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不想和沈宴舟结婚,我不喜欢他。”宋知鸢撒娇的抱住面前轮椅上银发老人的手,樱桃粉唇微嘟,清纯中带着一丝妩媚的小脸垮着,眉间写满了沮丧。
老人年纪已经很大,眼里也满是浑浊,只是浑身常年高位练就的气势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和怠慢,只在看向自己面前蹲着,像是小学生一般撒娇的孙女时候,才露出几抹慈祥。
老人轻叹一口气,“酒酒,我快不行了,要是我再年轻十年,我也不逼你做这事情。”
“酒酒,我不担心你的以后,我给你留了一大笔别人都不知道财产,足够你下半辈子肆意挥霍。”
“我担心我一手创下的宋家。”
“爷爷,”宋知鸢不满,责怪的嗔道,“你就是把赚钱和宋家看的太重要,一路操劳和辛苦,身体才垮的,你不要再管宋家了,好好养病,你肯定可以长命百岁,我不管,你得陪着我。”
“我这个岁数了,早不在乎钱财,我放不下的不是权势,是我们宋家上万的员工,我早几年就在看,我看遍了旁系,看遍了公司下属,没找到一个能守住宋家的人,我怕宋家倒了,这些人流离失所,他们不少是从年轻就跟着我干的人,我怕对不起他们。”
“不是有宋千屿吗?”
宋千屿是父亲在婚后,继母带来的儿子,父亲给他改了姓氏,把他当养子养着。
宋知鸢一直以为爷爷是想将宋家留给自己家人,既然爷爷想要用人为贤,宋千屿似乎可以,爸爸很喜欢,也很欣赏他,公司的董事们也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不行,小家子气,目光短浅,难成大事,他也就勉强守个千人的公司,宋家,他吃不下。”
宋知鸢知道,爷爷一向不喜欢宋千屿,因为爸爸无条件溺爱宋千屿,爷爷还屡次狠揍一把年纪的爸爸,更是觉得家中乌烟瘴气,把她接过来和他一起生活。
“酒酒,”老人语气严肃,“接下来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我已经立下遗嘱,我手里的股份全都会给你,不论什么时候,不论是谁,就算是你爸,也绝不能给出股份,把这股份守好了。”
“沈宴舟为人我看不透,但他守诺,我救过他一命,求他与你成婚,他承诺过婚后这三年会一直护着你,我信他能做到。”
“酒酒,你和沈宴舟好好生活,要是相处之后,你实在不喜沈宴舟,就让他帮忙指点你经营宋家,宋家以后怕是得靠你。”
“我不要,”宋知鸢头摇的仿佛拨浪鼓,“爷爷你太强我所难了,我只会跳舞,我看到数字就头疼,你都教了我几年,我就像榆木脑袋一样,你怎么能指望我?”
老人笑了笑,满脸的宠溺,“我们酒酒比谁都聪明,爷爷信你。”
知道孙女已经对结婚松口了,老人爱宠的揉了揉宋知鸢的头发,“酒酒乖,爷爷一定努力多活几天,看看我们全世界最漂亮最聪明的酒酒风光大嫁。”
……
宋知鸢沉在回忆中,眼眸沉重,难以睁开。
可惜的是,爷爷身体很快恶化,根本没等来她的婚礼。
不过那也好,因为她根本没穿上婚纱,婚礼那天,她没出现,没有风光大嫁,反倒惹了沈宴舟,让爷爷看到,肯定会对她很失望。
半晌,宋知鸢才慢慢起身,只是思绪依旧飘荡,爷爷去世后,再也没人叫她酒酒了。
宋知鸢掩去眼里升腾的薄雾,不能再想了,薄雾快凝结成泪珠了,宋知鸢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倒计时30天。
宋知鸢纤细的手指划过手机弹出的提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还有30天,就可以结束这段和沈宴舟折磨又忐忑的为期三年的合约婚姻,回归自由身了。
除过这条提醒,微信里还有宋千屿发给她的未读消息。
【阿鸢,请柬和场地我都准备好了,离婚后你还想怎么庆祝,我提前安排好。】
宋知鸢眉心微敛。
【离婚而已,庆祝什么,你别自作主张,我不喜欢。】
宋千屿没回消息,应当是没看到。
宋知鸢等了几秒,就摁灭了手机屏幕,推开了酒店门。
门打开的瞬间,便有女生惹人怜爱的哭泣声传来,旁边是男人轻哄的声音。
宋知鸢无意围观别人吵架,正要关门,突然自逆光的暗淡微茫中看到了男人熟悉的侧脸。
男人女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而又熟悉起来。
宋千屿和赵曼兮。
宋知鸢下意识撑住门框,稳住身形,纤长的手指看似并未用力,象牙色如玉雕般的手,却隐隐透出几抹惨白,宋知鸢紧咬下唇,清澈的眸子仿若一旺静水,一动不动的盯着隐在黑暗中,相拥情深,难舍难分的一对情侣。
世界寂静,他们情意绵绵的争吵,不断跨越距离,传入她的耳中。
“宋千屿,我为了你千里迢迢抛弃了家族,孤身一人来了京市。”
“我为了帮助你,每天小意讨好宋知鸢。”
“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到你和宋知鸢在一起,我的心有多痛。”
“我知道宋知鸢离婚,你们两个就要结婚,宋千屿,我可以不要名分,可是你能不能分给我哪怕一个眼神,宋知鸢还没离婚,你这些天就为了给她庆祝忙的脚不沾地,她一个月离婚之后呢,是不是我再也不配在你那里有名字了?”
