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海巡场参加演习的部队越来越多,北京军区“响箭”大队、南京军区“飞龙”大队、成都军区“猎鹰”大队、沈阳军区“东北虎”大队,甚至还有武警部队的“雪豹”突击队……这些闻名全军的侦察大队在海训场捉对厮杀,进行科目繁多的战术演练。
而蒋小鱼、鲁炎和张冲三个人依然是看客。他们做完自己的日常工作,就围坐在山顶上,一边看着下面热闹的演习,一边相互指手画脚地讨论着。
这天夜晚,猎鹰大队的队员正在一所空荡的高层建筑内进行遭遇战的演习。主攻的A组队员手持突击步枪,戴上夜视仪,排开三角队形,正在建筑内搜索敌人。
而主守的B组队员已经发现了A组队员的行踪,相互打着手势以通知战友敌方的位置以及人数,准备将其全部放进包围圈后一举全歼。
A组队员也敏锐地察觉到了B组队员就在附近,相互打手势提醒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
就在双方即将一触即发的时候,忽然一下强闪,因为夜晚作战,所有队员都带着夜视仪,全部被晃地睁不开眼。两组的人都慌了,慌乱中不知道谁先开了火,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没头没脑的打了起来,所有的计划、队形以及战术全都乱了阵脚,演习顿时成了一场混战。
乱战中,A组队员斥责B组违例:“说好不能用闪光弹的!”
“放屁!我们根本没带闪光弹,明明是你们自己放的!”B组根本不承认。
一时间解释变成掩饰,掩饰又成了确有其事,两组人纠缠不休起来。
蒋小鱼、鲁炎和张冲从埋伏了半天的旮旯里露出了脑袋。一看这情形,蒋小鱼气哄哄地给了张冲一拳,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相机急道:“你拿相机拍就拍呗,谁让你使闪光灯了!?”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会使这个机器,一摁它自己就亮了!”张冲颇感冤枉。
趁着两个队正在互相指责,三人决定赶紧撤。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发现了他们,顿时几十支枪口一致对准了三人。
三个人只好乖乖地举起了手,张冲赶紧把相机往怀里塞。蒋小鱼忙解释:“哥儿几个别介意,我们是想学学你们的进攻队形……”
“猎鹰”队员这才恍然大悟,刚才的“闪光弹”是这几个人搞的。这些是什么人啊?竟敢破坏“猎鹰”的演习。顿时几个队员凶神恶煞地冲过来,蒋小鱼急中生智,拿起相机又按了一下。几名“猎鹰”的队员没来得及摘掉夜视仪,又被晃得满眼花。
趁乱,蒋小鱼拉起鲁炎和张冲落荒而逃。一直跑回宿舍才停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好笑又后怕。
第二天在厨房里忙活,三人说到头天晚上的历险,感叹人家练兵,自己却只能跟着看,又说起邓久光的独家秘笈,不知道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哪个人才能学到手。
张冲越说越气,把手里的土豆往案板上一摔,说不定那秘笈就是拿来哄大家的,谁都甭费那份心了!
蒋小鱼和鲁炎觉得张冲这次说的虽然是气话,但想想还是蛮有道理的。说不定老邓就是用个秘笈做幌子,哄着他们安心呆在海训场呢。
说归说,气归气,到了晚间,张冲还是尾随检修汽艇的邓久光到了港口。他悄悄掏出匕首,准备摸上前去,却听见身旁暗影处有声音,转头一看,鲁炎正埋伏在一个箱子后面。
鲁炎招呼张冲过去,示意他别影响自己,今晚鲁炎准备下狠手了!
“你躲一边儿去,今晚他是我的!今天晚上不拿到那个口哨,就拿马桶把自个冲走了!”张冲发狠道。
“就你?还是回去削你的土豆去吧!”鲁炎不屑地说。
“再他妈多嘴我先把你削了!”张冲叫他闭嘴,而后自己攥着匕首朝前走了过去,鲁炎哪里肯落后,赶紧也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旁边又传来“扑哧扑哧”的声音,两个人一愣,回头看到蒋小鱼正躲在一艘架在岸边的救生艇后,原来蒋小鱼也正准备这个时候朝邓久光下手。
张冲和鲁炎三两步窜到蒋小鱼旁边。蒋小鱼一瞅他们就急了,这又不是赶集,怎么还扎堆儿结对的!
“秃子,你不是说老邓的秘笈是糊弄人吗?你怎么来了?”蒋小鱼劈头就问张冲。
张冲一时语塞,后支支吾吾说:“就是糊弄人,我也想看看咋糊弄的。”
三人你拉我扯,都要第一个出去偷袭邓久光,谁也不让谁,最后只能猜拳决定。张冲赢了第一局,得意洋洋得提着匕首率先走了出去。
只听到张冲一声怒吼,然后是几声肌肉相撞的声音,跟着他发出了一声惨叫,最后是“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蒋小鱼和鲁炎互相皱着眉头看看对方,再次猜拳,这回是鲁炎赢了。鲁炎提着匕首冲了上去,然而他的流程和张冲没有分别——吼声、肌肉碰撞声、惨叫声、落水声。
只剩下蒋小鱼自己了,无奈地摇摇头,身后传来邓久光的声音:“还有谁?也出来吧!”
蒋小鱼把匕首收起来,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
邓久光正立眉竖目地等着,却见蒋小鱼哭丧着脸,走到邓久光面前,咕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师傅,您别多心,其实今天我是来跟您告别的……前几天体检的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我的血里有病……就是大家都怕得了没治的那个病。咱本来活得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的,谁知道老天爷背后掀咱这一板儿砖……师傅,您把您的功夫传给他们俩吧,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学了……”
邓久光一愣:“怎么回事儿,你先站起来说!”
说着就上前去搀蒋小鱼,谁料蒋小鱼一把抱住邓久光胳膊,腾出手来飞快的向他胸前的哨子抓去。
尽管第一步的佯装成功,但蒋小鱼毕竟面对的是久经沙场的邓久光,这两下子还差得太远。只见邓久光用脚一别,同时腰部的力量一挺,蒋小鱼顿时失去了重心,接下来一切就很简单了——肌肉碰撞声、惨叫声、落水声。
三个人湿淋淋地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邓久光已经走得没了人影。蒋小鱼、鲁炎和张冲垂头丧气地坐在岸边,又一次的偷袭失败,让他们沮丧地说不出话来。
“看来,咱们这么折腾不行,不如——”蒋小鱼话音停顿了下,鲁炎和张冲催他赶紧讲,两人都盼着他出个靠谱的主意来。
“不如咱们别争了,就让我去学,学会了保证教你们俩。”蒋小鱼把自己的主意的讲出来时,鲁炎和张冲都看着他,仿佛他满脸都写着欠揍俩字。
武钢在这段日子出去参加了一个学习班,回来后什么也顾不上就先去找龙百川,但是发现他的宿舍紧锁着,敲敲门,也没有回应。
回到办公室,同屋的老李跟他打招呼,他顺便问老李有没有见龙百川。
老李说龙百川一个礼拜没来了。
“什么原因?”
