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事情之后,有什么东西从卡西乌斯身上消失了。他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所向无敌的少年不太一样了。这次受辱改变了他。尽管我说不出哪里变了。当我帮他把手指复位后治疗肩伤的时候,他痛得倒了下去。
“谢谢你,我的兄弟。”他对我说完,双手扶住我的脑袋两侧把自己支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词句。“这次考验我失败了。”我没有出言反驳,“我像个傻瓜一样冲了过去。换作是别的什么地方,他们一定会把我杀掉。”
“至少你没有丢掉性命。”我说。
卡西乌斯轻声笑起来:“只丢了尊严。”
“还不错。那东西你有的是。”洛克微笑着说。
“我们得把她救回来。”卡西乌斯不再做鬼脸,他看看洛克,然后转向我,“奎茵。我们必须把她救回来,在他把她弄到塔里之前。”
“我们会的。”我们当然会。
卡西乌斯和我按照计划向东走去,走得比哪一次都远。我们没有离开北部高地,但一直走在高地边缘,下面的开阔平原始终在我们视野之内。向东,向东。我们的长腿走得又快又远。
“东南方有一个骑手。”我说。卡西乌斯没有去看。
我们穿过潮湿的河谷,在一个水深而黑的湖边,我们和一群小鹿隔着湖面一起喝了点水。我们腿上糊满了烂泥。虫子在冰冷的湖面上滑行着。我俯身喝水,泥土从手指间冒出,感觉非常舒服。我在水里浸了浸脑袋,和卡西乌斯一起吃起羔羊肉干来。肉里没有放盐。我的胃因为蛋白质而绞痛起来。
“你觉得咱们走到城堡东边的哪里了?”我问卡西乌斯,向他背后一指。
“也许有二十公里吧。不好说。感觉会更远一些,但我刚开始觉得累。”他直起身体,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看,“啊。看到了。”
一个女孩骑着有花斑点的野马,正在河谷边缘观察我们,鞍子上拴着一根包裹起来的长条形东西。我看不出她所属的分院,但我见过她。那次我从马提欧给我的小马驹背上栽了下来,她就是管我叫精灵种的那个女孩。
“我想骑她的马回去。”卡西乌斯告诉我。他的左眼还没法看东西,但他多少迫使自己把冒险精神找了回来。“嘿,亲爱的!”他叫道,“该死的,我肋骨好疼。好漂亮的坐骑!你是哪个分院的?”
这让我很担心。
女孩策马跑到离我们十米远的地方,她领口和袖子上的纹章用两块布条遮住了,脸上用混了动物油脂的蓝莓汁画了三条斜线。我们看不出她是不是刻瑞斯的人。她可能来自南部森林,东边,或者东北方的高地。
“瞧啊,两个马尔斯分院的。”她嘲弄地开了口,看着我们的纹章。
卡西乌斯可怜巴巴地鞠了一躬。我没有动。
“呃,棒极了。”我用鞋子朝一块石头踢了一脚,“你好……野马。纹章很漂亮。马也是。”我让她知道,有马匹很珍贵。
她身材娇小脆弱,脸上的微笑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在嘲讽我们:“你们在这野地里干什么呢,收割庄稼?”
我拍了拍镰刀:“我们家里的足够吃了。”我指了指南边的城堡。
她忍着没有嘲笑我那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
“那是当然。”
“我不想和你交恶。”卡西乌斯勉强用被揍得很惨的脸挤出一个微笑,“你美得让我目瞪口呆。用你马鞍上那个盖着布片的东西敲敲我,把我带回你的要塞吧。我愿意做你的粉种仆人,只要你保证不把我分给其他人,并且每晚都温暖我。”他步履不稳地向前迈了一步,伸出一只手,“还有每天早晨。”女骑士连退了四步,直到他放弃偷她的马。
“哦,你真是迷人,美男子。看看你手里那把干草叉,你应该还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她朝他眉目传情。
卡西乌斯挺起胸膛,以示赞同。
她等了一会儿,等他明白过来。
然后她叹了口气。
“哦。嗯,你瞧,我们要塞里除了和分院主神相关的东西之外,其他工具一概没有。所以,你们应该已经和刻瑞斯分院的人碰过面了。”她嘲弄地在马鞍上把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们没有庄稼。你们刚和有庄稼的人交战过,并且你们显然没有更好的武器,否则就会带在身边。这说明刻瑞斯的人也在这一地区。很可能在森林边适合庄稼生长的低地上,或者在那条大家都在谈论的大河不远的地方。”
她有一张心形的脸,眼睛里含着笑意,嘴上满是讥笑,长长的金发编成许多小辫垂在身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们在树林里?”她问,“也可能在北边的高地上。哦,太有趣了!你们的武装有多差?显然你们没有马。你们分院真可怜。”
“糟透了。”卡西乌斯表示。
“看起来你挺自豪的。”我把镰刀往肩上一放。
她抬起一只手摇了摇:“呃,算是吧。比那位美男子自豪多了。他太容易泄底了。”我把身体重心移到脚趾上,想看看她能否注意到。她马上驱马后退:“哦,哦,收割者,你也打算坐到我马鞍上来吗?”
