少女,但是被蓝世玉当众抱住,亦不禁羞的神色惶急,红飞耳后。
何况蓝世玉的身高,已经和她平头了呢!
阴阴狠毒的胡镇山,任他老谋深算,善于猜忌,这时看了蓝世玉对他的亲切和惊喜神态,也由不得他不大释疑怀了。
蓝世玉急中生智,抱了一会儿丰满而富弹性的胡丽珠,忽然又佯状羞愧,慌得他急忙松开了双手,一头钻进胡镇山的怀里。
自认为老奸巨滑的胡镇山,心中一丝疑云也没有了,忍不住哈哈一笑,愉快的问:“傻小子,怕什么羞,快告诉伯伯,你姐姐漂亮不?”
边说边又要将蓝世玉推出去。
胡丽珠一听,粉颊生晕,春心荡漾,媚眼中闪射着野欲的光芒。
“独耳豺人”胡镇山,眼睛望着蓝世玉,却心里想着小锦盒又有些乐极忘形了,干枯的手拍着蓝世玉的肩头,笑着说:“既然你说她漂亮,伯伯就将她许给你做媳妇儿好吗?”
胡丽珠一听,心中立即升起一阵快感热流,直达两股之间,但是她却扭动着娇躯,撒娇不依的连连嚷声说:“爹,爹,我以后不孝顺您了。”
蓝世玉心中一动,却憨直的望着胡镇山,颔首笑了。
胡镇山仰面哈哈大笑,他在想,只要我独耳豺人得到小锦盒,就是举世无匹的武林霸主了。
就在这时。
大伙儿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中年妇人惊异的声说:“大海,什么事儿值得你如此大声发笑啊?”
蓝世玉闻声探头一看,只见院门口儿立着一个灰发高挽,上插碧簪,皱纹密布的脸上,尚涂着浓厚脂粉的老徐娘。
老徐娘柳眉弯弯的,眼角微微上扬,不算小的鼻子,还涂了个大红嘴唇儿,左右耳朵上一边尚缀着一个大耳坠子。
上身穿着绎红罗衫,下身穿着水绿长裤,血红的弓形花鞋上,系着一条花缎带子,十足的“老来俏”。
蓝世玉看罢这个老徐娘,断定必是“独耳豺人”的老婆。
果然,胡丽珠娇呼一声,飞身扑了过去,同时撒娇说:“娘,爹爹欺负我!”
说着,也扑倒在老徐娘的怀里。
老徐娘虽然脸上充满了笑意,但对胡镇山的忽而大怒,忽而大笑,仍感到十分不解。
“独耳豺人”胡镇山一推蓝世玉,望着老徐娘得意的问:“紫花,你看看这是谁?”
说着,嘴哂奸笑,邪眼轻瞟,含意颇深的睨视着老徐娘“赛杨妃”易紫花。
“赛杨妃”易紫花,久历江湖,阅人无数,尤擅察言观色,这时一看胡镇山的眼神,立即画眉一挑,不停的上下打量蓝世玉起来。
她一时不敢下断语.先轻轻“嗯”了一声,以不敢肯定的口吻漫声说:“嗯,有些面熟……”
蓝世玉一看老徐娘这份儿装腔作势的丑态,心中立时充满了憎恶,但是他的神色仍佯装不解的望着她。
胡镇山立即呵呵一声干笑,赶紧抢着说:“这孩子就是康泰老弟的唯一公子嘛,你看,十年不见这孩子已经长得英姿俊拔,脱颖超尘,快像个大人了……”
老徐娘“赛杨妃”画眉一挑,佯装恍然大悟,立即长长的“噢”了一声,笑着说:“不错,果然有些像康泰弟……”
胡镇山一听,不觉顿时慌了,因为蓝世玉的面貌特别酷像他的母亲,于是,赶紧抢着说:
“你的眼力还真不差,这孩子的确很像康泰老弟的夫人!”
