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马尔斯城堡点起了第一堆火。我假装火柴是从一个密涅瓦学生那里弄到的。我们把琼从简易牢房里带出来,很快她就用羊肉和我手下采来的药草做出一顿丰盛的大餐。我的团队装作这是几周以来他们吃的第一餐。饥饿让分院里的其他人相信了这个谎言。这时,密涅瓦的人早已动身回家了。
“现在怎么办?”其他人在广场上吃饭的时候,我问洛克。主楼里依然肮脏,火堆的光照亮了污秽。卡西乌斯去看奎茵了,我身边只有洛克一个人。
提图斯的团伙安静地聚在一起。女孩们不肯跟男孩说话,因为她们亲眼看到了他们中的几个做的坏事。吃东西的时候,他们都垂着头。他们很羞愧。安东尼娅的人和我的人坐在一起,瞪着提图斯的手下,眼神里满是厌恶和不信任,尽管他们的肚子填饱了。从口角演变成拳脚斗殴的冲突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我以为胜利会让他们团结起来,结果并非如此。分歧比任何时候都更严重,只是现在我无法定义它。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洛克没能给我我期待的答案。
“学监没有干涉,因为他们想看我们能不能、会不会做出审判,戴罗。这是一场对更深层次品质的考验。我们该怎样制定法律?”
“精彩。”我说,“但那又怎么样?我们该把提图斯抽一顿,还是杀了他?这就是法律。”
“是吗?难道不是报复?”
“你是诗人,你自己想吧。”我把一块石头从城墙上踢了下去。
“我们不能一直把他捆在地下室里。你清楚这一点。他在那里一天,我们就一天不能从目前的呆滞状态中恢复,继续前进。而该怎么处置他,必须由你来决定。”
“不是卡西乌斯吗?”我问,“我想他有权说出他的想法。不管怎么样,他要求过处置权。”我不想与卡西乌斯分享领导权,但也不希望他毫无建树、前途黯淡地离开学院。这是我欠他的。
“处置权?”洛克咳嗽起来,“你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有多野蛮吗?”
“也就是说卡西乌斯必须靠边站?”
“我像爱兄弟一样爱着他,但他不行。”洛克窄窄的脸绷紧了,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胳膊上,“卡西乌斯领导不了这个学院,在发生过那样的事之后。跟过提图斯的男孩和女孩们也许会服从他,但不会尊敬他。他们不会认为他比自己强大,就算这是事实。戴罗,他们朝他身上撒过尿。我们是黄金子民,我们从不遗忘。”
他是对的。
我懊丧地撕扯头发,瞪着洛克,好像他对我太苛刻了。
“你不明白这对卡西乌斯的意义。朱利安死后……他必须取胜。那件事之后,他不能一直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不能。”
为什么我会如此关心?
“这对他来说连个屁都不是。”洛克微笑着附和着我说过的话。他把麦秆一样纤细的手指放在我的上臂上,“他们永远不会怕他。”
在这个地方,畏惧是必不可少的。卡西乌斯明白这一点。在通往成功的路上他还缺少什么呢?安东尼娅没有走远。打开了大门的波拉克斯也没有。他们在几米外的地方徘徊不去,等着加入我的势力。塞弗罗和蓟草盯着他们,狡猾地咧嘴笑着。
“你也是为了这个才待在这儿的吗,诡计多端的鼬鼠?”我问洛克,“来分享荣耀?”