武钢忽然出现了不好的预感,当听说龙百川是请了病假,他脑子轰地一声炸了起来。
武钢立刻又跑回宿舍楼,站在龙百川门口急促地敲起来。
好一会儿,胡子拉碴的龙百川才开门探出头,看是武钢,让他进了宿舍。
武钢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走进龙百川凌乱地像被打劫过一样的宿舍,劈头就问:“什么病?怎么不去医院?”
“心病。”龙百川头也不抬,又回去忙了。
武钢这才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图纸,床上桌子上都铺满了。龙百川光着脚在床上蹲着,正在一张图纸上做着标记。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呢?”武钢凑过去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龙百川手往嘴上一放:“嘘!别跟他们说啊,我准备改行当数学家了。”
“你有点儿正型儿没有啊?”
龙百川笑笑,这才说实话:“我心里始终有一种预感,那艘303潜艇很快还会冒出来。我研究了一下附近海域的洋流变化趋势,我觉得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龙百川说着跳到一张地图前面,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如果我的计算没错,大概三四天之后,303潜艇会出现在这一片海域。这次我要带着侦察大队主动出击,来一个守株待兔!”
武钢愣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我知道你是什么病了——精神病!”
龙百川根据自己的研究结果,不定时与巴朗一起驾驶小艇在相关海域巡视。每次到达指定区域,龙百川都会吩咐巴朗关闭发动机,让小艇静静地漂在海面上。仪器运转的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转动,脑海里有个画面在反复播映:水下的武铁推开自己,而后缓缓下沉,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这天,龙百川和巴朗刚结束巡视,便收到了总部的呼叫:位于龙百川西南方向十六海里的地方,一艘远洋渔船遭到武装袭击,怀疑是海盗!
龙百川命令巴朗调转船头往出事的方向疾驰,同时向旅部作战值班室报告,请求出动直升机前来增援!
很快,龙百川就发现了海盗船的踪迹,他指使驾驶快艇的巴朗紧紧咬住不放,可是没多远,就被海盗船给甩掉了。
此时,直升机赶到了遭受袭击渔船的正上方,高速转动的旋翼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圆形波纹。龙百川用通话机向总部报告着:“目标10分钟前改变了航向,我们跟丢了。”
在肖旅长的办公室,龙百川拿着一叠资料向旅长做汇报。
根据此次海盗的行动分析,对方的警惕性很高,机动性很强,看来战斗经验很丰富。幸好龙百川提前做了布置,他把一叠照片从材料中抽出来递给肖旅长。
“还好我们提前有准备,海航直升机拍到了海盗船的去向,提前部署的监测器也拍到了照片。”
照片上,一艘黑呼呼的旧潜艇的船身上依稀印着“303”的字样。
龙百川指着照片向肖旅长讲,他怀疑今天的海盗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渔船,那只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标就是这艘潜艇。
肖旅长默默的点点头:“他们这是蓄谋已久啊!大队最近都要提高警惕,子弹都给我压满了,随时准备出击,有什么新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龙百川领命。
肖旅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当年挑的那三个兵都咋样了?还在海训场享福呢?”
龙百川笑笑:“那不是享福,那是闭关修炼!”
海训场上,邓久光端着洗好的衣服到外面太阳下晾晒,忽然被远处传来的一阵吵闹声给吸引了。
邓久光抬眼向传来声音的海滩上望去,这一看不当紧,只见蒋小鱼和鲁炎、张冲厮打在一起,再仔细一看,是鲁炎和张冲在殴打蒋小鱼。
蒋小鱼已经被两个人揍得没有还手的力气了,鲁炎似乎还不解气,一脚狠狠地把他踢倒在地上,又拽起来赏了几拳,张冲在一边挽着袖子骂:“我他妈就知道你小子有诈,说什么让我们俩帮你去帮你抢老邓的哨子——狗屁!”
鲁炎也骂道:“姓蒋的,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我们诚心诚意的帮你,你就这么再背后阴我们啊!”
蒋小鱼口齿不清地一个劲儿求饶,鲁炎和张冲根本不听,又冲了上来,说要照重症监护室的标准把蒋小鱼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眼看蒋小鱼血染黄沙,邓久光忙跑过来制止,并问他们为何要打架。
鲁炎抢先告诉邓久光,本来三人商量好,由蒋小鱼把邓久光引到水下,鲁炎和张冲趁机把哨子给夺过来。不想蒋小鱼在背后动手脚,事先把他俩的氧气管上戳了洞,这不是要害死他们吗?
“把我们整死,然后你一个人跟老邓去学本事,你小子是不是也太毒了?”张冲说着又想动手。
“你还配算个人吗?你他妈一头撞死得了,活着也是浪费氧气!”
尽管邓久光死死的拦住,鲁炎还是得机会冲着蒋小鱼补上了一脚,蒋小鱼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邓久光赶紧护住蒋小鱼,对两人说:“是不是背后阴你我没看见,但我现在看见你们俩打他呢——就算他有千般错,你把他打死能管什么用?”
“还不是被您那破哨子给弄的。”鲁炎恨恨地说今天一定要做个了断,自己和张冲,谁抢到哨子,谁就跟着邓久光学本事。
说着,鲁炎朝邓久光扑了过去,邓久光急忙应战。尽管仓促,但老兵就是老兵,邓久光没过三两招便占了上风,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背后生风,回头一看只见张冲也冲了过来。
张冲大吼着让鲁炎滚开,不要跟自己抢。
邓久光被张冲和鲁炎双面夹击,顿时有些吃力。张冲忽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邓久光的腿,邓久光刚要伸手去扭张冲的脖子,忽然鲁炎也扑了上来,用十字锁锁住了邓久光的两个胳膊,三个人胳膊缠大腿,大腿缠胳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在地上,谁也动弹不了一下。
邓久光苦笑:“到头来,你们不是还是谁也拿不到?”
忽然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邓久光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一把扯了下来。
那人竟是鼻青脸肿的蒋小鱼。他把哨子放在嘴里,响亮地吹了一声。
鲁炎和张冲此时也放开了手,兴奋的欢呼了起来,三个人相互击掌庆祝胜利。邓久光这才明白是上了三个人的当。
蒋小鱼揉着红肿的脸,这俩家伙下手可真黑啊!三十六计里让他们选,选什么不行,最后非得选苦肉计……
鲁炎看着肿头胀脸的蒋小鱼直乐:“不选这招,能看得出你的诚意吗?”
蒋小鱼回过头来,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师叔,现在可以把你的独门秘笈教给我了吧?快,这俩猴儿急的等着呢!”
邓久光哈哈大笑:“我的独门秘笈,你们早就学会了!”
“什么?”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的独门秘笈,就是合作!”邓久光拍拍鲁炎的肩膀。
蒋小鱼呻吟一声:“上当了,这打也白挨了!”
邓久光严肃地看着他们:“我告诉你们,合作这俩字儿听上去简单,但真要做到其实一点儿也不简单,不但需要对战术的灵活运用,更需要同伴之间的相互信任。当年在马尔斯国际侦察兵大赛时,如果我和小山子能够学会这个独门秘笈,也许那一等奖的名字就要改写了。”
说罢,他挨个拍拍三人的肩膀:“你们,真没让我失望!”
