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在慎王府住了下来,期间,赵传芳私下来见过她几次。而作为王府之主的赵春芳倒是从来不曾出现。
大概,确实是真的讨厌她。
不过看在赵传芳的面子上,这位慎王倒也待她极好。安排上好的厢房给她,每日三餐荤素搭配,还拨了婢女桃红伺候。
桃红与铃子年纪相仿,性格却开朗得多。只是乔楚时常会觉得难过,铃子死得那么冤,她却没办法为她讨回公道。
如今她自己都如水上浮萍,不知明日会是什么光景。
这世道,实属叫人心寒。
这日天气晴好,早早的,桃红伺候完乔楚用完早膳,便道:“姑娘,您怎么不出去走走?现在太阳还不晒,去赏赏花也是好的。”
桃红并不是乔楚的真实身份,只知她是主子的贵客,说话也不避忌:“王爷交待过奴婢,这府中您若是想走,哪里都可以去的。”
乔楚摇了摇头。可桃红却不忍看她整天躲在房中,那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总是皱着眉,看着都叫人心疼。就算是再名贵的花儿,也需得时常晒晒太阳。
她一而再地劝,最后乔楚竟是拗不过她,鼓起勇气迈出厢房的大门。
寄人篱下,特别赵春芳并不喜欢自己,乔楚深知自己需要谨言慎行。只是这慎王府比起皇宫,确实少了那份让人透不过气的富丽堂皇。
这慎王府是拿了前朝李氏一位闲散王爷的府邸重新修缮,并无过多华贵装饰,唯有庭前流水松柏稍作点缀,显得典雅素淡。
倒也与那位慎王清冷的性子相符。
桃红带着她,一路叽叽喳喳讲着王府的事,仿佛在游园似的。乔楚难得感到轻松,竟也听得入神。
两人走着走着,却听见传来赵春芳的声音。
“小心些!”
乔楚抬起头,一只彩色纸鸢飞在空中,煞是好看。
“啊,是王爷跟惠王爷!”
惠王?
她们走进后花园,里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拽着纸鸢的线,跑得欢快。赵春芳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提醒他小心。
桃红赶忙行礼。赵春芳才看见她们。
跑得正欢的男子停了下来,用着好奇的目光看了看,定格在乔楚的脸上,登时嚷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哇!”
乔楚一时有些意外。
这个男子穿着不凡,面孔又与赵春芳有些相似,只是他的言行举止不像是成年男人所为,反倒像是……十岁孩童般。
他看着乔楚的目光天真无邪。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或许违和,可乔楚也想不出其他词语了。
“姐姐,你是二哥哥的老婆吗?”他语出惊人,乔楚骤然涨红了脸,忙解释着:“不是。”
旁边赵春芳沉下声,“别胡说八道。”
男子扁了扁嘴,似是不满:“又是二哥哥你自己说的,这府里没有其他女人,除非是你的老婆。”
“别成天想这些,今日玩得够多了,你功课做了没?”赵春芳喝令旁边的侍从将男子带回去。
男子露出不舍委屈的表情,却只能将手里的线塞给赵春芳,耷拉着眼跟侍从离开。
那只彩色纸鸢还在天上飞着,赵春芳慢慢收着线,却叫桃红先去花园外边侯着。
乔楚知道,他有话想跟她说。
“知道刚才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赵春芳平静问道。
“是惠王,您的三弟赵继芳?”乔楚曾经听他提过。
“没错,是不是很奇怪,他说话做事跟个小孩子似的。”赵春芳看着她,脸上没显露半点喜怒。
乔楚摇头不语。
赵春芳冷哼一声,“我三弟从小聪颖,精通琴棋书画,文采出众。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两年前他来神都。”
两年前?乔楚心中一紧,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当时,他代表河东来参加前朝太子李信的寿宴。”
果然!
乔楚呼吸一窒,仿佛又看见被血雾笼罩的那个晚上。
赵春芳冷冷瞥着她,那只纸鸢已被他收在手上,“我们全家也没想到,他从河东出发时好好的一个人,回来时却是被人抬着进门的。”
乔楚后退半步,浑身颤抖着,“对不起……”
她喃喃道,可是男人的声音越发寒冷:“后来,我们才得知。原来那天晚上,有位绝世美人也出席了寿宴,为博美人青睐,当晚一众世家子弟竟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那晚跟随三弟同去的侍从说,我三弟为了宸妃娘娘你,被人从后面用花瓶砸中后脑。尔后,母后遍寻名医为他诊治,约莫过了大半年,他才清醒过来,可惜却忘了以前的事,智商也如十岁孩童。”
他抚摸着手里精巧的纸鸢,不意外的,看见面前女子目眶通红。
“对不起……”泪从眼角滑落,乔楚想起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顿时难过极了:“那天晚上,我根本不知道会变成那样,如果知道,我不会去的!”