“赛杨妃”望着蓝世玉,赞美的点了点头,轻轻推开胡丽珠,举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亲切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胡镇山立即代蓝世玉回答说:“他叫蓝世玉。”
他把话一顿,又对蓝世玉说:“这就是你伯母易紫花.人称‘赛杨妃’,昔年是位出了名的大美人儿。”
边说边哈哈一笑,一拍蓝世玉的肩头,愉快的说:“还不喊伯母。”
蓝世玉强忍着心头怒火,立即恭谨的喊了一声:“伯母。”
“赛杨妃”一听蓝世玉喊她伯母,直乐得绉起一脸鸡皮,格格的笑了,尽量把声音拉得娇美些。
胡镇山也凑趣儿的哈哈一笑,以极关心的口吻望着一群侍女,兴奋的大声说:“快备酒来,少堡主恐怕就饿了,我今夜也要尽兴一醉。”
话声甫落,人影晃动,所有侍女顿时忙碌起来。
“赛杨妃”满面绽笑,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蓝世玉,迳向室阶走去。
胡镇山有意走在后面,乘机拉住一个侍女,附在耳朵上悄悄说了一阵,又迅速跟了上去。
那个小侍女听了胡镇山的话,立即神色慌急的奔出院门。
“赛杨妃”尘在锦墩上,依然拉着蓝世玉的手,亲切的问他年龄,读过什么书,习过什么武功……
胡丽珠立在“赛杨妃”身后,樱唇挂着微笑,媚眼含情的望着蓝世玉英挺俊美的玉面,听他流利的回答。
胡镇山坐在另一绣墩上,含笑望着“赛杨妃”颇为技巧的问话,心里却计算着如何安置蓝世玉,才能顺利得到小锦盒,又如何避免遇见“翻江苍龙”和黄袍老人。
稍顷酒菜齐备,胡镇山和“赛杨妃”坐在上座,蓝世玉和胡丽珠两侧相陪。
胡镇山仍惦记着黄袍老人将蓝世玉带进丰渔村后,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这对他今后能否控制蓝世玉是非常重要的关键。
于是,三杯酒后,胡镇山以祥和的声音,关切的问他道:“玉儿,那个黄袍老人为什么要将你捉进村里去哪?”
蓝世玉早知道胡镇山必有此一问,是以腹中也早已准备好答案,于是剑眉一挑,忿然说:
“那个黄袍老人毫不讲理,一见我就问,昨天为何打他的徒弟邬铁牛……”
胡镇山曾暗中看到林中跑出来一个红衣女孩,和一个黑衣黑皮肤的男孩,知道蓝世玉说的邬铁牛必是其中的那个男孩。
蓝世玉又继续说:“我知道老伯伯在村前等我,所以我即不客气的对他说:‘不知道’,谁知他就大喝一声,点了我的穴道。”
“独耳豺人”胡镇山虽然觉得这中间绝不会如此简单,但是蓝世玉说的与自己亲眼看到的完全相符,他只了点了点头说:“以后呢?”
蓝世玉就将进入丰渔村后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说到逃至湖堤没有看到“独耳豺人”时,立即满不高兴的说:“伯伯自己说不见不散,可是我逃到湖边却看不到你了。”
胡镇山老脸一红,呵呵一阵干笑,他对蓝世玉的叙说,还算满意,根据那么短促的时间判断,黄袍老人不可能对蓝世玉说些什么。
同时
他在黑暗中,曾亲自看到蓝世玉惶急寻找他的神情,这更令他深信不疑。
于是干笑着说:“伯伯在远处早就看到你了,只是怕那个黄袍老人紧跟着追出来……”
蓝世玉心中一动,立即不解的问:“老伯伯,你为何怕那个黄袍老人呢?”
“独耳豺人”一听,面色顿时一变,立即怒声说:“胡说,伯伯身为一堡之主,雄霸湖上,又何曾怕过人来?”
