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不姓楚

穆童眼看着李仪一张脸由白转青,精彩得很。还不忘加油添醋的催促:“李公,请了太仆寺卿来,也别忘了长平侯府啊。说来也是我的错,之前在我府里得罪了长平侯府的五娘子,不想五娘子竟然恨我如此,这是一心要治死我呢。”

她有意避重就轻,虽说要让太仆寺卿来,却把话落在张希茹身上。

毕竟太仆寺卿不仅跟李仪平级,他们两个还都同属于贺氏一党。反而长平侯府因为之前与她的婚约,算是勋贵旧臣一派,与贺氏那边的江南世家算是两看不顺眼的。

被穆童搅合着,李仪早一身一头的冷汗,内里衣裳都湿透了。听了穆童对长平侯府的说法,倏然望向穆童。于是,就在升平大长公主的轻快笑意里看见那一刹的狡黠与狠怒。李仪似乎刹那间了悟了什么。

深吸口气,李仪借着等待召唤太仆寺卿和长平侯府张希茹的机会,来到穆童面前:“大长公主,可否给个准话?”

穆童手指轻敲座椅扶手,淡淡的说:“前些日子我与二郎去了长平侯府,原本说是想要完婚的,不想长平侯府家翻脸不认,要退婚。”

李仪面上震惊,心里却稍微安定:“大长公主刚救回来的时候,张敏峰不是在朝上求娶来着?”

穆童笑靥如花,声音却狠:“那李公是否知晓,我那日遭罪,都是张希茹的谋划,张敏峰默认的?”

李仪早就猜到了。甚至很可能张敏峰所谓的默认,其实才是真正的幕后之手。毕竟联系赵老大这样的人,可不是张希茹那样只安居侯府里的小娘子做得到的。

“李公是否又知道,闻雁这些时日里遭的罪受的屈,又是谁给的?”穆童嘴角弯弯,眼中冰冷,再问,“若是闻雁的罪名被坐实,李公觉得,圣人与西朔闻家,会如何?”

李仪的肩塌下来,叹了口气:“大长公主的意思我懂了。大长公主放心,该是谁的罪,今日我定审得明明白白,一定不会让大长公主平白受害,也不会让闻娘子被冤枉。”

穆童灰色的眸子里染上星星点点的光,俏皮的对李仪做了个虚虚的福礼:“那我就等着李公为我做主了。”

太仆寺卿来了,张希茹来了。就连张敏峰也来了。

李仪既然答应了穆童,对上张希茹和张敏峰就绝不手软。

太仆寺卿那边倒是好说,他管着整个太仆寺,紫苜蓿一个马草都是最低等的胥吏管顾,他连过问都不可能过问。只不过牵扯到了闻家,最多算是个失察而已。

太仆寺卿在李仪的授意下知晓长平侯府对穆童做的事,便很光棍的认了自己的错,打定主意这次得给大长公主出头。

不出头也不行,太后就在公案后坐着,皇帝陛下虽没来,也照样盯着。大长公主这次被就受了屈,那就绝不能把这事轻拿轻放。

甚至李仪这个审案讼司的老油条就着张希茹和赵老大的线索,生把张敏峰一个才弱冠的年轻郎君给诈出实话,叫人听得清清楚楚,张希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张敏峰借了自家妹妹的手而已。

别说衙外听着的百姓,就连被牵扯进来的太仆寺卿和审案的李仪到最后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张敏峰。

好好的大长公主驸马不当,竟然想着要害了大长公主退婚,这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真觉得他们长平侯府离了大长公主还能维持呢?

“她一个女流,又失了倚仗,能有什么本事?”张敏峰既然已经逃不脱,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李仪和太仆寺卿,“你们今天为她做主,岂知将来圣人会不会为你们做主?大长公主?她是谁家的亲眷?她可姓楚?你们是不是忘了,穆童她姓穆!”

穆童哇的一声哭出来。之前还坐得稳稳当当只是脸色煞白的小娘子再待不住,用手帕捂着脸投在太后怀里哭得委屈:“嫂嫂,原来张家就是这样看待我的,难怪张希茹在我府里就俨然一副主人架势欺在我头上。他们这是看我没有依侍,欺负我呢。”

