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约?

聂泽之说着晚上来,结果傍晚就匆匆到来。他穿着工作用的西装,眉眼锋芒不掩,走路带风,像是前去一场严肃的商业谈判。在尘世的医院中,完全的格格不入。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江云歌给他发消息,问他为什么急着走,是有什么事,她能不能帮忙。聂泽之打算过会儿再回应她。

谈恋爱和商业战斗其实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处。适当冷落之后,再对人好,能带来千百倍的成效。

聂泽之已经推演出未来:他怎么帮她宣发专辑,让专辑爆火,而她又会如何乖巧地对自己死心塌地,不像从前那样,简简单单的不告而别。

江云歌是多么阳光的人,她似乎总是能找到乐子,笑意明媚,也似乎完完全全不需要他。

他想把这么灵动活泼又不可掌控的存在圈在怀里,永远都不放手。这需要一个过程。

卢总下午抱怨过一句,说江云歌心思不在专辑上,这都是小事。

思索间,他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阿姨也在病房门口,这让聂泽之有些意外。

阿姨是老人了,平常做事很有章法,一般来说,她都会陪床守着卿卿。卿卿不会让她出来,那阿姨在门口等着,只能是因为有人找她。

……还会有人找她?她已然休学,在他买的小笼子里怡然自乐,并不需要别人,也并不会联系别人。会是谁找她?

“病房里还有谁?”聂泽之直接问。

“聂先生!”阿姨十分惊喜地看向他,眼睛发亮,噼里啪啦地说出她心底的真心话,“如果您要和阮小姐解除合约,也务必好好和她说明。她真的很喜欢你。”

聂泽之没理会阿姨的话,阿姨说的是废话,阮卿卿喜欢他他还不知道?他重复一遍他的问题:“病房里还有谁?”

“噢噢噢,我耳朵有点不灵光,”阿姨抱歉开口,转回正题,“病房里说是阮小姐学校里的人,要她参加什么比赛。”

聂泽之荒谬地挑高眉,让他的五官更显锋芒毕露,帅气却锐利伤人,“卿卿不是都休学了。她还能去学校的比赛?”

学校的比赛?什么比赛?有必要打扰到已经休学的卿卿?

阿姨摇摇头:“我不清楚艺术学院的这些事。”

聂泽之也不清楚艺术,可以说,他对艺术一窍不通。

“卿卿别被骗了,我进去看看。”聂泽之说。

“好。”

聂泽之推开虚掩的门,一眼就见到病房里躺着的少女。

少女皮肤白皙,黑曜石般的琉璃杏眼闪烁温和光芒,投向床边的女人。

一瞬间聂泽之庆幸,女孩学校来当说客的是女性,不然他可能会多想。

开门的动静已经惊动两人。女孩惊异地看着他,而床边的女人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朝聂泽之自我介绍。

女人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首都美术学院绘画系的辅导员,姓易,来向阮卿卿同学介绍格雷诺大赛的情况。”

聂泽之朝女孩安抚地笑笑,上前和易老师握手。易老师的虎口有硬邦邦的老茧,显然是经年持物的产物。

易老师道:“格雷诺大赛是全球性的比赛,由大师杰斯诺·格林以他已故好友的名义创办。今年是第一届,主题是希望。我们学院有三个名额。校方看过阮小姐的作品,认为她的作品值得上报。”

聂泽之眉眼略往上一挑,似乎是听说了尤其好玩的事,讥诮地笑:“就算她在休学?”

易老师冷静地科普宣传:“格雷诺大赛并不需要她去现场作画,她只需要提供一份主题相关、未曾发表过的作品,寄过去。”

阮卿卿眉眼垂着,温和而笃定地开口:“抱歉,我说过的,我对此兴趣不大,也无意占据学校名额。”

易老师努力克制着询问:“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你没心思挑作品,那我可以帮忙,这也代表学校荣誉……”

聂泽之拦住易老师越发迫切的发问,笑意寒凉,语调中隐隐含着警告:“卿卿说了她不感兴趣。”

