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书洲:“那你妈妈一定很感动。”
他六岁那年,被席明月带去参加过沈知非和裴青栀的婚礼。
那场婚礼办得很隆重盛大,他现在依稀还有点印象。
沈叶霓不置可否。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完沈知非向裴青栀求婚的事,立刻跑去问裴青栀。
“妈妈,你被爸爸求婚时,是不是很感动?”
裴青栀当时却只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沈叶霓看向盛书洲,突然问道:“小叔叔,您觉得我最适合什么颜色的衣服?”
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连衣裙,蓬松的黑发打着优雅的卷落在肩头。
妆容很淡,一双桃花眼却掩不住潋滟的波光,脸部线条饱满流畅,润白的耳垂上缀着一枚光泽感极佳的珍珠耳坠。
没有刻意打扮,依然明艳动人。
盛书洲却回答:“红色。”
沈叶霓微微歪着头,莞尔:“您见过我穿红色么?”
盛书洲看着她,眸色变得温柔:“你和墨南订婚那天。”
沈叶霓怔了一下,恍然想起来,哑然失笑:“对,那天我确实穿了一身红色的。”
她扬起的唇角转瞬又抿平:“可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红色。”
盛书洲:“是吗,那有点遗憾。”
沈叶霓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应生,说暂时不需要服务。
侍应生识趣地离开。
盛书洲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双手交叠,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沈叶霓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十一岁那年,受我妈妈的影响,已经学了五年的画,那天晚上,我刚完成了一幅作品,兴冲冲地想拿去我妈妈的卧室给她看,却听到我爸爸在浴室里崩溃地叫着我妈妈的名字,我跑进去,看到她……”
她话音突然一哽,眼眶微红。
盛书洲的心脏蓦地像被一只手给揪住,他眸色沉了沉,递了一杯水过去:“霓霓,伤心的事可以不提。”
当年裴青栀的死因并未对外公布,外界因此传得沸沸扬扬,有说意外的,也有说自杀的……
但其中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
盛书洲此时已经猜到了什么。
沈叶霓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我看到,我妈妈泡在浴缸里,满满一缸水已经被血全部染红了,她闭着眼,那么苍白的脸,那么鲜红的血……”
盛书洲看着她,眼底藏着怜爱。
沈叶霓:“后来,我得了严重的晕血症,一见到血就恐惧,害怕,会晕眩,恶心想吐,甚至昏厥过去,对红色也很抵触。”
就连她画画用的颜料,红色也总是闲置。
盛书洲:“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沈叶霓摇摇头:“看过了,没用,那一幕留给我的阴影太大了。”
盛书洲语气里含着一些歉意:“霓霓,对不起。”
沈叶霓不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盛书洲:“是我的回答,勾起了你那段伤心的回忆。”
沈叶霓笑着摇头:“不是的。”
就算他回答的不是红色,她最终也会把话题引到那里。
沈叶霓挽了挽耳发,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突然说:“小叔叔,还记得您那晚问过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盛书洲微微颔首:“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沈叶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爸爸就是对我母亲一见钟情的,不过我妈妈当时有喜欢的人,我爸爸没有尊重祝福,而是强取豪夺,横刀夺爱,所以才导致了我妈妈后来的悲剧。”
横刀夺爱四个字,她故意咬了重音。
盛书洲眼底划过一抹情绪,沉默了两秒,低声问:“你讨厌你父亲?”