可怜的小娘子哭得太惨,无论哪个瞧了都不禁心生怜惜,再想想她还没过门就被未婚夫家暗算成这样,对所谓长平侯府和张敏峰兄妹又添了一层厌恶。

不知哪一个先出的手,一颗鸡蛋被从衙外扔进来,正中猝不及防的张敏峰头上。蛋打黄碎,淋淋漓漓的顺着他头发流下来,拖在额头眼角。

紧跟着臭鸡蛋烂菜叶的劈头盖脸,都冲着张敏峰和张希茹砸过去。明明审的是拐子,到头来拐子招来的厌恶竟然还没张家这两位招来的多。

穆童也不说话,就在太后怀里呜呜哭。

太后抚摸着穆童的发,那点子温柔慈爱一腔慈心都倾泻在穆童身上。哪怕早就知道实情,她此时听着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一个个的都打量着哀家与童童两个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呢?怎么,我们娘俩就这么碍你们的眼,堵你们的路?童童不姓楚,哀家也不姓楚,是不是,就不值得你们看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太严重。

李仪和太仆寺卿两个带头跪下去,连辩解的话都不敢说,只能道:“太后息怒。”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是朝中重臣,是国之栋梁!容不下我们两个无能女流!既然如此,索性哀家就跟童童闭门罢!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不打扰你们这些大人先生了!”她起身,拉着穆童就往外走。

这一回任凭谁来劝阻安慰都不管用,总之把这场已经审完的官司彻底抛在脑后。

李仪这边吃挂落被太后一堆儿骂了,一股气都发泄在张敏峰和赵老大这干人身上。回到公案之后,惊堂木一拍:“赵老大拐卖妇人证据确凿,徐六娘知情不报狼狈为奸,罪证确凿,斩立决!张敏峰、张希茹谋害性命属实,罪行无误。这件事,本官自然会如实上报,听圣人发落!”

张希茹和张敏峰就怕听见李仪说“斩”,见还要把他们两个留给皇帝陛下发落,张敏峰就觉得还有转圜余地,毕竟皇帝陛下嫌恶穆童,对于张敏峰来说可是清清楚楚的事。总不会为了穆童处置他们的。

李仪把张敏峰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蠢得可以。别说圣人与大长公主是不是真有嫌隙,就算有,张家这事做得这么绝,又都晾在众目睽睽,圣人为了名声也只会从重不会从轻。

倒是听见“斩立决”,徐六娘不干了,挣扎起来扑向赵老大:“你这杀千刀的阉人!非得贪什么财?老娘平日给你的少了?要不是你接了这么个催命的活计,哪会让老娘跟你这阉人一起丧命!”她扑打完赵老大,又跪向李仪磕头,“府台容秉,大长公主的事奴婢真不知情啊!求府台饶命!”

李仪案子审完,压根不想搭理她。

倒是憔悴的闻雁还没走,这时听着徐六娘的话抬起眼皮:“你说,赵老大是阉人?”

“小娘子救命!”徐六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去抱闻雁的腿。

闻雁缩回脚,不再吭声。

徐六娘紧抓着机会,一股脑的往外说:“小娘子容秉。这赵老大是个天阉!不然奴婢做的买卖用的人哪敢从他那边过?这雏儿的价格能和破了身的一个样吗?”

闻雁忍着厌恶,绷着脸问:“按照你这说法,大长公主不可能被人辱了清白。”

徐六娘连连点头:“对对!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这么谣传!”她转头看向张希茹和张敏峰,阴阳怪气,“必然是这些人要害大长公主的人,才会故意说这些风话祸害大长公主。”

闻雁事毕,向李仪一福,离开府衙,上了原来时候的牛车,走了。

没去别的地方,去的是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里,穆童脸上哪有半点沮丧难过?正兴兴头头的给太后布置房间呢。

“嫂嫂,这静华园是专为你留的,你看着可还满意?”穆童以前一直住在宫里,直到先帝驾崩,她才主动提出宫的事。

这两年选址又修葺,很花了些时间,直到去年年底,她才正式搬进来。

不过自己住了没几个月,倒是真觉得寂寞。完全没有在宫里的时候方便,能跟太后说说话,还能跟楚江离拌拌嘴。

尤其这些日子回宫住的,楚江离日日都要在她面前晃几圈,晃得她眼晕,但也觉得热闹顺意。只是可惜,她可以邀请太后来她这边住,却不能把皇帝陛下从宫里偷出来。

穆童笑嘻嘻的,小蝴蝶一样绕着太后忙前忙后:“嫂嫂可要住久一点,好好陪陪我呢!我可想嫂嫂了!”

太后笑着握着穆童的手:“好。嫂嫂这回就跟咱们童童住了。嫂嫂不回宫了。”

“啊?”穆童一心想着把人拐过来,可没想不让太后回宫啊。

“这次的事二郎要是不能给童童一个满意的结果,嫂嫂啊,就长长久久的跟童童住下去了。”太后傲然而笑,“哀家这回倒是看看,这满朝文武的,会怎么做。是不是还要让二郎高抬贵手,给所谓不相干的人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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