邓久光带着满足的微笑回身,边走边说:“把独门秘笈教给你们,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师傅您去哪儿?”鲁炎赶上问。
邓久光把一张纸拍到他手里,鲁炎拿起来。
原来是邓久光的转业证明!
四个人再次聚到了酒桌前,这次的气氛格外凝重,离别的悲伤弥漫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尤其是邓久光,喝完一杯酒后,他再次给大家满上,抬眼间眼里满是泪水。
蒋小鱼一把搂住邓久光的脖子,眼眶也有些湿润。
“师叔,不是说好不哭的吗?干吗啊,哭天抹泪儿的!又不是见不着了,你不就是当缉私警去吗,单位就在旅部旁边,想你了我们买张车票坐车就看你去了!”他故作轻松。
邓久光抹了把眼泪:“谁他妈用你们去看?我巴不得躲开你们仨闹腾的小蹄子远远的呢!我是怨我自己没本事,没法把你们从这儿弄出去!”
邓久光像个年迈的老母亲,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孩子。说以后三人只能靠自己了,千万别像海里那些垃圾,冲到哪儿算哪儿。别看他平日对三个人要求严,嫌他们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对,其实都是为了让他们长本事。如今他们的能力,已经超过兽营那帮新兵啦!
我们已经比兽营那帮人强了?三个人互相看看,有点儿不敢相信。
既然本事已经学到手,那以后的路怎么闯,就全靠自己了!
四个人喝了大半夜,个个酩酊大醉,怎么上床睡觉的都不知道。早上蒋小鱼、鲁炎和张冲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邓久光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走了。
邓久光宿舍里空荡荡一片,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居住过,没有告别,连只字片语的纸条都没有留。几个人默默地站在宿舍内,许久都没有说话。
邓久光离开海训场并没有直接去缉私局报到,而是先去了大队龙百川的办公室。
龙百川正在看材料,见邓久光忽然出现,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忙招呼他坐下,问他有什么事儿。
邓久光不自然地笑着,说自己顺路来看看龙百川,另外还有一件小事想求他。
“什么事儿?你说。”龙百川放下材料,认真地做好了交谈准备。
“就是那三个小子……他们现在都学到了真本事,现在就欠一个机会。给点儿小火星就能把他们燃着了。”
龙百川笑着摇摇头:“这机会不是说给就能给的,两个逃兵一个混兵,三块石头得慢慢才能焐热。”
邓久光急了,都已经这么放着小两年了,就不怕这群孙猴子飞了?
“放心吧,孙猴子再能,能飞出如来佛手掌心么?”龙百川笑得很是得意。
送走一拨参加演习的部队后,海训场又恢复了暂时的安宁。蒋小鱼、鲁炎和张冲坐在灯塔顶上,望着波涛滚滚的大海,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张冲对旁边一架锈迹斑斑的旧探照灯发生了兴趣,手里拨弄来拨弄去的玩耍着。又抬头问两人:“你们俩说,这探照灯戳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鲁炎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说差不多得有十多年。
张冲一抹边缘上的灰尘,指给鲁炎看,上面标注的出厂日期是20年前,这个东西已经在这里20年了。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要是把他们也扔在这里20多年,那会是什么样子啊?如果就这样干等着退伍,那这辈子就如同海里的垃圾一样,只能任由海水冲过来扔过去,毫无任何价值。
蒋小鱼不敢想下去了,既然老邓说他们现在的功夫已经超过兽营那帮新兵,那就试着再重回兽营去。
调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鲁炎提醒他。
调动是不指望了,蒋小鱼决心要自己来争取机会。
兽营的操场上,新兵们在练习劈砖。每个队员面前都放了三块摞在一起的砖头,战士们一个个手起砖碎,碎砖屑飘落满地。
戴着墨镜的武钢冷冷地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兵们,忽然发觉队尾有些异样,最末尾三位战士的面前,每个人足足摞了六七块砖。随着嗓子眼里发出的吼叫声,几个人把面前的砖块也劈了个粉碎。
武钢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鲁炎、蒋小鱼和张冲三个人。
“谁让你们来的?”武钢吼道。
“报告,没人让我们来,我们自己来的!”鲁炎回答。
张冲什么也没说,拿起砖块走到武钢面前,一脑袋就把手里的砖块给碰碎了。然后问武钢:
“我们现在不是以前了,该让我们回来了吧?”
“战场上敌人打来的是子弹,不是砖头!雕虫小技,赶快滚蛋,哪来回哪去!”武钢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张冲急了,指着旁边正在训练的战士,要跟他们单打独斗,如果有人打得过自己,那张冲抬脚就走,要是没人打得过,就必须得让自己留下!
武钢也急了:“你他妈跟谁横呢?我数三声,给我滚!一!”
“我们只是想回到应该属于我们的位置上!”鲁炎铿锵有力地回答。
“二!”武钢又数道。
见势不妙的蒋小鱼,赶紧拦住他俩。人家正忙着,等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儿也不迟!鲁炎和张冲不愿意就此罢休,被蒋小鱼一扯衣袖:“忘了咱们说好的了?都听我安排,走!”
蒋小鱼领着鲁炎和张冲并没有回海训场,他不跟武钢直接顶撞,但并不代表他就此善罢甘休,三个人又来到了龙百川办公室,想求龙百川给自己想办法。
龙百川依旧在他的资料堆里忙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就让我们回来吧,我们都想回家啊。”蒋小鱼代表两个人央求道。
“家?海训场不就是你们的家?”
“可在我们心里,兽营才是我们的家啊。”
龙百川抬起头看他们一眼,笑笑:“可惜这里的花名册上,没你们的名字啊。”
蒋小鱼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从龙百川办公室里走出来,看来走这条路也没戏了。龙百川压根儿没把他们的请求放心上,看他们的眼神还没看手里那张破纸热切呢。
“也不知道那纸上写的什么?全是英文,一句没看懂。”蒋小鱼嘀咕。
“我知道。”张冲忽然说。
“你?”蒋小鱼笑了:“秃子你说笑话呢?那是英文,你家坟头上埋过懂英文的人吗?”
张冲并不计较他的讽刺:“我不懂英文,可是我认识英文字母。”
这下连鲁炎都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张冲接着说的话让蒋小鱼和鲁炎都收起了笑容,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冲。
张冲说:“我记得上面的字母,我可以写下来让你看。真的,我看一遍都能记住,何况我刚才看了好几遍。”
蒋小鱼立刻掏出一张纸,让张冲趴在旁边的水泥台上把那些字母写下来,张冲也不含糊,拿起笔就写。
正在这个时候,巴朗领着一群兵从训练场回来,看见三人还没走,巴朗怪声怪气地叫:“哟,看这是谁?”
“滚!好狗不挡道!”张冲头也不抬地骂道。
“哟,还挺横!没见过苍蝇还想蜇人的!”巴朗讥讽地还道。
张冲气得两步冲上去,却被乌云拉住。张冲让乌云闪开,这次他要好好揍巴朗一顿。他自信现在打倒巴朗,不费吹灰之力!