说话之间。
飞眉立眼,面目狰恶,似乎真的动了肝火。
“赛杨妃”易紫花,由于不知内情,唯恐言语有失,是以一直不敢插嘴。
这时见胡镇山,分明是恼羞成怒,不由嗔声说:“大海,孩子知道什么,一句直觉的问话,也值得你生气?”
说着,飞眼斜瞟了胡镇山一眼。
胡丽珠心中很替蓝世玉不服,也满怀不高兴的说:“爹爹就是这一点儿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
胡镇山因为蓝世玉说中了他一生不能忘记的惨痛耻辱,和他的真正心病,是以忍不住光起火来。
这时,见老婆埋怨,女儿不高兴,立即面色一弄,哈哈一笑说:“想我胡镇山,威震鄱阳湖,全凭一套‘分水掌法’,数十年未逢敌手,江湖黑白两道,大江南北武林,哪个不惧老夫三分,方才一听玉儿说我怕那个黄袍老人,是以忍不住发几句豪语,哪里是真的在生气!”
说罢,又是哈哈一笑,接着对蓝世玉说:“伯伯那时不愿露面儿,原本是为避免惹出更多的枝节来。”
蓝世玉心中冷冷一笑,知道胡镇山言不由衷,至于“苇林堡”在武林中是否有如此炫赫的地位,他没听父亲说过。
不过
他心中有个极想知道的问题,就是那个黄袍老人的来历。
于是不解的问:“老伯伯,那个黄袍老人是谁?”
胡镇山立即冷哼一声,愤愤的说:“伯伯只知道他不是好人,至于他姓什么,是何来历,还没有听人说起过……”
蓝世玉佯装惊讶的说:“那个黄袍老人武功高的很呢?想来在武林中的辈份也极尊……”
胡镇山未待蓝世玉说完,立即沉声问:“你怎么知道?”
蓝世玉毫不迟疑的说:“我听那个虬髯老头儿,一直称呼那个黄袍老人‘老前辈’……”
胡镇山未待蓝世玉说完,立即邪眼瞪着门外,咬牙恨声说:“卑鄙无耻的张乐恒,自甘下贱,降低辈份……”
蓝世玉也不理“独耳豺人”,继续说:“那个黄袍老人武功确属高绝,昨天他大喝一声,身形尚在数丈以外.我的穴道便被他点中了。”
胡镇山一俟蓝世玉说完。
强捺心中怒火,立即忿然说:“傻小子,武功一道,不但水无止境,而且种类繁多,各有不同,黄袍老人不来我‘苇林堡’便罢。
如果
他敢来我‘苇林堡’,哼哼,我定要这老狗尝尝鄱阳湖水的滋味儿。”
蓝世玉听得精神一振,立即兴奋的说:“伯伯,你身为一堡之主,名满天下,水中功夫定然惊人,从明天起,请伯伯教我水中功夫好不好?”
胡镇山一听蓝世玉赞美他名满天下,阴沉的脸色一霁,立即得意的笑了,接着连连颔首说:“好好好,只要你有耐心学,伯伯生平绝学,绝对倾囊授给你……”
蓝世玉佯装兴奋的跳了起来,立即深深一揖,高兴的说:“我在这里先谢谢伯伯了。”
老奸巨猾的胡镇山,自认为阴森得逞,不由仰面哈哈笑了。
很久没有吭声儿的赛杨妃,也在一旁凑趣儿的说:“孩子,只要你肯学,我这几招不成名的‘引蝶手’也一并传授给你吧!”
蓝世玉也不问“引蝶手”是什么掌法,转身又是一揖到地,同时佯装愉快的说:“也谢谢伯母!”
揖罢转身,重新入座。
胡镇山有些乐而忘形,邪眼一瞟满面春色的胡丽珠,含笑说道:“明天开始,先由你姐姐代我传授你水中的基本功夫,以后再由我亲自教授!”
