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清在北京的两年,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每天两点一线,没有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偶尔静下来,她会怀念大学时光,尤其是大一和大二。
谢嘉珩追求她时,两边寝室的朋友都在积极当军师,后来他们正式恋爱,大家开始频繁联系。
在学校时会聚餐打游戏,放假会在深城找地方玩,长假会自驾去周边旅游。
他们曾经连夜爬山看日出,在海边烧烤啤酒放烟花,也一起淋过晚自习后的暴雨,吹过凌晨四点的冷风,感受着疯狂又浪漫的青春。
大三后,许栀清进入公司变得忙碌,很少再参加集体聚会,大四更是一次都没有应约。
这次裴洛言的邀请她打算赶过去,她想再见见大家。
下午和父亲在会议室听业绩汇报,快到七点钟都没有结束的意思,许栀清不免有些分神,不停地抬腕看手表。
许父注意到她的举动,散场后将人单独叫住:“晚上有事?”
“嗯,有个同学聚会。”许栀清回道。
“同学聚会。”许父慢声重复着她的话,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扫过来,忽然问:“有谢嘉珩吗?”
许栀清怔了怔,想起裴洛言昨天说过的话。
以他爱捣乱的性格,一定会叫谢嘉珩,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没有。”她语气淡淡的,面无表情,不想让父亲看出其他情绪。
许父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细细打量片刻,不再多问,提醒一句“和谢家的观澜项目尽快敲定”,挥手示意她出去。
许栀清懒得揣测父亲的想法,这两年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从言谈举止到所作所为都很奇怪,她和母亲永远猜不透他。
开会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再打开微信,八个人的群里在艾特她,问她忙完了吗,几点钟能来。
许栀清坐上车后回复:【来了。】
裴洛言催促:【快点快点,只差你了!车速飙起来!】
常梓彤看见消息,啪的一巴掌打到他肩上,皱着眉道:“你别催阿清,她上次疲劳驾驶出车祸了。”
“我靠,什么时候?严不严重?”裴洛言连忙问。
“三个月前,在北京。”常梓彤边说边在群里艾特许栀清,让她别急,慢慢开车。
裴洛言算着日子咕哝:“七月份,该不会是放谢嘉珩鸽子那次吧。”
常梓彤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嘿,不告诉你。”
“.....傻子。”
悦星KTV在盛南大学旁边,裴洛言狐朋狗友多,早早办了会员卡,以前周末喊他们去玩过。
许栀清开到商场停车场,从负一层上五楼,电梯开门的瞬间,她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色休闲衬衫和西装裤,又极快的消失在走廊。
好像是谢嘉珩。
但在她的记忆中,谢嘉珩不爱穿正装,哪怕是去他家公司,也是随便套件冲锋衣,当时她还特意提醒他,穿着打扮不够正式。
大概是眼花看错了吧。
许栀清走出电梯,想起分手时自己说过的话——“那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
有赌气,也有真心。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想再回头。
推开606房门,许栀清先扫一圈坐在里面的人。
两个寝室的人,除了谢嘉珩,全都在场。
许栀清还未开口打招呼,裴洛言的声音先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终于见到你了啊大小姐,你自己想想上次参加聚会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根本想不起来?因为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好狠的心啊,根本不想我们,绝对是在北京有新欢。”
常梓彤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讲话,吵死了。”
他们特意暂停歌曲声,纷纷围上来,询问关心许栀清的近况。
工作怎么样。
要在北京待多久。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是提前商量好的,还是大家的默契,没一个人问谢嘉珩。
这样刻意的避开,反而让聚会的意图更明显。
“喝什么?我去买。”裴洛言忽然起身道。
“我们喝什么你不清楚?这四年白相处了呗。”常梓彤打趣。
裴洛言没好气地嘁声,也不多问了,拿着手机离开房间。
走出长廊,他在转角的墙边看见谢嘉珩,穿着打扮难得的正式,神态却依旧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地斜靠着墙,手里拿着打火机,没有点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摁着。
“哟,谢少爷打算转型当舔狗了?”裴洛言调侃。
谢嘉珩回答得坦然:“又不是第一次。”
“......”
“走吧,买水。”裴洛言拍他肩膀,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过去一支。
谢嘉珩接过后夹在指间,随意的转了两圈,不打算点燃。
“不抽?”
“嗯。”
裴洛言奇怪地瞥他,咬着烟,伸手要打火机。
谢嘉珩微微蹙眉,“你自己没有?”
裴洛言说:“忘记带出来了。”
谢嘉珩侧目看他一眼,然后收回手,把打火机装进自己口袋里,“你下去买新的用。”
裴洛言无语:“镶金的啊,我用不得?”
“嗯,比金子值钱。”
“......”
裴洛言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打火机是怎么来的,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拿出嘴里叼着的烟,下楼找喝的。
楼下有家奶茶店,他们以前经常来,裴洛言直接熟络地点单:“老板,八杯杨枝甘露。”
“七杯。”谢嘉珩开口。
“你不喝?”
谢嘉珩点头,越过他对服务员说:“换一杯青梅绿茶,去冰,五分糖。”
裴洛言好奇:“青梅绿茶?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过啊,难道比它家招牌还好喝?”
他没有回答,等奶茶全部做好,拎过青梅绿茶,朝裴洛言扬扬下巴。
“不是,哥们你就拿一杯啊?不帮我再分担些?”