他耸耸肩,使劲咬着莉娅带给他的羊腿。
“去你的。我是来吃东西的。”
我在地下室找到了提图斯。见到高塔里的奴隶女孩之后,密涅瓦的人把他捆起来,揍得他浑身是血。这是他们的正义。我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他微笑起来。
“你在突袭里杀了几个刻瑞斯的人?”我问。
“舔我的蛋吧。”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躲开了。
我尽量忍住不去踢他。今天一个帕克斯已经够了。提图斯胆子很大,居然问我发生什么事。
“马尔斯分院现在我说了算。”
“怎么,拉密涅瓦分院的人来替你干脏活?不想面对我?标准的金种懦夫。”
我害怕他,却不知道原因。我单膝跪地,直视他的眼睛。
“你是个该死的蠢货,提图斯。你一点都没有进化,始终没有通过第一场测试。你以为暴力和杀戮就是游戏的全部。白痴。这是文明,不是战争。你得先有文明,才能拥有军队——而你一头扎进了暴力里,好像他们要的就是这个。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给马尔斯任何东西,却给其他分院这么多物资?因为我们应该疯狂地战斗,但不是像你一样,毫无意义地自我毁灭。我看穿了这个测试。现在我成了英雄,不是篡权者。而你只是一只关在地牢里的食人魔。”
“哦,精彩,太精彩了!”他试图用绑着的手鼓掌,“我才不在意呢。”
“你杀了几个人?”我问。
“不够多。”他巨大的脑袋歪向一边。他的头发油乎乎的,被泥土染得发黑,仿佛他刻意要把金色盖住。他好像很喜欢泥土,指甲缝里面、闪光的皮肤上都是。“我尽量砸烂他们的脑袋,赶在医疗机器人来之前把他们弄死。但它们的动作总是很快。”
“你为什么想杀他们?我不明白这里面的意义。他们是你的同胞。”
他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你也许改变了局势,杂种。”他大大的眼睛比我印象中平静许多,满含悲伤。我意识到他不喜欢自己。他身上藏着某种异常悲怆的东西,被我当成傲慢的东西并不是傲慢,只是蔑视。“你说我残酷,但你有火柴和碘酒。别以为我闻你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快饿死了,而你靠着你找到的东西当上了首领。所以别跟我说什么道德了,你只是个背后捅刀的杂种。”
“那你为什么没有采取措施?”
“波拉克斯和维克瑟斯怕你,其他人也是。他们觉得矮子精会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杀了他们。唯一不怕你的是我,我又该采取什么措施?”
“你为什么不怕我?”
他大笑起来:“你不过是个背着甩刀的小杂种。一开始我觉得你很硬气,以为我们对事情的看法相似。”他舔了舔流血的嘴唇,“你和我很像,但你眼神里的寒意让你比别人更坏。但你并不冷酷。你关心那群废物。”
我的眉毛扭在了一起:“这怎么讲?”
“很简单。你交朋友。洛克,卡西乌斯,莉娅,奎茵。”
“你也一样啊。波拉克斯,卡珊德拉,维克瑟斯。”
提图斯厌恶地扭歪了脸:“朋友?”他啐了一口,“和他们交朋友?那群黄金种?他们是怪物,没有灵魂的杂种。一群食人族,所有人都是。他们做过的事和我做的没有两样,但是……呸!”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对待奴隶,”我说,“强奸,提图斯,你强奸了她们。”
他的神情平静而残酷:“是他们先干的。”
“谁?”
但他没有听见。他突然对我说起他们怎样带走了“她”,当着他的面强奸了“她”。之后,隔了一个星期,那群渣滓又来了,想再干一次。于是他杀了他们,砸扁了他们的脑袋。“我杀了那些他妈的狗杂种。现在他妈的我让他们的女儿们也尝到了这种滋味。”
我好像迎面被打了一拳。
哦。该死。
一阵寒意传遍我全身。
他妈的。
我步履不稳地后退了。
“你他妈的怎么了?”提图斯问。如果我是黄金种,我也许不会注意到,或者会因为他奇怪的措辞而迷惑不解。但我不是黄金种人。“戴罗?”
我匆匆返回大厅。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他的憎恨,厌恶,他的报复。食人族会吃同类的肉。他管他们叫食人族。波拉克斯,卡珊德拉,维克瑟斯——谁是他们的同类?他们的同类。黄金种。他妈的,而不是该死的。提图斯说的是他妈的。黄金种人从不这么说,从来都不。而且他管我的武器叫甩刀,而不是收割者的镰刀。
哦。该死。
提图斯是个红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