“我只想试试把你从那上面弄下来,野马。”
“想跟我在泥巴里滚上一遭,是吗?哦,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我让你上来,不过你得给我提供更多信息。你们的城堡在哪儿?塔楼呢?你们的势力范围有多大?我会做个仁慈的主人。”
她戏谑地上下打量着我,眼睛里闪着像狐狸一样狡黠的光。这对她来说仍是一场游戏,而这意味着,在她所属的分院,人们还保持着文明。看清她的类型之后,我非常嫉妒。卡西乌斯没有说谎,她的确相当漂亮。但我还是愿意把她从马上打下来。我跑累了,并且接下来还有一场危险的游戏要玩。
“你的初选排名是多少?”我问道,后悔当时没注意看。
“比你高,收割者。我记得墨丘利想要你想得要命,但初选官们不让他第一轮选你。原因和你的愤怒指数有关。”
“你的排名比我高吗?那你就不是墨丘利的人了,因为他们选了个男孩,也不是朱庇特的,因为他们选的是个该死的大块头。”我竭力回忆还有谁比我更早被选中,但没成功,于是我微笑了,“你不该这么虚荣。这样我就不会猜出你属于哪个分院了。”
我注意到她黑色束腰外衣下有把小刀,但还是没想起她是被谁选走的。那时我没有注意。以卡西乌斯对女孩的留心程度,他应该记得她,不过此刻他心里也许只装得下奎茵和她失去的那只耳朵。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离开野马了。她很聪明,会猜出其余的部分。但没有马我们很难脱身,我觉得她并不太需要她的马。
我装出一副无聊的样子。卡西乌斯注意着周围山上的动静。然后,我突然浑身一僵,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小声在他耳边说“有蛇”,眼睛看着马前蹄附近的地面。他也朝那儿望去。女孩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尽管心里明白这是个诡计,她还是探身向马蹄间看了一眼。我猛地冲刺而出,向十米外的她扑去。我的动作很快,她也一样,但她失去了平衡,必须后仰一下才能让马转身躲避。马在泥地里趔趄着后退。我猛地扑到她身上,在马儿跑开的瞬间用强壮的右手抓住她的长辫子。我拼命想把她从马背上拖下来,但她比地狱之火还灵活。
我扯下了她的一把金色卷发。野马逃掉了。她哈哈大笑,为失去的头发咒骂着。然后,卡西乌斯的干草叉呼啸着飞了出去,把马绊倒了。那个女孩和马一起摔在了泥乎乎的草地上。
“哦,该死,卡西乌斯!”我吼道。
“对不起!”
“你会害死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我跑过去查看她是不是摔断了脖子。要是她死了,一切就完了。她一动不动。我俯下身寻找脉搏,突然感觉有把刀擦过了我的腹股沟。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扭到一边,把刀夺了下来。我把她按在地上。
“我知道你想跟我在泥地里打滚。”她的嘴讥讽地笑了,然后像索求亲吻一样噘了起来。我连忙缩回去。她却吹起口哨来。计划变得更复杂了。
我听到了马蹄声。
那些人他妈的都有马,唯独我们没有。
女孩冲我眨了眨眼。我撕掉遮在纹章上的布片,她是密涅瓦分院的。希腊人称呼那位女神雅典娜。十七匹马翻过山丘,气势汹汹地冲下河谷,他们手里举着电击枪。他们是他妈的从哪儿弄到电击枪的?