张冲这边跟巴朗呛了起来,蒋小鱼却兀自拿着张冲背下来的那堆英文字母翻来覆去地看着,不时用胳膊肘推推鲁炎问:“哎,这个词啥意思?”
鲁炎探头看一眼,不耐烦地回答:“侦察兵!”
“那这个呢?”
“通知——你研究这玩意干什么?”
蒋小鱼拿着纸条琢磨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没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蒋小鱼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正准备跟巴朗干仗的张冲的胳膊。
“秃子,别跟这儿磨叽了,走!”
张冲挥手甩开他:“滚开,再碍我的事儿我连你一起打!”
蒋小鱼却不撒手:“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了?凡事都要听我指挥!我让你们说一二三,你们就不能说四五六;我让你们往西去,你们不能往东走!”
张冲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回过头,蒋小鱼嬉皮笑脸地对着巴朗招呼:“不好意思啊,你们忙着,忙着!”
说毕,连拉带拽地把张冲和鲁炎拉走了。
走出兽营,张冲埋怨蒋小鱼拦自己的太不是时候,不然他今天非要把巴朗臭揍一顿不可。
“我知道你能打得过他,可咱们不是来打仗的,咱是来找机会证明自己的。”蒋小鱼笑嘻嘻地。
证明啥?鲁炎不屑,人家根本都不看你一眼。咱这次就等于故地一日游,啥也没改变。
“机会已经找到了。”蒋小鱼神秘兮兮地说,随后叫两位哥们儿跟着自己赶紧回去收拾海训场,马上就有大阵仗了。到时候,定要来个长坂坡救阿斗,乱军中取上将之头!
由不得鲁炎和张冲不信,玄机就在那张纸上,那是一则和F国的野狼突击队对抗比武的通知,地点就在海训场旁边的小岛上!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三个人的兴奋简直难以名状。
在沙滩上,兽营的新兵们一个个正用手将装满汽油的汽油桶沿着沙滩上将近45度的斜坡向上滚,这种体能训练让许多男队员都感到很吃力,更不用说掉在队尾的乌云。
当所有男兵都已经将汽油桶推到了坡顶的时候,乌云还在离坡顶相当远的地方,一寸寸地推动着汽油桶。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奈何体力不支,不小心一跤滑倒,刚推了一半的汽油桶从斜坡上咕噜噜的又滚到了底下。
乌云恼怒地狠狠捶了几下地,又爬起来重新把汽油桶向上推。
远处,武钢默默地注视着乌云,不由得叹了口气。
向羽走过来,下个训练项目时间到了。
“都是她拖后腿!”向羽懊恼地用下巴指指乌云。
武钢示意再等乌云一会儿,尽管此时在他心里也在不断地埋怨上头的安排,明明男女有别,还非要搞这种实验。但是他的反对并没有让上级改变主意,只能等乌云撑不住了,自己撤回去才行。
要超出规定时间的话,就要被罚重新从坡底下推上来,巴朗暗暗为乌云着急。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他跑上前去,一声不吭地帮乌云推着汽油桶往坡上滚。
不料乌云一看到巴朗,立刻毫不留情面地把他推开,自己继续往上推。
巴朗被推到一旁,却不死心,又再度跑过来帮乌云推。这回乌云急了,拽住巴朗的胳膊一跤把他摔倒在地上,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提着拳头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以示警告。
这下巴朗没有办法了,他只得退下,眼睁睁地看着乌云一点一点地把汽油桶推到坡顶。
武钢站在乌云的面前,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超过了规定时间。
“这次就算了。”武钢说。
乌云一听武钢的话,二话不说,一脚把汽油桶从坡上踢下去。
“你干什么?”武钢愣住了。
“既然规定超时要重来,为什么给我搞特殊?”乌云倔强地说。
武钢着急,这个姑娘也太倔了,难道让所有人都在这儿等她吗?
乌云蹬蹬地往坡下跑,边跑边说,让其他人别等她,自己练完这个就去练其他项目,保证不拉大家后腿!
武钢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巴朗看着倔强的乌云又从坡底一步步往上推汽油桶,摇头叹气,这姑娘和张冲有一拼啊。
听他提到张冲,向羽忽然想起昨天见到张冲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回来干吗?
“打报告想回兽营。”巴朗告诉他。
向羽冷笑:“其实他们个个都是好苗子,可惜了。”
“就是,兽营岂是他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再说兽营这条大船已经满了,就是真的能回来,也得先让别人腾出位置才可以。”
推着汽油桶正好走到他们不远处的乌云听到了巴朗的话,若有所思。
训练结束后,乌云来到武钢办公室。敬礼之后,什么也没有说,把一张纸放在了武钢办公桌上。
武钢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张申请调离的报告。
武钢如释重负地笑笑,拿出笔准备签字,却听乌云说:“我走了,我空出的位置想给张冲。”
武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停住笔,抬头冷冷地看着乌云。
“武教官,我求求您,我希望这个机会能给张冲,他比谁都想回到兽营。”乌云恳切地说。
“不行!”武钢简洁地回答,拔出钢笔往纸上落,乌云一把抢过了申请报告:“其实我知道,我在您眼里就像混进锅里的一粒老鼠屎,您巴不得早一天把我择出去!但您要是不让张冲回来,我就不离开这兽营一步!”
乌云说着把调离申请撕碎。武钢也被乌云给惹怒了,他黑下脸:“好,看谁能撑到底!”
乌云敬礼,扭头就走。
身后武钢又大喝一声:“给我回来!”
乌云停住脚步,转回武钢面前。
“你今天在我办公室里冲我穷吼一通,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也是顶撞领导!”武钢怒不可遏地说。
乌云把脸扭到一边不说话。
“给你长点记性。这个月除了完成规定训练,你还要负责给兽营清扫卫生,给其他战士洗衣服!”
“是!”乌云立正,领命而去。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兽营新兵们疲惫不堪地带着一身臭汗回到宿舍,衣服也顾不上换,歪七竖八地躺在了床上。
忽然展大鹏从外面跑了过来告诉大家,乌云来收衣服了!
战士们赶紧爬起来,纷纷把自己的脏衣服往床底下藏。
戴飞嚷道:“武钢玩儿得也太过了。一个女兵,能把白天的训练坚持下来就很不错了,晚上还要罚她给咱们洗衣服……大鹏你小子汗脚,赶紧把你那臭袜子藏起来,还真准备让人家女兵给你洗是怎么的?”
展大鹏依言赶紧又起来,翻出臭袜子藏在枕头底下。
乌云此时已经背着洗衣袋走了进来。她二话不说,把洗衣袋口敞开,示意大家往里面放。
戴飞笑着跟她讲,今儿训练结束的早,衣服他们自己已经洗过了!让乌云去二班收衣服。
乌云根本不听戴飞的,走上前推开他,蹲下身子,把新兵们藏在床底下的衣服一一翻找出来。
展大鹏一看自己的臭袜子都被翻出来了,着急说:“乌云,不用你洗了,没事儿我们不会告诉武钢的!”