蓝世玉一听,笑了,这一次是他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
“湖海五独”中人,都有杀父嫌疑,根据他们的绰号判断,五独中至少有三人是盘据在水上,是以水中功夫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胡丽珠一听父亲命她先传授蓝世玉水功,正合她的心意。
因而,她妩媚的笑了。
室外又匆匆走进一个绿衣侍女,向胡镇山恭声说:“启禀老堡主,马总管,张执事和李巡察一并求见!”
“赛杨妃”和胡丽珠一听,面色同时微微一变,不由惊讶的望着胡镇山。
因为
除了胡镇山夫妇外,其他人等不来胡丽珠的精舍独院儿,今夜堡中三个地位仅次于胡镇山的总管、执事、突然一齐求见,堡中必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蓝世玉看了看“赛杨妃”和胡丽珠的惊愕神色,心头不禁一震,尤其这时已是四更时分,更令他暗暗惊异不止。
胡镇山心里有数,佯装惊愕的“哦”了一声,眉头一皱说:“请他们进来。”
侍女恭声应是,又转身匆匆走了。
“赛杨妃”和胡丽珠俱都惊讶的望着胡镇山,不解的问:“什么事儿?这般时候还前来求见!”
胡镇山仅轻轻“唔”了一声,没有及时回答,邪眼望着门外,佯装也在为此事沉思。
这时,一阵匆匆脚步声,竟由院门传来。
蓝世玉藉着室内灯光,凝目一看。
只见院门口儿人影一闪,迅速走进三个人来。
正中那人身材矮小,是个驼背老头儿,三角眼,八字眉,颚下一绺小胡子,一脸的奸猾相。
一袭肥大月白长衫直拖到地面,尤其那一双三角眼,精光闪射,凛厉逼人。
右边那个人身材细高,年约三十余岁,上空黑长褂,下穿肥腿裤,长得猴脸削腮鹰勾鼻,一双滚圆的眼睛在炯炯闪动。
左边是个年轻人,约二十五六岁,长得虎背熊腰,面如薄粉,一道浓浓长眉,配着一双小眼睛,笔直的鼻子下,有两片厚嘴唇。
头戴一顶武生帽,耳边缀一个大绒球,一身粉缎劲装,腰系大红英雄锦,与其他二人走在一起,倒也显得英挺俊逸。
三人中一个老奸巨滑,一个狠毒阴险,一个虽然年轻,但神色间却显得刁狯戾笑,一脸的傲气。蓝世玉看罢,知道进来的三个人就是“苇林堡”的总管,执事和巡察了。
这时,三人已登上台阶,六道炯炯目光,都惊异的望着坐在胡丽珠对面的蓝世玉。
尤其是那个身穿粉缎劲装的年轻人,一见蓝世玉长得负眉星目,玉颊挺鼻,坐在那里显示出勃勃英气。
虽然
蓝世玉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但是看在他眼睛里,不啻是位俊逸潇洒的美少年。
是以还未走进室门,浓眉已蹙在一起,脸上布满了煞气。
胡丽珠一见含满妒意的粉装年轻人,原本光彩生辉的娇靥,顿时罩上一层寒霜。
粉缎劲装年轻人,一看胡丽珠见他进来,粉面顿时下沉,心中妒火更炽。
“独耳豺人”胡镇山和“赛杨妃”易紫花,虽然已看到两人不快的情形,但佯装未加注意。
这时,三人已走进室来,俱在桌前一字立好,同时恭身说:“参见老堡主和夫人小姐!”
说着,一齐深深一揖。
“赛杨妃”和胡丽珠含笑欠身还了一礼。
蓝世玉由于不认识三人,是以端坐未动,他对粉缎劲装年轻人不太友善的目光,根本没有看在眼里。
胡镇山放下手中酒杯,佯装不解的问:“你们三人深夜求见,有什么事吗?”