那时她一直呆在家中,知道李信点名要她献艺时,她本可拒绝的。当时若是她执意不去,想来以裕庆帝李平对乔百阳的恩宠,太子李信也不会对他们乔家怎样。
可她因不想让父亲为难,便同意为李信奏箫贺寿。
只是她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件惨案。
那些人的打斗声、惨叫声,还有四处喷涌出来的鲜血,当时乔楚完全吓得呆了。茫然间,她被父亲拉着逃离了那里。
翌日,她才知道寿宴上死伤无数,而赵春芳的弟弟也是其中之一!
难怪……
云夫人,也就是当今皇后为何要对她痛下杀手。
还有,初次见面时,赵春芳用剑指着她,说他们赵家不能放过她。
原来,她竟害得赵继芳变成这样……
乔楚失声痛哭。可她面前的男人只是静静看着她,随后拿着那只纸鸢,与她错身而过。
* * * *
司徒礼进来时,恰好暗卫正在向赵春芳汇报乔楚今夜连晚膳也没用的消息。
赵春芳挥了挥手,黑色的身影恭敬行礼退下。
“殿下,宸妃知道了惠王的事,这么不吃不喝,要是有个万一……”他右手折扇敲着左手掌心,甚感不妙,“当日您将她接入府中,确实太过冒险了。”
“不然呢?”赵春芳示意他坐下,才悠然说道:“大哥倒是豁得出去,可是那女人却不想连累他。我不在背后帮他们一把,此刻她已经启程前去越郡了。”
月初,风干物燥,同心殿忽然走水。由于地处偏远,无人发现,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等到翌日宫人终于将火扑灭时,才发现里头被烧死的“宸妃乔氏”。
前两日启程迁往越郡大行宫的前朝妃嫔队伍里,自然也就没有乔氏的身影。
“放心吧,乔楚那女人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却不会轻易寻死的。”赵春芳回想起那张倾城倾国的容貌:“况且,我也确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司徒礼眨了眨眼:“殿下是指……”
“燕云密令。”赵春芳沉声说道。
燕云密令,这是前朝的一个传说。两百年前,端朝第十五代皇帝中兴皇帝李瑢创立了一个特别组织,称为“燕云堂”。传闻燕云堂十二名绝顶高手——“燕云十二骑”,可于百万敌兵中取其首领项上人头,包括暗中为朝廷镇压各种叛乱势力,令人闻风丧胆。
自前朝国势渐弱,关于燕云堂的消息也开始销声匿迹。此次攻入皇城后,被抓投降的一些老太监才说些宫中流传已久的秘闻,这“燕云密令”自李瑢开始,便是代代由皇帝亲传,除了皇帝自己,其他人根本不知燕云密令长什么样,而燕云堂在哪?如何号令那支神秘的奇兵?
这些都无从得知。
那晚赵春芳带兵攻入皇宫,裕庆帝李平被侍卫护着还往大宸宫的方向逃去,他本欲生擒李平,可惜李平仓惶间竟失足从台阶上跌落,直接撞到御花园的巨石,当场身亡。
后来赵德也派人搜过他的寝宫书房,皆无所获。赵春芳曾想过,裕庆帝如此迷恋乔楚,说不定会将此物藏在她那里。
可是他搜了大宸宫,包括烧了同心殿前,他也暗中叫人搜查过,一无所获。乔楚来到慎王府时,原先衣物也换给了那具女尸,唯一带在身上的,只有头上那支她父亲送给她的玉簪。
“燕云密令不在她的手里。”
“原来如此。”司徒礼诚然道:“殿下果真心思缜密。”
“为了乔百阳,乔楚会保重自己的。”赵春芳一点也不担心。
赵德得知同心殿大火后,立刻命人严加彻查。迟些,他们会“幸运”地发现端倪,知道宸妃乃被人调包了。
届时,这场戏才算真正进入高/潮。
司徒礼笑道:“宸妃知道惠王是被她牵连,想必对于赵家心怀愧疚,太子又对她一往情深,爱上太子,只是迟早的事情。”
赵春芳并未言语。
若是这般顺利就好了,这个女人……总会有些出人意料之举。
包括,她竟然还没有爱上赵传芳,。
翌日清晨,赵春芳洗漱完打开房门,就见窈窕的身影已站在门外。
如清水芙蓉般美丽的容颜带着几分局促,乔楚双手捧着木盘,里头摆着清粥小菜,明显紧张着。
“慎、慎王殿下,我我来给您送早膳了。”
赵春芳上下打量她,语气颇为冷淡:“不必。”目光望向前方,他喊道:“王管家。”
“等等!”乔楚知道他要赶自己走,连忙截住他:“你给我一点点时间,半柱香!半柱香就好!”
赵春芳看她。
乔楚怯生生的,说:“我想跟你解释那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