乌云拍了拍塞得满满的洗衣袋里,背起来就走。
崔婕来兽营看乌云,正碰上训练结束后的乌云,跪在游泳馆的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擦着地。崔婕看到其他男兵都已经回去休息,她气愤地要乌云立刻放下墩布,但是乌云不肯,一直擦完了所有地板,才跟崔婕一起回到了宿舍。
坐在乌云的宿舍里,崔婕帮乌云检查着身体。只穿了内衣的乌云,淤青一块一块,浑身伤痕累累。
“左脚跟腱发炎,右脚有骨刺,左肩韧带有疲劳伤,还不算上你的水泡和十几处瘀伤……乌云,你现在已经全身是伤了。”崔婕数着乌云的伤痕,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乌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穿上外套。
崔婕叹了口气:“我承认当初让你进兽营是个错误的决定,乌云,回来吧,大家都已经很佩服你了!”
乌云一扬头:“我到兽营来不是为了听人家佩服的。指导员,你帮我找人治好这些伤吧,下周的训练任务更重。”
与F国的野狼突击队对抗比武而举行的演习就要开始了,战士们一字排开,听肖旅长做战前动员。
“这次演习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我们的对手是野狼突击队。他们的足迹遍布全球,他们不是一般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是杀手、刺客!这次来访的野狼突击队,我除了见过指挥官一面,就没见过几个队员的影子。但据传闻,这次野狼派来的都是精英!”
队员们群情激昂,看起来个个都怀着必胜的决心。
武钢在一旁悄声问龙百川觉得这次比武的胜算有多大,因为据说野狼突击队可都是些顶尖高手。
“我根本就没想过会赢,我想的是我们究竟会用哪种方式输……”龙百川懒洋洋地说。
训练结束之后,乌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宿舍走去。因为兽营里只有一个女兵,乌云的宿舍在走廊的尽头,是为她一个人特地布置的单间。
巴朗正等在乌云宿舍门口,看见乌云回来,巴朗告诉她,明天全体兽营的人要去海训场打演习。
“刚武钢来宿舍开会,你没参加,我来给你介绍下演习内容。”巴朗说。
“好。”乌云面无表情地回答。
巴朗窘迫地看看四周,难道就在这里说?
乌云也意识到在这里布置任务的确不妥,就把巴朗让进了宿舍。
巴朗是第一次走进乌云的宿舍,这才发现她所住的地方实际上是一间被腾出的杂物间,一边堆放着些训练器材,另一边勉强摆放了一张床铺。床上散乱地扔着衣服和日用品。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的住所。
由于屋子不向阳,窗帘又被拉下,整个屋子的光线都很暗。巴朗费劲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拿出一份演习计划单,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演习内容:
“明天的演习我们分成A队和B队。向羽带着A队主攻,他们的任务是把一枚炸弹安放在C12地区的一个集装箱旁……”
巴朗注意到乌云似乎完全视自己为空气,在自己的介绍中,她自顾脱下外衣,用纱布熟练地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几丝阳光洒在她女性的身体上,裸露的肩膀虽然伤痕累累,但依旧不失柔美。巴朗下意识马上把身体转了过去。面前的乌云像是完全没有把旁边的巴朗当作一个男人,或者说她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女人。
乌云听到巴朗的声音停下,叫他继续说。
“……你在B队,由我指挥。咱们的任务是防守,不让A队突破到C12地区安放炸弹。他们到C12地区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抄近路,通过山谷中的一座大桥,不过那座桥易守难攻,A队八成不会把那里作为进攻点……”
巴朗正说着,展大鹏在外面敲了敲门,“乌云,你的包裹……哟,巴朗你也在啊?”
“我……我给乌云交代一下明天的训练计划……”巴朗赶紧站起身来解释。
“呵呵,别紧张啊,我又没有问你干什么……”展大鹏狡黠一笑,放下包裹走了。
巴朗的目光落在了包裹上。他拿起包裹,看了看上面贴的单子,不由得念出了声:“……呼和浩特,这人好像一直在给你寄信吧,是亲戚啊还是朋友啊?”
巴朗正说着,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回过头来看到乌云只穿着贴身的背心站在自己身后,双眼冷冰冰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谁让你动的?”乌云声音也跟冰一样的凉。
巴朗赶忙放下包裹,这才又记起自己刚才还未讲完的演习安排,赶忙接着说:“……哦,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准备安排你带一只狙击枪蹲守那里。你放心,那个地方就算他们来一百个人,你一个人也足够顶住。再一条路就是山前的那片丛林地,我会带弟兄们在那里挡住向羽他们……”
乌云根本没有听进去巴朗的话,她此时站在包裹前,有些不祥的预感。包裹是夏芳寄来的,快递单子上的字迹却是陌生的。
乌云背对着巴朗,拆开了包裹,包裹里面全是一些破旧的东西:上了年头的听诊器、笔杆断掉用胶布缠了又缠的钢笔、一副镜片有些开裂的眼镜、发黄的日记本……最上面的则是一封信。打开信,刚看了两句,她肩膀就微微地颤抖起来。
巴朗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还在讲着:“……总之你只要守好那座桥,我们就可以在林子里放心大胆的收拾A队,让他们别想往前走一步!”
“说完了没有?”乌云问,努力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哦,嗯,完了。”巴朗赶忙回答。
“说完了就出去!”乌云语气生硬地说。
巴朗没有动,其实他还想跟乌云再聊聊体能训练的事儿。兽营的训练强度本身就是依照人体极限设定的,但设定的依据却是男性的人体极限,所以他希望乌云在训练的时候不要自己太苛刻。可是他刚一开口,乌云就一字一句地说:“我说出去!”
巴朗一愣,赶紧站起身出去了。在关门的刹那,泪水顺着乌云的脸庞流了下来。
信是夏芳写来的,但却是她的最后一封信,她如花般的年轻生命永远定格在有着灿烂笑容的照片上。
照片是夏芳在病房里照的,虚弱的她努力的伸出手指给乌云比出了胜利的手势。乌云再也忍不住,她跪倒在地,捧着照片大哭起来。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意识:夏芳是被自己的枪打死的。
演习就要开始了,兽营的士兵们都集中在海训场。这次演习分为A队和B队,分别由向羽与巴朗带领,向羽负责的A队已经出发,巴朗在跟B队的战士讲解战术。
“阿甘,你带上十个人负责吸引对方火力,戴飞,你和我负责从后面包抄,切断他们的运输补给……”
队员领命,个个摩拳擦掌要大干一番的样子,那浓重的火药味儿,连远处给装甲车擦油泥的蒋小鱼三人都闻见了。他们一边干活一边猜测,这一准儿是为和外军的对抗比武做战前准备呢!这几天侦察兵大队的训练确实格外密集,看来上面对这场对抗比武很重视。
蒋小鱼发现站在队尾的乌云一副魂不舍守的样子,奇怪地问张冲:“秃子,今儿你们家乌云不对劲儿啊,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张冲扔下手里的工具就来追打蒋小鱼。这个臭鱼,一讲话就带着欠揍的味儿!