中立驼背老人首先恭声说:“惊闻老堡主震怒,想必是为‘追鲸鬼’被杀之事,卑职等特来报告调查经过。”
猴脸中年人接着恭声说:“卑职闻讯之后,曾亲至现场勘察,发现附近翻覆一艘小型渔艇,艇底有一圆孔,与‘追鲸鬼’致命伤处之血洞完全一致。”
蓝世玉一听,不禁心中有气,“追鲸鬼”之死,胡镇山绝难辞其咎,这件事应该及早说明,以释众疑,免得……
心念来毕。
蓦见
粉缎劲装年轻人浓眉一竖,忽然怒声说:“经查小艇来源,乃丰渔村所有,卑职断定为‘翻江苍龙’所为,现在全堡弟兄群情激愤,怒不可遏,无不以血染丰渔村为快……”
蓝世玉一听,顿时大怒,早已忘了身在虎口。剑眉一轩,正待立起,蓦闻胡镇山仰面哈哈一阵大笑。
粉缎劲状年轻人突然往口,茫然望着胡镇山似乎不知他为何发笑。
蓝世玉,“赛杨妃”和胡丽珠也不解的望着胡镇山。
胡镇山敛笑朗声说:“我道有何惊人变故,原来为此小事,小艇虽然是丰渔村所有,但‘追鲸鬼’却不是死存“翻江苍龙’之手。”
边说边邪眼望了蓝世玉一眼,佯装愉快的提高声音说:“此事暂且不提,三位先上前见过你们的少堡主蓝世玉。”
说着,肃宁立起,含笑指着蓝世玉。
桌前三人一听,除了驼背老人之外,其余两人俱都微微一楞,尤其是那个粉缎劲装年轻人,面色顿时大变。
蓝世玉神色异常镇静,唇哂淡笑,星目闪辉,由于胡镇山已经起身,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胡镇山的阴谋,为什么,他一时无法猜透,不过这对他逃走更有帮助。
这时,驼背老人满面含笑,已急上两步,抱拳恭声说:“苇林堡总管马松柏,参见少堡主。”
蓝世玉立即抱拳还礼,含笑和声说:“在下年幼,见闻浅显,今后尚请马老英雄多多指教。”
马松柏一听蓝世玉称他马老英雄,心中大喜,连连含笑躬身说:“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胡镇山含笑一指驼背老人,望着蓝世玉,郑重的介绍说:“傻小子,马总管久历江湖,机智绝伦,有‘再世孔明’雅号,也是老伯伯的智多星,运筹计谋.极具把握,鲜有失策之时,你以后要多少向马总管讨教”
蓝世玉连连颔首称是,心中却不由一震,觉得马松柏对他将来的逃走,必是一大障碍。
驼背老人马松柏,听到胡镇山的吹嘘,立即发出一阵得意的干笑,连忙恭谨的说:“不敢当,老堡主谬奖。”
猴脸中年人一见老堡主介绍完了,也急急上前两步,向蓝世玉施礼恭声说:“卑职张渭江,参见少堡主。”
说着,也躬身一揖。
胡镇山一见,即对蓝世玉说:“这位是本堡执事张渭江,人称‘三湖水猴王’,水中技艺,难逢敌手、是时下武林中的杰出人物。”
蓝世玉含笑抱拳,谦声说:“久仰,久仰!”
正在后面的粉缎劲装年轻人浓眉微剔,嘴角下弯,一脸的傲气。
这时,见马总管和张执事相继见过蓝世玉,不得不在原地抱拳说:“巡察李自俊,参见少堡主。”
说话之间。
发现胡镇山嘴挂狞笑,邪眼闪光,心头不由一震,惊得立即躬下身去。
胡镇山对李自俊胆敢在他面前摆出一幅傲态,心中似乎有些不悦,因而对他的介绍仅简略的说:“这位是本堡巡察李自俊,绰号‘浪里粉蝶’。”
蓝世玉没想到胡镇山介绍的如此简略,是以稍停以后,才含笑谦和的说:“久仰,久仰!”
