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对民主政治的看法,既然难免着重“形似”,他认为民主政治在中国的发展最值得惋惜的便是民国初年的那一段。他觉得那时的北京政府已具备了民主政治的基本结构,而掌握结构的成员,如民初的国会议员,也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中国失去那一个大好时机,在胡先生看来,真是国运也夫?!
在50年代的初期,台湾的问题,在胡氏看来,便是缺少个“反对党”。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国民党效法华盛顿当年的大陆党,“一分为二”。要不然那就得另外组织一个真正的反对党。他这一主张深得蒋廷黻先生的同意。这两个秀才在纽约因而也就有联合“造反”的意图了。
要组党,则论学历、论资望胡先生应该是当然党魁。但是论精力、论组织才干,则胡氏只够做配角。在1952年访台返美之后,蒋氏兴趣方浓而胡氏已兴趣大减,可以说是只说不做了。
有一次我向胡先生说:“你就顶个名字做党魁,组党大事让蒋廷黻去干不就得了?”
“那如何使得?”胡先生两眼向我一瞪。“孔子说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我自己不干,怎能让人家顶我的名字去干?”随着他又说了些其他方面的“干与不干”的大道理。
我记得我们那时还谈了些有关蒋廷黻的掌故。我偶尔提到蒋氏可能是“复兴社”里的要员。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胡先生说当他1952年返台蒋公约见之时,他们曾涉及胡蒋二位有意组党之事。“蒋先生说,‘请告诉廷黻不要另外组党了,还是回到国民党里来吧!’”
“这‘回到’二字里有文章!”胡先生不疑处有疑地向我说,“蒋廷黻未加入过国民党,为什么要‘回到’国民党里去呢?”
胡先生怀疑蒋廷黻先生是个力能通天的“蓝衣社”大员。我们并且把《独立评论》找出来“考据”一下蒋廷黻加入“复兴社”的可能年代。
如今当事诸公俱已作古。那些力未通天的“蓝衣社”社史家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蒋氏是否是个“社员”,这件事,可能就永远是民国史上的疑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