那边的乌云依旧呆呆地出神,直到巴朗连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答应。
乌云的任务是看守大桥,这也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凭她的枪法,一准儿没问题。
演习正式开始,向羽带着A队众队员排开队形,从丛林中向C12地区进发,然而没走多远他们便遭受了B队的顽强阻击,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向羽把身旁的阿甘叫过来,要他带一个人走山谷中的大桥。
“大桥?那地方可是易守难攻,B队只要在那安一个狙击点,咱们几十个人都别想过去!”阿甘很疑惑向羽的安排。
但是向羽有自己的打算,因为眼前这边攻不上去,让人去那边骚扰一下,说不定能牵扯一下B队的精力。
阿甘带着展大鹏从丛林的对攻中撤出,小心翼翼地往大桥摸去。
躲在树林里观战的几个人都笑了,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我们只有提前恭祝二位永垂不朽喽!”蒋小鱼做了个鬼脸。
桥下的阿甘和展大鹏知道桥上肯定有埋伏,战战兢兢地东看西看,试图找出狙击点的位置。
阿甘说:“我说怎么今儿早上一睁眼这右眼皮就一个劲儿地跳,这挨枪子儿的活儿全让咱给赶上了!”
展大鹏比他还沮丧,这地方一马平川的,连个掩体都没有,子弹打过来连躲都没地儿躲!
两人已经胆战心惊地上了桥。如果B队在桥上安放狙击点,他们现在已经进入射程了,就是不知道狙击手会先瞄准哪个射击。
大桥后面,乌云的准星始终跟在阿甘的身上,右手食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就在扣动扳机的刹那,乌云眼前一晃,狙击镜中的阿甘却忽然变成了女医生夏芳,她的手指顿时僵住,再也扣动不下来了。
幻觉中,面对低头走来的恶狼,外出巡诊的夏芳一把推开旁边的孩子,张开双臂挡在了前面。
顿时,乌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枪了。
阿甘和展大鹏还在往前走,一路畅通无阻。两个人互相看看,几乎不敢相信,莫非B队疏忽,忘了在这里埋伏狙击手嘛?这绝对不可能!
两人心里暗暗骂道,还不如给一枪死了痛快,这么提心吊胆的太难受了。
乌云再度举枪瞄准,可让她又在狙击镜中看到了女医生夏芳,夏芳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乌云的手不禁哆嗦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也冒了出来。
阿甘和展大鹏眼看就要走到了桥头。他们已经确信桥上没有狙击手,看来B队真的安排有误,这就等于让他俩捡着大便宜了,猪肉大葱馅儿的烙饼从天上掉下来,活活扣在俩人脸上了啊!
两个人心里乐着,一边上了桥,低头沿着桥的一侧迅速向前跑。
眼看阿甘和展大鹏已经跑到自己面前几十米的地方,乌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就是扣不下扳机,因为瞄准镜中,她能看到的唯一画面,就是夏芳不断的冲自己招手笑着。
阿甘和展大鹏从桥尾的工事旁跑过的瞬间,阿甘看到了埋伏在里面的乌云。四目相对,乌云本能的站起身来,枪口对准了阿甘,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开枪,两个人就要从自己的防线突破过去了。
然而夏芳中弹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又闪现在自己的面前——恶狼、女医生夏芳、鲜血……画面渐渐变成一片空白。
乌云手里的枪忽然变得有千斤重,重得让她根本抬不动。就在这三五秒钟的犹豫里,阿甘已经本能地抬起手枪对准了乌云。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了,张冲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替乌云,蒋小鱼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丛林之中,A队和B队的战斗依然在僵持中,忽然山谷大桥传来了清脆的两声枪响。
巴朗顿时愣住了,回过头看着山谷大桥那边。怎么不是乌云的88式狙击步枪的声音,反倒是92式手枪的声音?
等巴朗意识到乌云那边折了,命令手下赶紧回撤的时候为时已晚。不久之后,随着一声巨响C12地区升起一阵浓烟。
广播中传来武钢的声音:“A队成功炸毁目标物,演习结束!”
乌云依旧抱着狙击枪,呆呆地坐在桥头的地上。巴朗等人此时也已经赶到,看着眼前的乌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武钢黑着脸走了过来。
“乌云,出列!”
乌云赶紧站起身来,跑到武钢面前。武钢上下打量着这个神枪手,问她是不是枪出问题了。
“报告,枪械一切正常!”乌云报告说。
武钢又问是不是走神儿没看见人?
乌云依旧立正:“报告,看见了!”
武钢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枪好好的,也看见对方过来了,那为什么不开枪?
乌云低着头回答不上来。武钢一再追问,她只是说自己开不了枪。
武钢明白了,一定是她心里害怕。这男女的确有别,平时训练对着靶子没有问题,来真人就真相毕露,犯怂了不是!
“开不了枪?怕把人家打死?这枪里又不是实弹,你怕鬼啊!?你知不知道刚才你一个人毁了一场战斗?这要是真在战场上,这都够你遗臭万年的了!”武钢说着从旁边捡起乌云的狙击步枪扔给乌云。
“士兵乌云听命令!蹲守桥尾工事中,消灭一切企图穿过桥梁的人!”武钢大声命令,准备好好治一下乌云的毛病。
听命的乌云赶紧向后转,跑到桥尾的工事中做好准备。
武钢又让兽营的人全部后撤,躲到一边,他自己则大踏步的朝大桥走过去。
乌云赶紧用瞄准镜对准了武钢,然而瞄准镜中的武钢顿时又化作了夏芳,乌云的手哆嗦着扣不下扳机。
眼看武钢已经走上了大桥,乌云还是没有开枪,武钢大喊:“给我开枪!”
乌云浑身颤抖,手指无法扣动扳机,急得武钢大叫:“开枪!开枪!开枪!!再不开枪我就过去了!”
武钢走到了离乌云不到十米的地方,乌云腾地站了起来,含着眼泪,用手中的枪对准了武钢。
“……别过来!”乌云忽然喊了一句,一时间众人哗然,武钢更是破口大骂:“放屁!战场上你以为你一句‘别过来’能挡住敌人的路吗!?开枪!”
乌云眼前全是夏芳的身影,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大喊一声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终于响了,但是武钢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低头看下自己身上,并没有中弹反应。此时听见桥后面展大鹏无辜地叫了一声:“……哟,我中弹了。”
武钢看见展大鹏身上冒起了白烟,上前一把抢过乌云的枪,愤怒地扔在地上,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崔婕被武钢紧急电话给召到了他的办公室。得知演习的情况后,崔婕蹙起了眉头。乌云的射击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即使在兽营也没几个人能超得过她,今天怎么会出现反常情况呢?
武钢告诉崔婕,不管乌云靶打得有多好,他要的战士是要面对敌人而不是面对靶子的,是需要冲锋陷阵而不是临阵脱逃的!
“总之我告诉你,你强塞给我的这个兵不合格——我要退货!”武钢拍着桌子。
崔婕站起身来,语气也很强硬:“我也告诉你一点——不管是你手下的兵还是我手下的兵,他们从来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货!”
