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我在灵魂中感觉到一种宁静。现在连卡西乌斯都无法辨认出朱利安了。我的心被凿出一个空洞。鲜血从我的双手滴落到冰冷的地上,像河流一样顺着我手上的黄金纹章流淌着。我是个地狱掘进者,但等泪水流干,抽噎却还未停止。血从膝盖慢慢流淌到我光滑无毛的小腿上。红色的血,不是金色的。我的膝盖能感觉到石头的冰冷,我把额头抵在上面,抽泣着,直到精疲力竭。
我抬起头,他还是没有活过来。
这样不对。
我以为殖民地联合会只和它的奴隶进行游戏。大错特错。朱利安在考试时没能拿到我的分数,他的体格不如我,于是他变成了献祭的羔羊。每个分院有一百名学生,后五十个入选,只是为了被前五十人杀死,只是为了我的一场该死的考试。连强大的贝娄那家族也无法保护他们弱小的儿子,这是问题的关键。
我憎恨自己。
我知道这是他们强迫我做的,但我仍感觉这出于我自己的选择。和我拉拽伊欧的脚,听她那细细的脊椎发出小小的噼啪声时一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然而对伊欧,对朱利安,我有过别的选择吗?他们逼迫我这样做,好让我们背负罪责。
我找不到抹去血污的地方,除了石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赤裸的身体。这不是我,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我希望成为丈夫、父亲,一个舞者。让我在地下挖掘,让我咏唱自己民族的歌曲,跳跃,旋转,在墙壁上翻腾。我永不会唱出那支禁忌的歌。我会工作。我会卑躬屈膝。让我从手上洗去泥土,而不是鲜血。我只想和家人共享天伦。那时的我们已经够幸福了。
自由的代价太高了。
但伊欧不同意。
去她的吧。
我等待着,但没人来看我出的乱子。门锁开了。我合上朱利安的眼睛,把戒指套在手上,赤身裸体地走进冰冷的大厅。那儿空无一人,一个柔和的亮光把我带上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水从底下隧道顶部滴落下来。我接了水,想把身体弄干净,但只是把血迹揉进了皮肤,让血色变淡了。不管顺着通道走多久,我都无法逃脱我做过的事,我独自一人面对着自己的罪。这是他们得以统治的原因。圣痕者们懂得,一切黑暗的行为都会被背负一生,无可逃脱。想成为统治者,就必须背负罪恶,这便是第一课。或者,这意味着弱者不配活着?
我痛恨他们,却对他们言听计从。
取得胜利,背负罪恶,执掌权柄。
他们希望我冷酷无情,希望我迅速将这些抛诸脑后。
但我生长在一个不同的环境中。
我的人民歌颂的都是回忆。我也会记住这次死亡,它将以与我的同窗们不同的方式成为我的重负——这一点是不可动摇的。我不能和他们变成同一种人。我会记住,每一桩大罪,每一次死亡,每一个牺牲,都是为了自由。
现在我害怕了。
我能否受得住第二课?