宋千屿看着睫羽挂满泪水,哭的梨花带雨的赵曼兮登时便慌乱,一把强硬的将试图离开的赵曼兮拥入怀中。
“曼曼,我说过,我只喜欢你,我和宋知鸢是逢场作戏,都是宋知鸢她爸想让我娶她,我才假意逢迎。”
微微犹豫一瞬,宋千屿小声安抚赵曼兮。
“曼曼,我从没想过娶她,我是为了她手上宋家的股份才和她逢场作戏。”
“我已经架空了宋家董事会,现在我正在稀释她手上的股份,只是她现在还没离婚,我怕沈宴舟那边生变,不敢太大动作,等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
“很快,宋家就是我的,她即便不给我股份,也没有任何用,到时候我就娶你,你放心,她爸爸很信任我,就算我毁约,他一定觉得是宋知鸢太刁蛮的错。”
“我知道你和她在争剧团芭蕾首席,我早已经买通了剧团领导,你让她再得意一段时间,笑到最后的人是你。”
“真、真的吗?”赵曼兮猛然抬起头,哭到发红的眼圈让宋千屿更加怜惜,宋千屿低头,试图用唇上的温度,安抚她不安的眼眸。
赵曼兮忽然回神,伸手无力轻推宋千屿,“我不信,你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照顾她的植物人妈妈?”
宋千屿唇落在赵曼兮眼睑,耐心解释,“沈宴舟和宋知鸢爷爷签过协议,三年内护宋知鸢身边一切平安,我不清楚他们协议的具体内容,怕做太多,反倒惹了沈宴舟。”
“宋家每天耗费无数代价供养她醒不了的植物人亲妈,我早想好了,等她离婚,等我掌握了宋家,我就断了她母亲那家疗养院的资金,还有宋家——”
提起这件事情,宋千屿异常不悦,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阴鸷,“我和宋知鸢提过很多次,那些老员工,创造的效益低,拿的工资高,该全部辞退,宋知鸢满口企业家的责任感,在董事会上凭着自己的高股份一次次反驳我的提案,等我稀释了宋家股份,我第一个就把这波人全辞退了。”
“现在,信我了吗?”宋千屿说完,便低头轻笑看向了怀中的赵曼兮。
“你早同我解释嘛。”赵曼兮声音渐渐软下去,抬起头,乖顺的任凭宋千屿的吻落下。
“早先宋知鸢还没离婚,我怕生变,让你委屈了。”宋千屿吻着,眉间便沾染了欲念,两人边走边吻,进了走廊尽头第一间屋子。
宋知鸢体内血液早已凝结成冰,失神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一个是她未来的丈夫,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双双背叛了她。
不但背叛,还要夺走她的一切。
她自认没有对不起宋千屿和赵曼兮。
爸爸是跟她提过,等她离婚,让她和宋千屿结婚,她并没有多喜欢宋千屿,只是想着爷爷去世前要她守好宋家的话才答应。
她是真的没有经商的天赋,这几年,宋千屿将宋家守的也不错,宋家规模稳中见长,宋千屿又表现的对她一往情深,父亲和宋千屿母亲再三请求,她才勉强同意,她并没有逼迫过宋千屿和她结婚!
赵曼兮也是主动凑过来讨好她,昨天在剧团,赵曼兮还笑着恭喜她排了独舞,提前恭喜她即将成为未来首席。
还有她的妈妈……手指狠狠嵌进掌心,直到掌心渗出鲜红血迹,宋知鸢也浑然不觉。
一个疗养院的钱,对宋家不算负担,这也能成为宋千屿的眼中钉吗?
宋家待宋千屿不薄,他居然如此狼子野心。
她该怎么办?
妈妈,宋家,她的事业……
宋知鸢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地板凉还是她的身子凉。
冰凉而苍白的手指在地上无意识比划着三十。
三十天……沈宴舟和她离婚的倒计时,宋知鸢猛然站起身子,还有一个月,她得用好这个月。
宋知鸢撑着一口气,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酒店。
她现在脑海中一团乱麻,她知道脸色一定苍白的仿佛吸血鬼,可她不能浪费时间。
宋知鸢眼里无法聚焦,红绿灯都在她眼中模糊,她险些在过马路时撞上一辆豪华的私家车,宋知鸢下意识僵硬着一张无神的小脸转过头,很快又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人行道。
私家车内,司机紧急刹车,第一时间,司机立刻道歉,“抱歉,沈总,刚刚出了些意外,为了躲……”
说着司机声音突然变小,“沈总,刚刚好像差点撞上夫人。”
沈宴舟面容冷峻,眸色疏离的扫了眼车外绝望又踉跄的身影,又淡漠的收回了视线。
司机自镜中看到沈宴舟漠不关心的冰冷面色,立即噤声,更为专心的开车。
沈宴舟冰冷低沉的声音自后座传来,“找人送她去目的地。”
旁边是一道温柔调侃的男声,“这么关心她?”
沈宴舟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和宋竞川签的合同,三年内,我护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