“我如果没有来,七杯不都是你拿吗?”谢嘉珩说得理所当然,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裴洛言骂他不讲兄弟情,匆匆忙忙的把烟夹在耳后,拿过打包好的奶茶袋子,跟在他后面进电梯。
“你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样?”裴洛言打量谢嘉珩后发出疑惑,又紧接着道:“算了你不用回答,我能猜到,肯定是为了吸引许栀清的目光才这样打扮。”
谢嘉珩不知想到什么,扯扯唇角,解释:“下午去了趟公司。”
“哦,找你爸你妈你哥哭去啦?男儿有泪不轻弹,被甩了有什么关系呢,咱们振作起来,再把人重新追回来!”
谢嘉珩纠正:“我们是和平分手。”
“懂,我懂!”裴洛言用同情的眼神直直望着他。
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快到包厢门口,谢嘉珩把青梅绿茶递给裴洛言,嘱咐他:“这杯给许栀清,你随便想个理由。”
裴洛言拎着东西又讲话又小跑,累得气喘吁吁,不可思议地问他:“你不进去?”
“嗯。”
“你跟我下楼,就是为了给大小姐点定制奶茶?”
谢嘉珩没有回答,给他一个眼神,拍拍肩膀道:“你如果觉得我是为了陪你,也行。”
“......滚吧!”
房间里,大家正在聊各自毕业后的经历,裴洛言突然撞门进来,手里拎着七杯奶茶,嘴上骂骂咧咧的:“快快快,帮我接一下,重死了重死了,我的手指要断了。”
男生们一边说着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一边过去接他手中的奶茶。
裴洛言买的是楼下奶茶店,招牌是杨枝甘露,里面有芒果。
许栀清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杯子,刚想开口说自己对芒果过敏,裴洛言率先讲话了:“给你们点的招牌,不同的是给大小姐的。”
他把手中的奶茶杯递过去,许栀清接过道谢,却在见到标签的瞬间愣住了。
青梅绿茶,去冰,五分糖。
是她惯点的口味。
其他人假装抗议:“你偏心啊,为什么给阿清点的不同?”
“清妹清妹,青梅绿茶,很般配啊。”裴洛言胡乱扯着。
“清妹是你叫的?叫许姐。”包厢里开始重新点歌,谢嘉珩的另一位室友故作谄媚:“许姐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大家都笑起来,许栀清收起思绪,也弯唇笑了:“我都行。”
裴洛言看着点歌屏道:“那你自己选啊,过客,体面,好可惜,说散就散。”
“......”
常梓彤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念点欢快的歌?”
“分手快乐?”
“滚。”
许栀清接过话:“行,就分手快乐。”
包厢里众人齐刷刷地望向她,同时陷入了沉默,有种心照不宣的事被挑明的尴尬,氛围瞬间变得奇怪。
许栀清神情如常的拿过话筒,微扬下巴示意裴洛言点歌。
“真唱分手快乐?”
“嗯。”
“那我真点了啊。”他再次确认。
“点吧。”
房间响起《分手快乐》的前奏,时间很长,裴洛言坐在门口正对面的高脚椅,瞧见了门外男人的身影。
灯光映出清瘦的身形,一动不动,被隔绝于热闹的气氛外,显得格外落寞。
“我无法帮你预言,委曲求全有没有用。可是我多么不舍,朋友爱得那么苦痛......”
许栀清的嗓音特别好听,清亮却不会刺耳,她的音准也很好,但是唱歌没有感情,像极她工作时的样子,仔细又专注,认认真真地完成任务。
歌声落下,那道身影也消失在门外。
裴洛言轻叹一声,打趣的话都讲不出来,只觉得太狠了。
他们对自己真残忍。
常梓彤鼓掌道“唱得好”,打破房间里的寂静,大家这才又纷纷讲起话来,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分手快乐,不要来劝和。
许栀清明早要赶飞机,没有玩到很晚,十点便准备散场了。
常梓彤舍不得,抱着她压根不肯撒手,“下个月我去北京找你玩。”
“行。”许栀清答应的爽快。
“是找你玩,不是你的助理。”常梓彤特意咬重字音。
去年秋天,常梓彤有飞到北京找许栀清,当时她正在跟一个重要项目,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让自己的助理带着常梓彤在北京转了三天。
不仅是常梓彤,谢嘉珩来的时候,见到最多的也是她助理。
许栀清只道:“我尽量。”
常梓彤知道她工作忙,也不勉强,又叮嘱两句注意休息后才松手。
许栀清的车在停车场,大家不让她送,依次道别后,自己坐电梯到负一层。
停车场里空旷而冷清,只有高跟鞋落地的轻微声响,忽然,身后传来“嘭”的响动,似乎是有谁撞到了消防栓。
她停住脚步,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却始终没有回头。
不知过去多久,许栀清把手中的青梅绿茶扔进垃圾桶里,直径地走向停车位,上车离开。
等白色轿车消失在视线中,男人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被他拽到旁边的裴洛言啧了一声:“真不去见见啊?她明天早上又要飞去北京,再见可就难咯。”
谢嘉珩的手里依旧握着打火机,只是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漫不经心的把玩,薄唇微抿,定定看着白色轿车离开的方向。
沉默片刻,他低声说:“她现在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