我能否装得像奥古斯都一样冷酷?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他在吊死我妻子时没有丝毫的惧色。我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黄金种掌握着统治权。他们能做到我无法做到的事。
尽管孤身一人,我知道很快就会找到其他人。此刻他们希望我沉浸在罪恶感之中。他们期望我独自悲伤,这样,当我找到其他人——其他的获胜者的时候,我会感到解脱。谋杀会让我们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我会发现其他获胜者也是负罪感的奴隶,和我自己一样。我对我的同窗们没有感情,但我会以为我爱他们。我会渴求他们的安慰,通过他们来确认自己并不邪恶。他们也会从我身上寻求同样的东西。这会使我们成为家人,因为我们共有着同一个残忍的秘密。
我没猜错。
这条隧道带着我找到了其他人。我最先看到了洛克,那个诗人。他的后脑流着血,右眉毛上的血迹发亮。我不知道他也能杀人。那是谁的血?他的眼睛哭得通红。然后我找到了安东尼娅。和我们一样,她也一丝不挂。她仿佛一条金色的船,独自游弋,安静而冷漠,身后曳着一串鲜红的脚印。
我不愿见到卡西乌斯。我希望他死了,因为我害怕他。他让我想起舞者——英俊,笑容可掬,但心中潜伏着恶龙猛兽。但我害怕的不是这个。我害怕,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恨我,想要杀死我。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有过如此充分的理由。从没有人憎恨过我。如果他知道真相,他会恨我的。然后我明白过来了。带着这种秘密,分院的联合怎么可能是密不透风的?不可能。卡西乌斯会知道某个人杀死了他的弟弟。其他人可能失去了朋友。这样,分院会在内部倾轧中耗尽力量,联合会的用意正在于此。他们期望的就是混乱、分裂和争吵,这将是我们的第二课。
我们三个在一间宽阔而空荡的石砌餐厅里找到了其他幸存者。大厅正中是一张长长的木质餐桌,点着火把,夜间的雾气像蛇一般从敞开的窗口蜿蜒飘入,就像古老故事中的一景。他们管那个时代叫中世纪。长形大厅的远端有一个柱基,上面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塔。石塔正中雕刻着一个金色的学级长之手。石柱两侧挂着金黑两色的挂毯,挂毯上一只狼仿佛在发出警告般长嗥着。学级长之手将把分院撕成碎片。每一位年轻的王子和公主都认为自己理应成为一院之首,然而能成功的只有一个人。
我像鬼魂一样混在学生中间,在城堡般的巨大石厅中游荡。那里有间屋子,我们可以把自己清洗干净。
冰冷的地板上有条石槽,里面流淌着刺骨的水。血污混在水中向右流去,消失在石缝中。在这片充斥着雾气和石头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变成了某种鬼魅之物。
空荡荡的兵器库里堆放着标出名字的金黑两色的士兵工作服。衣服的高领和袖口上都有长嗥的狼的纹样。我拿到自己的衣服,到一间类似储藏室的屋子里独自穿好。在那里,我跌坐在角落里哭了。不是因为朱利安,而是因为这里太冷、太寂静了。这里离家太远了。
洛克找到了我。那身制服他穿起来空荡荡的。他瘦得像夏日里的一根金色麦穗,两颧高耸,眼神热切,脸色却十分苍白。他在我对面坐下,待了几分钟,然后伸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往回缩,但他抓住不放,直到我抬眼看他。
“如果你被抛进深渊,却拒绝游泳,你会被淹死。”他说着,抬起细细的眉毛,“继续游吧,你说呢?”
我擦去默默流淌的眼泪,强迫自己笑出声。
“诗人的逻辑。”
他耸了耸肩:“这没什么。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实吧。这就是体制。低等色种的人靠催化剂繁衍后代,生得很快,有时只经过五个月的妊娠期就要催产了。除了黑曜种之外,只有我们是满九个月才出生的。我们的母亲不用催化剂、镇静剂和核酸类药物。你问过为什么吗?”
“只有这样,繁殖出的后代才是纯净的。”
“这样大自然才有机会杀死我们。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坚持黄金种儿童在一岁前的死亡率是13.6213%。有时他们会采取手段,好让数字对得上。”他伸出单薄的手,“为什么?因为他们相信,文明会削弱自然选择。他们替大自然做了淘汰工作,这样我们的种族就不会弱化。看起来入学仪式是这一政策的延伸,只不过他们的工具换成了我们。我的……受害者……愿他的灵魂得到祝福。他是一个傻瓜,他的家世一文不值,他本人既不机敏,也没有头脑,更没有野心。”他的话语让他自己皱起眉,叹了口气,“他身上没有任何委员会所重视的东西。所以他死了。”
朱利安的死也是有理由的吗?