崔婕转身出了武钢办公室,去宿舍找乌云。
在阴暗狭小的宿舍里,乌云背对着门口躺在凌乱的床上,一动不动。
崔婕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手轻轻地抚着乌云的肩膀,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乌云没有解释,她觉得自己一定让崔婕在武钢那里很丢脸。
“对不起。”乌云声音颤抖着对崔婕说。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要一个人扛,我们都在你身边呢。”崔婕柔声劝慰,并试探地告诉了她武钢的决定。
闻听武钢要把自己退回女兵中队,乌云翻身而起:“我不回去!”
“对,一定要让兽营那帮人看看,我们乌云是有实力的!”崔婕赞同她的决定。
“我也不准备留在兽营。”乌云下面这句话让崔婕愣了。“那你?”
乌云指了指桌上,崔婕一看,上面放了一张退伍申请书,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坚强的姑娘竟然产生了退伍的念头。
“乌云,现在还不是退出的时候……”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了。”乌云打断崔婕的话,下了逐客令,并让她把自己的退伍申请顺便带走。
崔婕叹了一口气,又加了一句:“……武钢安排你到海训场反省一个星期,下午有车送你去海训场。我想你去那里休息休息,也许是件好事……”
乌云依旧没有反应,崔婕只好拿起桌上的申请书,为乌云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乌云又回到了海训场。
蒋小鱼、鲁炎和张冲三个人已经等在门口,看着身背简单行李的乌云走下吉普车。蒋小鱼举着炒勺和铁锅致辞:“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来到海训场这片热土!我们一定用最优质的服务换回你最诚挚的微笑!”
乌云压根儿没拿正眼瞧三个人,独自朝宿舍走去。
蒋小鱼一副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很是尴尬:这丫头怎么了?
又一次的战前演习在海训热火朝天的开始了,作为总指挥的武钢在列队站好的战士们面前做着部署。
上次的演习本来是要演练丛林中分队之间相互协同的能力,因为中间乌云出了岔子,致使演习提前结束。今天的演习等于是上次的重演,两队人员和任务不变。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之后,大家就要各自使出真本事来,一决高下!
众人领命,做着战前的准备。B队的队长巴朗悄悄走了出去。
巴朗去的是海训场的乌云的宿舍。乌云正在床上躺着发呆,巴朗走进来,她眼睛都没转动一下。
巴朗开门见山地告诉乌云,自己这次是来请乌云帮忙的。
“今天大伙来海训场打演习……哦,跟上次的那场一样,分队、任务都不变。咱们队小伟昨天练单杠把胳膊给抻了,我这手底下缺个人,你来当替补成不成?”
乌云腾地坐了起来,而后又躺下了。
巴朗更进一步解释,他想让乌云去负责C12前面的那片滩涂,巴朗领着其他队员给A队来个包围,并且故意把网留一个口,把他们放到乌云那里去,到时候乌云就一枪一个,他们躲都躲不了……
“我不去!”乌云翻身背对着巴朗。
巴朗急了,上次乌云捅下了娄子,这次正好是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呀。况且自己这次私自让乌云参加演习,可是要背责任的。
“乌云,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把退伍申请递上去了,但是上面只要一天不给你批你就还是这兽营的人,就是我手底下的兵!”
巴朗不由分说把狙击枪往乌云手里一塞,拉起她就走。
演习再次开始了,按照安排,A队和B队又在丛林中打起了遭遇战,然而相比几天前,A队几组分队之间的配合显然熟练了许多,有的做策应,有的做突破,有的做掩护……各司其职。B队那边的防守也显得更加稳健,巴朗带着众队员表面上稳扎稳打,实际却在慢慢地缩小着包围圈。
巴朗接到报告,说此时向羽带领的A队在巴朗的防线打穿了一个突破口,大概有十个人的一支小分队正在迅速向前挺进。
巴朗指使手下,再放几个人出去,然后就把口封上!把他们交给乌云!
A队十几个人穿过丛林的防线,来到了开阔的滩涂地,迅速开始武装泅渡。在滩涂地前的不远方,就是A队目标的C12地区。
忽然,一声狙击枪响传来,A队的十几个人立刻停住了脚步,纷纷低头看自己的身上,却没有一个人冒烟。又是一声枪响,还是无人中弹。几个人迅速分散开。
滩涂前的一处灌木丛中,乌云埋伏在这里,枪口对着滩涂上A队的队员,乌云的脸却扭在了一边,一枪接一枪漫无目的地乱打着。
不多时,随着一声巨响传来,C12地区又升起了一团浓烟。
A队士兵们垂头丧气地把枪扔在地上,又让人家把老窝给端了!
很快,一辆吉普车疾驰而来,停在了滩涂旁边,气不打一处来的武钢一下车大吼了起来:
“巴朗,出来!这仗你是怎么给我打的!?”
巴朗赶紧跑出来解释:“对不起,都是我指挥不力……”
武钢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怒声问这里狙击手是谁,这个人到底是在打仗还是在打鸟?
不等巴朗开口,乌云已经抢先站了出来:“是我!”她不敢看武钢的眼睛。
“她怎么在这儿?”武钢不可思议地看看乌云。
“是我擅作主张……我想让乌云将功补过!”巴朗低头认罪。
武钢急了:“将功补过?你让一杆折了的枪去将功补过!?我一枪先把你毙了!”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乌云一眼,上了吉普车离开了。
又一次刚开始便结束的演习收兵了,兽营的战士们逐渐撤出了海训场。蒋小鱼三人等到晚上,也没见乌云出来吃饭,便不放心地找到了乌云的宿舍。
蒋小鱼把给乌云做的饭菜端到了她面前,张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劝说乌云。
大家都不明白的是,到底什么原因让平日训练枪枪十环的乌云,到实战的关键的时刻就掉链子打不中人呢?
乌云只是一言不发。
鲁炎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走过来看着乌云:“如果我猜得没错,大概是你对向真人开枪有些犯怵!没关系,演习中我们采用的都是教练弹,通过激光装置触发士兵身上的烟雾包。放心,就跟玩游戏一样!不会对人体有任何伤害的!”
“跟游戏一样?!说得轻巧!你有没有用一把装着真子弹的枪对准过一个人?你有没有用真的子弹去射击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是人,不是狼!”乌云瞬间爆发了,她怒目圆睁地瞪着鲁炎。
三个人都愣住了。
乌云沉浸在自己激动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我告诉你们,我有!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好像枪口对准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子弹出膛的一刹那,就像一颗子弹从你的大脑贯穿过去一样!你这辈子都不愿意再体会这样的感受!”
屋子顿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蒋小鱼示意鲁炎和张冲赶紧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乌云刚走出海训场宿舍,就被蒋小鱼拦住了。
“跟我们训练去!”蒋小鱼说。
“训哪门子练?”乌云冷冷地问他。
蒋小鱼不说,只是拉着她就走。不远处,鲁炎和张冲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鲁炎手里拿着一把95式步枪,这是特意为乌云申请的。
“今天的训练科目——枪毙人犯!”蒋小鱼宣布。
还没等乌云回过神,鲁炎已经把张冲拉到了跟前,蒋小鱼一指张冲:“罪犯张冲,男,23岁,系无业流窜人员,常年以来好吃懒做,偷工减料。饭前不洗手,睡前不洗脚,睡觉打呼噜,吃饭吧唧嘴,极大的扰乱了军中安定团结。现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来吧乌云,枪毙秃子这事儿我整天做梦都想干,今天哥哥让给你了!朝着胸口,一枪完事儿!”
