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霓这次晕厥了大半个小时,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
她连忙发消息给盛书洲,向他道歉,并试图补救,问他现在还在不在美术馆,她现在赶过去。
却得到他的回复「不必了」。
沈叶霓的心有些发沉。
她是不是把那个男人得罪了?
盛书洲是谁?
是北城第一豪门的掌权人,是他未婚夫的小叔叔,是沈家现在必须要仰仗的人。
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巴结他无门,她却放了他鸽子……
她一定是第一个放他鸽子的人。
沈叶霓指尖落在屏幕上,正要说请他吃饭赔罪,他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下次请我吃饭就好。」
沈叶霓唇角放松地弯了弯,毫不迟疑地回复过去:「好,一定亲自向您赔罪!」
她醒来后,佣人就已经通知过沈知非了,他此时就坐在客厅,见她下楼,气色很好,他心定下来。
从小时候亲眼目睹裴青栀去世的场面后,她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了。
严重晕血。
沈叶霓当没看到沈知非,准备离开沈宅。
沈知非开口叫住她:“霓霓,过两天盛老夫人过寿,到时我去接你,我们一起过去盛家,礼物我来准备就行。”
纵使父女俩有隔阂,也不该在人前表露出来,给人看笑话。
沈叶霓没有应,径直离开。
刚坐上车,沈叶霓的手机就响了,是画廊经纪人唐苒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对方难掩兴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沈大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对方也不卖关子,不等沈叶霓猜,直接告诉她:“你的画,就在刚才,全部卖光了!”
画展上的两百多幅画,全部售罄。
“真的吗,那太棒了。”沈叶霓低沉的心情随之明媚起来,声音也染上了笑意:“大家这两个月的辛苦付出都很值得,改天请大家吃饭,庆贺一下。”
两百多幅画,都是她近两年的作品,售价在两万八到二十八万不等。
这个定价是画廊经纪人和策展人一起商议出来的,她觉得有点虚高,但画卖得很好。
其实,在正式开展前,她的画就已经卖掉了大半,都是熟人捧场。
剩下的能卖得这么快,沈叶霓还是挺开心的。
售出的作品依旧会在美术馆展出,挂到画展结束。
这是沈叶霓的第一次个展,画展结束之后,她会将所有作品的收益用于公益事业。
唐苒:“请不请我们无所谓,但一口气买了你几十幅画的那位大藏家,你必须得请人家吃个饭。”
沈叶霓财大气粗:“没问题,你安排就行。”
艺术家和藏家维持好关系,没毛病。
唐苒神秘兮兮:“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叶霓笑了笑:“今天好事这么多?什么好消息?”
唐苒:“格林小姐的品牌方联系我了,说想和你联名合作。”
“格林小姐?”
沈叶霓知道这个牌子,是一个挺出名的国内美妆品牌。
唐苒:“格林小姐最近凭借一款持妆粉底挺火的,对方也是看中你现在的热度,不如合作,实现双赢。大小姐,怎么样,有兴趣吗?”
“可以考虑。”沈叶霓思索了两秒,“苒姐,你先和品牌方初步接触一下吧,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再约个时间,详细谈一谈。”
艺术从来都不是曲高和寡的,她并不排斥把艺术商业化,能够通过商业化进行大众传播,何乐而不为?
唐苒:“好,那交给我,你安心创作。”
两天后,是盛书洲的母亲宋梨月的寿辰。
七十岁是大寿,盛家主张大办,但宋梨月喜静,于是只能遵照她的意愿,一切从简。
这种场合,沈叶霓即便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和沈知非一起前往盛家。
盛家的豪宅坐落在北城的风水福地——荔山。
半山独栋别墅,视野开阔,从别墅里眺望出去,海天一色的风光尽收眼底。
虽然是简办,没有邀请外人,但盛家的近亲也不少,小孩子闹腾,整个别墅一片欢声笑语,很热闹。
沈叶霓跟盛家的大部分亲戚都不是很熟,只上次在订婚宴见过一次,过了大半个月,哪个是三姑,哪个是六婆,早就对不上号了。
她只能让盛墨南悄悄给她提示,自己再过去打招呼。
和一位表姐闲聊了两句,沈叶霓见对方带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便夸了一句:“小家伙真可爱。”
离开后,盛墨南突然问:“霓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叶霓看了他一眼,淡声说:“我不喜欢小孩。”
盛墨南挑眉:“为什么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就是,你们两个一个靓,一个俊,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漂亮得很。”
有两个亲戚路过,插话进来。
“霓霓,早点生,身材也能恢复得快一些。”
沈叶霓并不接话,唇边一直挂着得体的浅笑,没有把心里的烦躁表现出分毫。
她还没有真正嫁过来,就已经开始被催生了。
烦,太烦了。
那亲戚又问:“对了,墨南,霓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盛墨南今天正要和沈叶霓商量这事,看向她,语气带着询问的意思:“霓霓,八月底怎么样?”