洛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母亲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他憎恨他的母亲。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喜欢他。不仅如此,我还把他的话语当成了避难所。他对规则抱有异见,但服从它。这是可能的。我也可以这么做,直到我有足够的力量改变它。
“我们应该跟大家待在一起。”我站起来。
餐厅里,表示我们名字的金色字母飘浮在椅子上方。我们的考试成绩不见了,黑色石碑的金色学级长之手下方也出现了我们的名字。我的名字离它最近,尽管还隔了很远的距离。
有的学生在长桌前三五成群地抱头哭泣。其他人坐在墙边,双手支着头。一个女孩一瘸一拐地寻找着自己的朋友。安东尼娅瞪视着在桌边大吃的小个子塞弗罗。当然,他似乎是唯一一个有胃口的。坦率地说,我很惊讶他活了下来。他个头很小,还是初选的最后一名。按照洛克说的规则,他是应该被杀死的。
魁梧的提图斯也活着,身上有些瘀伤,指节血肉模糊,仿佛屠夫脏兮兮的肉摊子。他远离人群傲慢地站着,咧着嘴笑,仿佛这一切都是美妙的享受。洛克轻声对莉娅——那个瘸着腿走路的女孩——说着些什么。她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扔掉了戒指。她那双大而闪光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像头小鹿。洛克陪她坐下,握着她的手。他那独特的沉静模样让他和大厅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想象着,当他把另一个孩子勒死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沉静。我旋转着戒指,一会儿戴上,一会儿摘下。
有人从后面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
“喂,兄弟。”
“卡西乌斯。”我点头致意。
“祝贺你。我真为你担心,因为你只会读书。”卡西乌斯大笑起来。他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弄乱。他一条胳膊揽着我的肩膀,皱着鼻子在大厅里搜寻了一圈。他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在担心。
“啊。还有什么比自恋自伤更丑恶的吗?哭哭啼啼?”他冷笑道,指指一个鼻子被打坏的女孩,“这样一来她真是难看得可怕。你看,她还在吸鼻子呢。呃?呃!”
我忘了说话。
“吓呆了吗,朋友?他们把你的喉咙扎起来了吗?”
“我现在只是没心情开玩笑,”我说,“我脑袋挨了几下。肩膀也好像脱臼了。和我平时的状态不太一样。”
“你的肩膀很快就能治好。我帮你把它复位。”不等我反抗,他轻松地抓住我错位的肩膀,用力一扭,把骨头推回原来的关节里。我疼得吸了口气。他咯咯笑了起来。“完好如初。”他拍了拍我刚复位的肩膀,“你也帮我个忙吧,如何?”
他伸出左手,错位的手指扭成了闪电般的“之”字形。我把它们拉直了。他痛得大笑起来,茫然不知我指甲缝里是他弟弟的血。我竭力抑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看到朱利安了吗,朋友?”他终于问了。因为普里安不在这儿,他用的是中阶用语。
“没有。”
“嗬,他也许是不想下手太重。父亲教过我们无声的艺术——克拉瓦格斗术。朱利安学得好极了。他认为我学得更好。”卡西乌斯叹了口气,“他总觉得我什么都比他好——这可以理解。得想办法让他上进。这么说来,是谁把你弄脱臼的?”