“跑吧,收割者,”野马讥笑道,“我的军队来了。”
我们没有多少路好跑。卡西乌斯跳进湖里。我从野马身上跳起,跟在他后面跑过泥地跃过湖岸,一起跳进了水里。我没游过泳,但很快就学会了。
我们在小湖的湖心踩着水,密涅瓦分院的骑兵们讥笑着我们和刻瑞斯的人。虽然是夏天,湖水非常冷,还很深。天快黑了。我的四肢麻木了。密涅瓦的人把湖团团围住,等着我们耗尽体力。我们不会累的。我兜里有三个杜洛包,我往里面吹满空气,给卡西乌斯两个,自己留一个,靠它们的浮力漂在水面上。密涅瓦的人看上去无意下水,所以我们暂时安全。
“洛克这会儿应该已经把火点起来了。”游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对卡西乌斯说。因为伤势和低温,他情况很糟。
“洛克会点火的。相信他……朋友……相信他。”
“我们本来也应该到家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得比我预计的顺利。”
“你看上去很无聊,野马!”我喊道,牙齿不停地打着战,“下来游一圈怎么样?”
“然后搞得体温过低吗?我可不傻。记住,我是密涅瓦的人,不是马尔斯的!”她在岸上笑道,“我更喜欢在你们城堡的壁炉前暖暖身子。看到了吗?”她指指我们身后,和三个高大的男孩迅速说了些什么。他们三个之中有一个像黑曜种人一样高,他的肩膀像夏天午后的雷雨云一样庞大。
远处升起一条粗大的烟柱。
终于开始了。
“那群没用的杂种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的?”我大声问道,“他们泄露了城堡的位置!”
“要是我们能回去,我要让他们淹死在自己的尿里。”卡西乌斯用更大的声音回答,“除了安东尼娅,她太漂亮了。”
我们的牙齿不停打着战。
那十八个骑兵认为马尔斯学院的人愚蠢极了,没有马,毫无防备。
“收割者,美男子,我得和你们道别了!”野马向我们喊道,“在我带着你们的旗帜回来之前,别把自己淹死。我会让你们做我可爱的保镖。我会给你们两顶一模一样的帽子,但在那之前,我们得教会你们动脑子!”
她带着十五个骑兵飞奔而去,那个体格庞大的男孩骑马跟在她身边,仿佛一个巨大的影子。她的追随者们边骑边呼喊着。她留下两个骑兵给我们做伴。我们的农具躺在岸边的泥泞里。
“野、野马是个婊、婊、婊、婊子。”卡西乌斯发着抖,勉强说道。
“她真、真吓人。”
“让、让我想——想起我妈、妈了。”
“你、你、你有点不、不对劲。”
他点头表示赞同:“这么说来……计、计划算是奏效、效了。”
如果我们能离开礁湖并且不被俘虏的话。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和黑暗一起到来的是高地浓雾中的狼嚎。我们开始往下沉,杜洛袋子里的空气开始从压力孔往外漏。我们本可以借着夜色溜走,但留下的两个密涅瓦学生并没有懒散地坐着烤火。他们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巡逻,我们不知道他们的位置。他们怎么就不傻乎乎地待在自己的城堡里闹内讧,和我们的人一样呢?
我又要沦为奴隶了。也许不是真的奴隶,但这不重要。我不会输。我不能输。如果我沉下去,如果我任由计划失败,伊欧的死就毫无意义了。但我不知道该怎样打败我的敌人。他们聪明,运气总是在他们那一边。伊欧的梦想和我一起沉到了幽暗的湖底。我决定上岸,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在这时,有什么惊到马了。
然后一声尖叫划破了湖面。
我听到一阵号叫。恐惧沿着脊柱一路爬上我的背脊。不是狼嚎。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样。蓝光一闪,一把电击枪被甩向空中。那个男孩又尖声咒骂了一句。他挨了一刀。有人跑去支援他,蓝色电光又闪了一次。我看到一头黑色的狼站在一个男孩身上,旁边还躺着一个。然后又是黑暗。寂静。紧接着,医疗机器人拉着凄惨的警报声从奥林匹斯山飞了下来。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全了。从水里出来吧,你们这两条鱼。”
我们游向岸边,在泥潭里喘着气。我们的体温过低,这不会让我们死掉,但我的手指变得很迟缓,烂泥从指缝里往外冒。我的身体抖得像正在干活的钻探工。
“矮子精,你这个疯子,是你吗?”我叫道。
第四个小团体从黑暗中溜了出来。他穿着被他杀死的那头狼的皮,那玩意从他的脑袋一直垂到小腿骨。这小子个头真他妈小。黑色制服上的金色被他用泥糊住了,还有他的脸。
卡西乌斯跪着爬起来,紧紧拥抱了塞弗罗:“哦,你、你真美,真、真美,矮子精,你美极、极了。还很臭。”
“他蘑菇吃多了吗?”矮子精越过卡西乌斯的肩头问道,“别碰我,精灵种。”他推开卡西乌斯,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你把他们杀、杀掉了?”我发着抖问。我俯身扒掉他们的干衣,换下我的湿衣服。他们还有脉搏。
“没有。”塞弗罗把头一扬,“我应该杀了他们吗?”