他想起上次宋梨月过寿时,沈叶霓和沈知非在场几乎没有一点交流。
沈叶霓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是的,我厌恨他。”
她不介意向盛书洲袒露这些。
就像余笙所说的,盛书洲是多少女人费尽心思都不能近身的男人,被他多看一眼,不知会如何窃喜。
沈叶霓知道,盛书洲是比盛墨南更能为她遮风避雨的那颗大树。
可她上个月和盛墨南订婚的事人尽皆知,如果突然退婚,转而投入小叔叔的怀中,少不了要被人在背后各种议论。
何况,她更害怕,盛书洲对她起的心思,只是像沈知非对裴青栀一样的,病态的占有欲。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得太明的,毕竟,以后在盛家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点到为止,相信盛书洲一定会懂。
盛书洲没接话,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光线暗,隔着一层镜片,他的眼神明晦难辨。
沈叶霓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微微敛眸,一只手攥住桌上的水杯。
对面的视线太直,太沉,带着仿若实质的压迫感。
沈叶霓眼睫低垂,咬着一点下唇,心中忐忑,猜不准他会如何反应。
像是过了漫长的几分钟。
终于,对面的男人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吐出的嗓音亦如同玻璃杯中低醇的酒:“霓霓,不要想太多。”
他唇边带着一些淡淡的笑意:“过段时间好好休息,希望你能以最佳的状态迎接你的婚礼。”
沈叶霓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突然想到《暗里着迷》里的一句歌词。
共我道别吧,别让空虚使我越轨。
沈叶霓似乎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或许,盛书洲也在克制自己,怕自己会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情,于是才让她和盛墨南尽快完婚,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第二天,沈叶霓回了一趟沈宅。
沈知非不在家,沈叶霓陪了孟锦屏一会儿,然后去一趟地下室,却发现裴青栀生前的画室打不开了。
沈叶霓问过平时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佣人说门是被沈知非锁上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拿着,任何人不能进去。
因为之前有佣人进画室打扫时,不小心把一幅画摔坏了,让沈知非大发雷霆,怕再有任何意外,所以把门锁上了。
从那以后,都是由他自己亲自打理那些画。
沈叶霓蹙眉。
她今天回来的目的,主要是想来拿裴青栀的一幅画,送给霍林轩做留念。
对于霍林轩来说,裴青栀的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收藏品。
霍林轩当年被横刀夺爱,差点为了裴青栀殉情,过去这么多年,他依然还深深地怀念着裴青栀。
沈叶霓很同情他。
但现在门打不开,她又不想找沈知非,只能作罢。
下午,唐苒约了格林小姐的品牌负责人,和沈叶霓一起聊了合作的事。
格林小姐这个美妆品牌走的是少女线,主打青春活泼,沈叶霓明媚张扬的画风和品牌的核心非常契合。
沈叶霓和对方聊得很投机,决定合作,第二天就顺利地和格林小姐签了合同。
接下来,沈叶霓专心为格林小姐创作主题画,半个月后交稿。
整个联名系列从眼影盘到腮红,再到化妆刷……应有尽有,联名款一上市,销量就突飞猛进。
在格林小姐的官网上,这个系列经常处于售罄的状态,一补货很快就会被抢光。
同时,沈叶霓的微博涨粉也很迅猛,短短不到三个月,粉丝已经逼近百万。
在沈叶霓忙事业时,盛家事无巨细地准备着婚礼,一个月前,婚礼的请柬已经全部发出去。
这场注定要举办得隆重盛大的婚礼,开始受到外界的关注。
这些日子,盛书洲再也没有联系过沈叶霓。
还是盛墨南带沈叶霓回盛家吃饭时,两人这才见过几次面。
见了面,沈叶霓也只是礼貌性地和盛书洲打一声招呼,盛书洲对她也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两人这几次见面说的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二十个字。
在婚礼的前一周,沈叶霓定制的婚纱也如期完工,需要她最后再去试穿一次。
在试纱间内,余笙陪着沈叶霓,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一起帮她穿上婚纱。
婚纱是重工刺绣款,层层叠叠的雪白纱面上,精致的刺绣全部是人工缝制出来的,华丽的大拖尾缀着一颗颗细钻,在灯光下流光璀璨,透着奢华。
工作人员替沈叶霓戴上蕾丝手套,余笙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钻石皇冠。
她长发半挽,一字肩款式的婚纱,将她优美的肩颈线条修饰到最佳,宛若一只最高贵的天鹅。
余笙满眼惊艳,上上下下地打量沈叶霓:“霓霓,你太美了,美到我都有点失语,我好嫉妒盛墨南……”
两名工作人员把试纱间的帘幕缓缓朝两侧拉开,沈叶霓抬眸,本来是要看向对面的镜子,却对上一道修劲挺拔的身影。
男人一袭黑色的高定西装,面容清隽俊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身与生俱来的矜贵。
沈叶霓愣住。
很多准新娘在试纱时,都是准新郎在外面等候,但盛墨南为了保持住婚礼上first look的神秘感,今天并没有来。
沈叶霓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错愕。
“小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盛书洲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直到沈叶霓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恍然回神,有点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嗓音低哑:“陪我母亲来试礼服。”
沈叶霓:“哦,试好了吗?”
“差不多了。”
盛书洲看着她,喉结微微一动:“霓霓,你穿婚纱的样子很美。”
第一次听到他的赞美,沈叶霓脸颊有点热,轻轻绽唇,柔声说:“谢谢。”
这时,似乎是隔壁的宋梨月换好了礼服,工作人员把盛书洲叫过去。
走到隔壁,盛书洲闭了闭眼,缓缓地深吸气,借此缓解心口那阵见到沈叶霓身穿婚纱的悸动。
他打开手机,调出沈叶霓的微信备注,把原来的“霓霓”删掉,替换为两个英文字母。
——MW。
My Wife.
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结婚!结婚!下章就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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