我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我撒了个谎,一个不错的谎,无聊又语焉不详。不管怎样,现在他想谈论的只有他自己。卡西乌斯生来就是这样的。约莫十五个孩子眼里闪着宁静的微光。并不邪恶,只是兴奋。这些人必须小心提防,因为他们是天生的杀人者。
四下看看,很容易看出洛克说得是对的。没有特别艰难的战斗,这只是一场强制性的自然淘汰。落在末尾的被佼佼者屠杀。除了几个矮小的低等新生外,大家的伤势都不严重。自然选择总会发生一些意外。
卡西乌斯自称他的战斗非常轻松。他赢得公平合理,快速而利落。十秒钟之内,他就用一个手刀打断了对方的气管,尽管手指严重扭伤了。好极了,我杀死了最佳杀手的弟弟。恐惧点点滴滴地流进我的心。
费彻纳优哉游哉地走进大厅,命令我们在桌前坐好,这时候,卡西乌斯变得安静了。五十个座位一个接一个地被填满了。他期待着朱利安走到桌前,但每一次希望都破灭了。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一个座位被占据的时候,他不动了。他的身体散发出冰冷的愤怒。他的反应不像我想象的激烈。安东尼娅坐在我们对面,正对着我。她注视着他,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有说。这一类人是旁人无法安抚的。我也不认为她是会尝试这么做的人。
朱利安不是唯一一个消失的人。阿瑞亚,那个满头卷发、长着酒窝的女孩也倒在了某处冰冷的地板上。普里安不见了。完美的普里安,免于初选的精英,火星卫星的继承人。我听说,在他的同龄人里,他是整个太阳系最强的剑客,一位在决斗中从未落败的人。我想他不太擅长空手作战。我环视着那一张张疲惫的脸。到底是谁杀了他?委员会把这里搞糟了,我打赌他的母亲会大闹一场,因为他是不应该死去的。
“最好的人都被糟蹋了。”卡西乌斯谨慎地小声咕哝。
“你们好,吃屎的小浑蛋们。”费彻纳打了个呵欠,把脚搭在桌子上,“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了,入学仪式的别名叫作剔除仪式。”费彻纳用刀柄挠了挠腹股沟。
他的举止比我还糟。
“你们也许觉得这是在糟蹋黄金种人的性命,但要是你们真以为死掉五十个孩子会给我们的人口造成什么影响,那你们就是一群白痴。火星上的黄金种人口超过一百万,而在整个太阳系超过一亿。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上圣痕者,对吧?
“要是你们现在还觉得这很肮脏,就想想斯巴达人吧。他们会杀掉十分之一以上的新生儿;而大自然会再杀死百分之三十。和他们相比,我们已经够他妈人道的了。幸存的六百名学生里,大多数都是应试者中名列前1%的人。死亡的六百个人大多数属于最末的1%。什么都没浪费。”他咯咯笑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吃惊的傲慢扫视着桌前的人们,“除了那个蠢货,普里安。没错,你们都要好好学学:他是个杰出的孩子,美丽,强壮,敏捷,和十二个家庭教师一起,昼夜不分地学习。但他太受纵容了。然后,有一个人——我不会指明是哪一个,因为这会毁掉整个课程的基础——有一个人把他打倒在了石板地上,踩住他的气管,把他弄死了。花了很长时间。”
他把手放到脑后。
“现在!这就是你们的新家了。马尔斯分院,十二分院之一。不,生活在火星,又进入了以火星的代表战神马尔斯命名的分院,并不会让你们变得特别。住在金星,入了维纳斯分院的人也不特殊,他们只是适合那个分院。明白了吗?从学院毕业之后,你们需要寻找的是——很可能是贝娄那、奥古斯都或者阿寇斯家族之一。如果你想给我挣点面子。往届毕业生会帮助你们寻找导师,或者主动成为你们的导师。也许你会变得极其成功,不需要做任何人的学徒。
“但我们还是说个清楚吧。现在你们还是婴儿。愚蠢的小婴儿。你们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别人会帮你擦干净你们的小屁股,给你们做吃的,为你们战斗,夜里把被子塞到你们亮晶晶的小鼻子下边。而那些铁锈种得拼命挖才有机会传宗接代,是他们建起了你们的城市,为你们找到能源,捡你们拉的屎。粉种毛还没长齐就开始学习怎么在床上伺候人了。黑曜种的生活比你们想象得到的最坏的情况还要坏——冰霜、钢铁、痛苦,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们为了工作而被繁育出来,很早就开始接受训练。而你们这些小王子、小公主,要做的只有长成你们父母的缩小版,学习礼仪、钢琴、骑术、运动。但现在你们是学院的人,归马尔斯分院所有了。你属于火星行省,属于你的色种,属于委员会,等等等等。”