“为、为、为什么问我,我又不、不是你的学监。”我大笑起来,“你知道规矩。”
塞弗罗耸耸肩:“你和我很像。”他轻蔑地看了一眼卡西乌斯,“但跟他也很像。所以说,我该把他们杀掉吗?”他不经意地问。
卡西乌斯和我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眼神。
“不、不。”我们同声说。这时,医疗机器人过来把两个密涅瓦学生带走了。塞弗罗让他们受了重伤,他们没机会完成游戏了。
“请、请你告诉我们,你是怎、怎么穿着狼皮,跑、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卡西乌斯问。
“洛克说你们俩往东走了,”塞弗罗简单而无礼地回答,“计划照常,他说。”
“密、密、密涅瓦的人到城堡了吗?”我问。
塞弗罗朝草地上吐了口口水。两个月亮在他脸上投下可怖的阴影。“我怎么会知道?我来的路上见到他们了。但你什么优势也没有,你知道的,这计划行不通。”塞弗罗真是来帮我们的吗?当然,他的协助是从列出我们的不足开始。“要是密涅瓦的人进了主楼,他们会干掉提图斯,占领我们的地盘。”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我说。
“他们会夺走我们的旗子——”
“我们必须冒这个风险。”
“——所以我把旗子从主楼里偷出来,埋在林子里了。”
我早该料到这一点。
“你把它偷出来了!就这么偷出来了!”卡西乌斯放声大笑,“发了疯的小东西!你真是疯了。最后一个入选的家伙,一个百分之百的疯子!”
塞弗罗看上去很生气。有点高兴,但还是生气。“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们会离开我们的领土。”
“你怎、怎么看?”我问道。我的身子还在发抖,但我已经不耐烦了。他早该成为我们的帮手。
“很显然,我们得弄到让他们老老实实滚回去的筹码,等他们除掉提图斯之后。”
“没错。没、没错。我明白了。”我抖掉最后一丝寒意,“但我们该怎么做?”
塞弗罗耸耸肩:“把密涅瓦的旗子抢来。”
“等、等等,”卡西乌斯发着抖说,“你知道该怎么干吗?”
塞弗罗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一直在干什么,蠢货?躲在树丛里手淫吗?”
卡西乌斯和我对视了一眼。
“差不多。”我说。
“说实话,是的。”卡西乌斯表示赞同。
我们骑着密涅瓦的马向东部高地奔去。我不太会骑马,卡西乌斯则无疑骑得很好,于是我很快学会了如何才能抱紧他青紫的肋部。我们往脸上涂了泥,在夜里看上去和影子差不多。看到我们的马、电击枪和纹章,他们会把我们当作自己人。
密涅瓦的城堡位于一片起伏不平的山坡上,到处都是野花和橄榄树。两个月亮照在斜坡上,猫头鹰在扭曲的树枝上咕咕啼叫。我们来到砂岩筑成的密涅瓦要塞门前,大门上方的矮墙里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我们。塞弗罗披着狼皮,不太适合让他们看到,于是就去担任退路的警戒了。
“我们找到了马尔斯的驻地,”我朝上喊道,“喂!该死的快把门打开!”
“口令。”城垛里的哨兵懒洋洋地说。
“胸脯屁股脑袋!”我大声喊。塞弗罗上次到这里来时听到了他们的口令。
“正确。弗吉尼娅和骑兵们呢?”哨兵向下吼道。
他指的是野马吗?
“去抢他们的旗子了,朋友!那群可怜虫连马都没有。我们说不定还能占据他们的城堡!”