鲁炎把蒋小鱼推开,叫他认真点。而后向乌云解释说,今天他们几个主要是为了克服乌云对枪击真人的恐惧,帮她来进行真人实战。
“我知道,过去你可能对开枪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但相信你肯定也不是出自本意。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消除潜意识里对向人开枪的恐惧,张冲今天自愿给你当活靶子。放心,枪里没装子弹。”鲁炎认真地说。
张冲指指自己的胸口,让乌云放心地朝自己开枪,绝对不会有事的!
乌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谢谢你们的一片好意,别替我操心了!”说完转身想走,被蒋小鱼拽住:“今天你必须得开这枪!”
乌云一把甩开他:“我要是不开呢?”
“嘿嘿,你要不开,我立刻给上面去一封表扬信,说你乌云在我们海训场勤学苦练、刻苦钻研,不但自己争当五好标兵,还让海训场精神文明建设更上一层新台阶,你看领导还批不批你的退伍申请!”蒋小鱼狡黠地笑着,乌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卑鄙的小子活剥了。
鲁炎递过手里的95式步枪:“我们都是为你好,别辜负了。”他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乌云下意识地抓过枪,瞄准了前方的张冲,可是,眼前一晃,张冲又变成了夏芳,在对自己微笑。乌云立刻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夏芳。
蒋小鱼急了,他启发地对乌云说:“……麻利点儿的,千万别手软!想想张冲这小子是多么可气!三天两头闹事,跟老兵干架,跟领导顶撞,心里比谁都喜欢你可嘴上比谁都倔!简直就是个混蛋,混蛋加混蛋,混蛋的二次方!这么个混蛋你有什么可手软的!?”
乌云还是手哆嗦着不敢睁开眼。
张冲也在前方鼓励乌云:“没事,我帮你倒数,10、9、8……”
乌云努力地睁开眼睛,可她看到的依旧是夏芳,夏芳微笑着朝自己张开了双臂。
夏芳开口了,她的声音越过了张冲数数的声音:“乌云,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没有人会责怪你。如果十年前我们两个人的位置换过来,我想我根本没有勇气开那一枪,你的勇敢让我钦佩!请你永远也不要失掉这一份勇敢!”
乌云泪如雨下。
夏芳还在说,她说乌云是个好姑娘,要走的路还很长,只是自己不能陪她走下去了,她希望乌云忘记自己,继续走好以后的路……
说完,夏芳转身离开了。
“……2、1。”
瞄准镜中夏芳的身影渐渐淡去,只剩下了大声喊叫着的张冲。
乌云定下心神,手指扣动了扳机。就在子弹飞出枪膛的刹那,乌云愣住了,不是没装子弹吗?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张冲轰然倒地。
乌云呆呆看着倒地不起的张冲,整个人都傻在那儿。
蒋小鱼忙跑过来安慰她,枪里装的不是真子弹,是空包弹。
张冲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在鲁炎地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脱下迷彩服露出里面的防弹衣。
当张冲看到防弹衣下被子弹打中的皮肤已经是红肿一片,破口大骂:“蒋小鱼你个混蛋,你不是说穿上防弹衣就没事儿吗?你瞅瞅——都肿啦!”
“我是说穿上防弹衣你性命肯定没事,再怎么说那里装的是火药,好歹也得让你吃点儿皮肉之苦吧!”
鲁炎也笑,说既然是张冲想的主意,那付出点代价也是正常的。
乌云一听是张冲的主意,走上前去一拳把张冲打倒在地,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拳头比空包弹强多了。”张冲不介意地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好好休息两天赶紧回去吧,这海训场不是你呆的地方。”
乌云呆怔一下,忽然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蒋小鱼又不明白了,他准备上前问问咋回事,被张冲拉住了,“让她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那咱回去?”蒋小鱼问俩人。
“当然啦,你得赶紧让我用用你的红花油,哎哟,你不知道有多疼!”张冲捂着胸口。
“好啊,一次五块,先交钱后上药……”
三个人推推搡搡离开,乌云望着他们的背影,内心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起身到了值班室,打电话给崔婕。
“指导员,我上次给你的……退伍申请书你递上去了吗?”
崔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怎么了。
“我,我不想退伍,我想回兽营。”
崔婕满意地笑笑,顺手将桌子上的退伍申请放进了抽屉的深处。
夕阳西下的海训场,整洁、干净,这里又剩下了三个大男人。他们并排坐在单杠上,望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渴望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晚间,蒋小鱼在台灯下一边查看地图,一边作着记录。与野狼突击队的对抗赛一天天临近,他在做着准备。
张冲已经从最初兴奋中醒悟过来,他问蒋小鱼:“我觉得咱都是白高兴,人家跟野狼突击队搞演习,管咱们仨看场子的啥事儿?”
“当然关咱的事儿!不光是关咱的事儿,咱还可以在这场比武演习中施展咱最拿手的本事!”蒋小鱼笑着说。
躺着的张冲坐了起来:“可以让咱施展拿手本事?啥拿手本事?近身搏击还是武装渗透?”他一头雾水。
“到底是啥?再不说我拿拳头凿你!”张冲挥挥拳。
“哎,你在海训场呆了两年,连咱最拿手的本事都不知道。”蒋小鱼还在卖关子,连鲁炎都忍不住凑过来问了。
“当俘虏呗!”蒋小鱼话一出口,张冲一拳头就扑过来。
蒋小鱼躲过张冲的拳头,详细给两个人解释。这场演习的安排是我方和敌方各驻扎在一座岛上,我方这边的任务是上岛解救关押在敌方总部的人质。这人质的数目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老天爷就是为咱们仨儿安排的这场演习!”蒋小鱼洋洋得意。
“别逗了,跟人家野狼打,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演习,每一个细节都会安排的非常周密,扮演俘虏的三个人肯定早已经选好了,哪里轮得到我们?”鲁炎把头扭到了一旁。
“所以现在咱们的任务就是想法把那三个人给替掉!”蒋小鱼蹦到了屋子中央,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替啊?”张冲瞪着俩大眼珠子。
“还是老规矩,一切听指挥!”蒋小鱼大拇指冲着自己,说只要服从自己的命令,准保成功。
张冲不服气了:“我就不明白了,咱们仨人,论地上的本事你比不过我,论水里的本事你比不过鲁炎,凭什么每次都得你指挥我们俩啊!”
蒋小鱼叹口气,跟张冲掰扯,说这历来当大官的都是文官,根本没有武将能掌权的。又举出朱元璋、希特勒、丘吉尔、罗斯福等人的例子,这些人动起手来估计连条狗都打不过——可人家是凭脑袋吃饭的,不是凭力气吃饭的!
“没办法啊,咱这儿,都是智慧!”蒋小鱼一指脑袋瓜。
“什么智慧,狗屎运罢了!”鲁炎不屑地看他一眼,关灯躺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