“这位先生见过她的画吗?”易老师针锋相对,“希望这个词说来简单,但如果真的想解析,并以画作形式展现,难如登天。我们首美教技法,教感悟,但很多人没办法有这方面的感悟,他们的绘画作品和照相产物没有区别。而阮卿卿不一样,她入学的时候就——”

“我不会画出希望,”阮卿卿无奈地笑着,“我的技法一般,只能凭借自己的一番心意随意涂抹……而我没有希望,所以,真的抱歉。”

话说出口,阮卿卿觉得自己的下腹坠痛得更厉害,似乎自己的生命力都随着下腹无法排揎的暗流而不断流失。

希望只在回忆中,未来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期待。没有什么值得她奋斗,只有回忆能让她这个记忆容器晃晃悠悠地呼吸,活着。她觉得困倦,选择闭上眼睛。

聂泽之见着,百感交集。

没有希望?

或许是他造成的,他确实没能很好回应卿卿对她的爱意,他或许对卿卿确实有着迁怒,因着她和江云歌相似的脸……

但卿卿喜欢他诶。

没办法,他以后或许会因为女孩不识眼色、不懂身份差异而厌烦,但至少现在没有。

是的,他应该好心地给这位爱他的女孩一个新的希望。

“这个大赛值得参加吗?”聂泽之问。

易老师神色一动,心下对他们的身份有所猜想,很快朝聂泽之展露再真切不过的笑颜:“超级值得!很多学生都挤破脑袋想要这个名额,但他们给出的画确实都只是学生的水平。”

聂泽之不理解,阮卿卿难道不也是学生吗?还是休学的那种。但这不妨碍他做下决定:“我不太懂比赛,不过我二叔懂。他以前也在首美读书,还去方索美术学院做过交换生。”

他看向阮卿卿:“我让二叔帮你,你有什么难处都能找他……你休学完还是要读书的,合同结束后的日子还长。”

阮卿卿没什么兴趣,但合同期间,甲方提出的要求,她还是得听——给画就给画吧。

说到画画,她只能想到画室里未完成的画作,光影颜色还没做好过渡。但易老师和聂泽之似乎聊起来了……

“他在辈分上是我二叔,但其实也就大我几个月。也参加过什么比赛,拿过几个奖,我不了解这些。卿卿当真适合参加比赛吗?”

“适合,怎么不适合?”易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瞪闭目休息的阮卿卿一眼,“她当年入学考试的时候没画完,但艺考总分还有年段第二,雷教授钦定要带她当亲传弟子,可惜她身子骨确实差,大一绘画方面的实践课成绩都是年段第一,但总成绩因为平时课和公选课的请假率过高而拉低,无缘优秀生评奖。今年更是休学……”

聂泽之有些惊异,他从来没了解过这些。原来卿卿还算个学霸?

他更没想到卿卿的身子骨差到这种程度,平常拉着她胡闹的时候,她从来没说过,眼中只有……只有对他的爱意,浓郁的、化不开的。

聂泽之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向卿卿。卿卿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大抵是药效上来,已经安稳睡去。

睡着的女孩,睫毛微颤,脸色苍白,像水晶做的,一碰就碎。

他一瞬间竟不敢再看,怕视线碰碎水晶美人,转过视线,掩饰地拿出手机。

“我去联系二叔。”

他逃似的离开病房,去走廊上站定,冷静,八秒后,给他二叔打电话。

走廊很嘈杂,聂泽之心里也有些没来由的乱。电话接通,他尽力简单陈述。卿卿需要转移注意力,她需要参加比赛,她需要在失去他之后拥有新的人生。

二叔聂文周听完他的话,直接拒绝:“我在忙订婚的事,没空。”

“卿卿最近心情不好,我想给她点事做。她不会过多打扰你的。”

“杰斯诺是很有名的绘画大师,他的比赛一般不会有问题,不需要我——”聂文周语调平和,“她心情不好的症结在你,你应该也明白。”

“但江云歌回来了,我心里惦记了三年,和卿卿肯定要断。”

“呵呵。”

聂文周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边说喜欢江云歌边和别的姑娘纠缠不清,他的侄子大概脑子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