哨兵信了。
“真是个好消息!弗吉尼娅是个魔鬼。琼把晚饭做好了。去厨房拿点吃的,要是你乐意,一会儿来我这儿。我快无聊死了,需要点消遣。”
门响了一声,非常缓慢地打开了。当门开到足够我们纵马并肩跑进去的时候,我笑了起来。卡西乌斯和我甚至连守卫的面都没见到。这个城堡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干燥、洁净,没有那么大的压迫感。在底层的砂岩柱子之间有花园,还有橄榄树。
两个女孩端着几杯牛奶走了过来。我们躲进阴影里,让她们走了过去。他们不点火把,也没有火堆,只有很小的蜡烛,远处的敌人无法发现他们,但也方便了我们四处潜行。那两个女孩好像很漂亮,因为卡西乌斯做了个鬼脸,装出要跟她们上楼的样子。
他冲我一笑,循声向厨房走去,我则去寻找指挥室,最后在第三层找到了。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黑暗的平原,窗前平摊着密涅瓦的地图。我们分院的城堡上空飘浮着一面着火的旗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另一个要塞——戴安娜分院的城堡——在密涅瓦分院南方的森林里。他们的发现只有这些。
他们做了一个记分板,用来统计各自的成就。一个叫帕克斯的人看上去很可怕。他独自俘虏了八名奴隶,还让医疗机器人出动了九次,好把学生带走。我推测他就是像黑曜种人一样高大的那个。
我没能在指挥室找到他们的旗子。和我们一样,他们不会蠢到把旗子随便乱放。这时,我闻到从窗缝飘进来的烟味。卡西乌斯在放火。他们这间屋子多漂亮啊,比马尔斯分院的漂亮多了。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我毁了他们的地图,砸坏了一座智慧女神密涅瓦的雕像,用一把找来的斧子在他们美丽的长桌上凿出了马尔斯的名字。我想把其他分院的名字也刻上去,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但我更想让他们知道这是谁做的。这个分院太整洁,太有秩序,太平庸了。他们有首领,有突袭队,有哨兵(虽然太嫩),有厨师,有橄榄树,热牛奶,电击枪,马匹,蜂蜜,还有战略。这些密涅瓦的家伙。骄傲的蠢猪。让他们变得更马尔斯一点吧。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暴怒和混乱的滋味。
外面传来了喊声。卡西乌斯放的火蔓延开了。一个女孩冲进指挥室。我举起斧子,她差点吓昏过去。伤害她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没法抓俘虏,非常困难。于是我抽出镰刀,举起电击枪。我脸上涂着泥,金发乱作一团,看上去可怕极了。
“你是琼吗?”我咆哮道。
“不……不,为什么?”
“你会做饭吗?”
尽管害怕,她还是笑了出来。三个男孩出现在拐角。两个比我粗壮,但比我矮。我像狂怒的神祇一样吼叫着。哦,他们跑得多快啊。
“有敌人!”他们尖声叫喊,“有敌人!”
“他们在塔里!”我一边下楼梯一边不断叫喊着迷惑他们,“在顶楼!到处都是!他们人太多了!有几十个!几十个!马尔斯的人来了!马尔斯的人来了!”烟雾弥漫开来,喊叫声也响成了一片。
“马尔斯!”他们尖叫着,“马尔斯来了!”
一个少年从我身边蹿过。我抓着他的领子,把他从窗口扔到了下面密涅瓦学生集合的院子里,把他们打散了。我冲进厨房。卡西乌斯的火放得不错,屋子里烧得不很厉害,一个女孩一边哭叫一边扑打着火焰。
“琼!”我叫道。她一转身,正好扑到我的电击枪上。她颤抖了一下,电流麻痹了她的肌肉。就这样,我偷走了他们的厨师。
卡西乌斯找到我时,我正扛着琼跑过花园。
“这该死的是怎么回事?”
“她是厨师!”我解释说。
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密涅瓦的学生一片混乱,纷纷逃出要塞。他们以为敌人已经进了塔楼,大本营变成了火海。他们以为马尔斯的人正在全力进攻。卡西乌斯拉着我跑到他们的马厩。他们扔下了七匹马。我们往干草堆里扔了支蜡烛,然后带着六匹马冲出了被烟火和混乱统治的要塞大门。我没能拿到旗子——正如我们所计划的。塞弗罗说要塞有个隐蔽的后门。我们打赌,城堡沦陷时,负责保护旗子的人、迫切地想逃出去的人,都会走这个门。我们猜对了。
两分钟后,塞弗罗和我们会合了。他一边在狼皮下大声号叫一边向我们奔来。远处,敌人抱着电击枪,徒步追在他身后。现在轮到他们没有马了。他们无法把那面闪闪发光的猫头鹰旗从他满是泥巴的手里抢回去。我把昏迷不醒的厨师横放在鞍前,和他们俩在满天星斗下策马飞奔,掉头向我们满目疮痍的高地驰去,一路笑着,欢呼着,号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