“浪里粉蝶”李自俊心中感到非常不满,同时他也警觉到里面这个以阴毒闻名江湖的“独耳豺人”对他已有了不满。
但看和他自己一直亲密宛如小夫妻的胡丽珠,自他进来就一直没有正脸看过他一眼,这使得他愈加怒火高烧。
蓝世玉见马、张、李三人介绍已毕,立即含笑面对胡镇山说:“老伯伯,请马老英雄他们入席共饮吧!”
话一出口,胡丽珠的娇靥立时沉下来。
驼背老人对蓝世玉称他马老英雄,心中颇感受用,立即愉快的说:“不必了少堡主.卑职明天还有要事待办,无暇陪少堡主畅饮,今后时日正多,不必急在此时。”
说罢,兀自呵呵笑了,看来他还未摸清楚蓝世玉的真正来历。
胡镇山本来还想命三人入座,但一看爱女不悦的神色,加之马松柏又自称有事,于是一挥手说:“嗯,大家改日再畅饮吧!”
驼背老人、张渭江和李自俊知道该走了,于是一起恭声告辞出来。
三人刚一走出室门,蓦闻胡镇山有力的沉声说:“马总管,天明辰时以前,全堡弟兄,所有战船,悉数在堡门水场上列队集结,弟兄们须全身披挂,战船须旗帜鲜明,去吧!”
蓝世玉听得心头一震,“赛杨妃”和胡丽珠也不禁呆了。
驼背老人和张、李二人先是一楞,继而精神一振,暴声应喏,匆匆走了。
蓝世玉心中又惊又怒,知道胡镇山必是倾全堡之力攻打丰渔村。
于是,一定神,剑眉一挑,立即怒声说:“老伯伯,‘追鲸鬼’……”
胡镇山发令以后,似乎仍在沉思他这次冒险掷下的巨大赌注,不知将来能否翻回老本儿,甚或输掉所有。
他发令以后,又忽然感到一丝惶恐和不安。
这时,他听蓝世玉话一出口,立即有些不耐的说:“那是‘追鲸鬼’自己找死,当时我曾一再警告他,你的武功根基已远远超过你现有的年龄……”
蓝世玉依然不满的说:“老伯伯,你为何让他悄悄推我?甚至推到湖心,仍不出水说个明白?”
胡镇山的心情似乎已经平静下来。
于是淡淡一笑说:“伯伯当时见你隐身在小艇上,一直没有起来,以为你已惊晕了,是以命‘追鲸鬼’前去悄悄推你回来,如果当时与你交谈,势必惊动黄袍老人……”
话未说完。
院门口人影一闪,刚刚出去的驼背老人马总管神色慌张,老脸苍白的又飞身纵了进来。
蓝世玉等人骤吃一惊,本能的立起身来。
立在两侧的侍女们,同时发出一声尖锐惊呼!
胡镇山见素性沉着,足智多谋的马松柏居然惊惶到如此程度,堡中必是出了惊人的大变故。
于是,强抑心中慌乱,沉声问:“有什么事吗?”
驼背老人马松柏三角眼里充满了惊急,前额上的汗珠顺着八字眉毛直向下滴。
这时见问,急步绕至桌后,走到胡镇山的身边,竭力伸长了脖子,将嘴巴凑胡镇山的耳根上,哈咕咕咕的说了起来。
胡镇山的马脸随着马松柏的嘴动不停的在变,惶惧、苍白,一双邪眼内闪着少见的震惊光芒。
一俊马松柏讲完,立即忍不住惶急迫切的问:“他……他现在哪里?”
驼背老人的脖子似乎拉的太久了,加之心情紧张,略一喘气,才急声说:“在堡主水上寝阁的客厅上!”
“独耳豺人”一听,浑身一颤,顿时邪眼发直,完全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