费彻纳的假笑懒洋洋的。青筋暴凸的手放在肚子上。
“今晚,你们终于靠自己的力量做了些什么。你们打败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婴儿。这跟粉种婊子的一个屁没什么差别。我们委员会的平衡架在针尖上。只要有机会,其他色种的人会把你们该死的小心脏掏出来。那些银种、赤铜种和蓝种,你以为他们会效忠于一群婴儿?你们以为黑曜种会追随在你们这样的狗屎身边?只要看到你们的弱点,他们就会把你们变成抱着玩的奴隶。所以,不要暴露任何弱点。”
“怎么,学院打算让我们变得更顽强?”巨人提图斯咕噜了一声。
“不,你这个大号蠢货。学院要你们变得更机灵,残忍,明智,坚定。他们要用十个月的时间让你们老五十岁,让你们知道祖先付出了什么,才有了你们的今天。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他吹了个泡泡。
“现在,马尔斯分院的学生们。”他用干瘦的手抓抓肚子,“是的。这是一个负有盛名的分院,甚至与一些历史悠久的家族相比也毫不逊色。这里曾走出过政治家、军事执政官、审判官。水星和木卫三的现任首席执政官,一位护民官,两位军事执政官,两位审判官,一位舰队统帅。连阿寇斯家族——火星排名第三的家族的阿寇斯大人,也是从这个分院毕业的。
“大人物们都在寻找新的人才。他们从其他候选人中选出了你们。如果你们给这些身份显赫的人们留下深刻印象,毕业之后你们就会得到指导。取胜,你们就能从分院内部或长者家族中选择导师;连阿寇斯本人都有可能想得到你。如果有这种事,地位、名誉和权力就能迅速到手了。”
我往前探了探身子。
“取胜?”我问,“取得什么的胜利?”
他微微一笑。
“现在,你们在水手谷最南端的一条偏远的改造山谷中。这里有分属十二分院的十二座城堡。明天的概况介绍结束后,你们同窗之间将开始一场争夺山谷支配权的战争。你们可以使用一切使得出的手段。把这当作一次建立和统治帝国的案例研究吧。”
人群中响起一阵兴奋的低语。这是一场游戏,我还以为我会在教室里学点什么呢。
“如果你当上了得胜的分院的学级长,会怎么样?”安东尼娅问,手指卷弄着金色的卷发。
“你将得到荣耀,亲爱的。还有荣誉和权力。”
我必须当上学级长。
我们简单吃了晚餐。费彻纳离开后,卡西乌斯打断了大家,他的声音很冷,充满黑色幽默的意味。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朋友们。来说说我们杀了谁。我先来。我杀死了奈克瑟斯·欧·塞林忒斯。和在座的我认识的某几位一样,我们从小就认识。我用手指弄断了他的气管。”没有一个人说话,“来吧。一家人不该有秘密。”
依然无人应声。
塞弗罗第一个起身离席,明明白白地对卡西乌斯的游戏表示了嘲讽。他第一个坐下吃喝,第一个去睡觉。我想跟他一起走。但我没有。卡西乌斯放弃了他的游戏,起身离去之后,我跟洛克和提图斯聊了一会儿。提图斯完全不招人喜欢。他本人乏味之极,而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个笑话。就算微笑,他看起来也像是在嘲笑我,嘲笑所有的人。我想揍他,但他并没有给我动手的理由。他说出口的一切都完全无害,但我憎恶他。在他眼中我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棋子,而他正打算把我摆到什么地方。不,是把我挤到什么地方去。他似乎忘了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只有十七八岁。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他身高轻轻松松超过了两米,也许有两米半。而另一方面,纤瘦的洛克强烈地让我联想到我哥哥基尔兰——如果基尔兰杀得了人。他的笑容很和善,话语充满耐心,机敏而睿智,和片刻前一样。莉娅,那个仿佛一头瘸腿小鹿一样的女孩,总是跟着他。他对她非常耐心,而这是我做不到的。
深夜里,我跑去寻找那些学生死去的地方,但没有成功。楼梯不见了,城堡吞没了它们。最后我在一间窄长的、塞满薄垫子的宿舍里落脚。不断变幻的雾气像斗篷一样覆盖着城堡外的高地,狼在雾气中长声嗥叫。我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