“八月底?”沈叶霓脸上划过一抹错愕,“这么赶?”
她以为,至少也要等到年底。
“小叔叔说八月底正好,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了。”盛墨南说,“空灵寺的玄机大师算过了,八月底有个好日子。”
沈叶霓:“是小叔叔说的?”
盛墨南正要说话,余光扫到一个人的身影,看过去,他高声喊了一句:“小叔叔!”
沈叶霓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盛墨南握住手腕,拉着走向盛书洲。
她抬眼看去,男人正站在门廊前,似乎是刚回来。
一身面料考究的高定暗纹西装,长身玉立。
两人走到盛书洲面前,沈叶霓乖巧地叫了一声:“小叔叔。”
盛书洲微微点头。
盛墨南:“我刚跟霓霓说婚礼的事,小叔叔,你来劝劝她。”
盛书洲看向沈叶霓,温声问:“有其他心仪的日子吗?”
“没有。”沈叶霓摇摇头,“不过,还是得跟我爸商量一下。”
盛家是盛书洲说了算的,如果是他想要她和盛墨南八月底完婚,那就只能八月底了。
总是要完婚的,多拖几个月也没什么意思。
见她答应,盛墨南欣喜:“当然也要尊重你爸。”
沈叶霓同意,沈知非也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了八月二十六那天。
宴会前,沈叶霓见到了宋梨月。
宋梨月育有三子,四十二岁才生下盛书洲,今年刚满七十,双鬓已见斑白。
她的精神状态很好,可惜眼睛看不见了,日常起居都需要佣人贴身照顾。
闲聊一阵,宴会便开始了。
沈叶霓随盛墨南跟宋梨月坐一桌,宋梨月的身旁坐着盛书洲。
宴席刚过半,沈知非起身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说一声抱歉,他有急事得先走。
沈叶霓是跟着他的车来的,不想宴会结束后再麻烦盛家派车送她回去,所以也站起身说要跟沈知非一起走。
盛墨南开口:“霓霓,你留下来吃饭,我——”
不等他说完,一道云淡风轻的嗓音打断他:“我晚点还有事出去一趟,顺路送你。”
沈叶霓看向盛书洲,不想麻烦他,但上次刚放过他一次鸽子,这次又拒绝他的好意,似乎也不太好。
“谢谢小叔叔。”她缓缓坐回原位。
盛墨南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晚上九点半,宴会结束。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驶出半山别墅。
短短几天,沈叶霓第二次坐上了盛书洲的车。
两人都坐在后排。
盛书洲今晚喝了点酒,司机在开车。
沈叶霓再次诚恳地向他道歉:“小叔叔,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爽约的,对不起。”
“没事。”盛书洲修长的手指微微勾松领带,姿态闲适地往后靠,“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沈叶霓:“您什么时候有空,请您吃个饭吧。”
盛书洲:“这几天有点忙。”
沈叶霓:“那您什么时候不忙了,随时联系我。”
盛书洲:“嗯。”
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沿海公路上。
这是北城最美的一段公路,可惜现在是晚上。
一边是山峦起伏的黑色剪影,一边是海浪翻涌,拍击崖岸。
沈叶霓降下车窗,凉爽的海风拂面而来。
她今晚也喝了点酒,有些微醺,此时吹着海风,听着涛声,觉得很惬意,倦懒得想闭上眼睛,窝在某个人的怀里。
就在她眼皮发沉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
“我母亲的眼睛,是哭坏的。”
沈叶霓怔了一下,转眸看向旁边的盛书洲,脸上划过一抹讶然:“啊?”
她只以为,宋梨月是由于岁数大了,眼睛才看不清的。
好奇,但又不好打探。
沈叶霓同时有些疑惑,盛书洲为什么突然跟她提这件事。
盛书洲却没有展开话题,继而问:“霓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沈叶霓持续怔愣,没有立即回答。
盛书洲:“我母亲当年便是对我父亲一见钟情,两人结婚后,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没想到第一次分开,就是阴阳两隔。”
“我父亲过世后,我母亲天天哭,天天哭,眼睛就这样哭坏了,要不是我当时还未满月,她只怕已经随我父亲去了……”
沈叶霓轻声:“原来是这样。”
多深的感情,才会让人伤心过度,成日以泪洗面,把眼睛给哭瞎。
沈叶霓突然想到沈知非,当年因为裴青栀的离世而一夜白头。
“霓霓,你还没有回答我,”盛书洲望着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隔着一层镜片,他的眼眸很亮。
沈叶霓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灼人,移开视线:“我……”
她下意识地勾了一下耳发。
她今天戴的耳坠是流苏形的,垂落在颈侧,这样一拨弄,耳坠竟缠到了头发。
沈叶霓弄了两下解不开,反而让头发和耳坠勾缠得更紧了。
她放弃,打算回到家再打理。
这时,身侧清冽的雪松香气突然逼近,一道清润的嗓音温柔地落在她的耳边:“我来。”
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发,腕上机械表指针跳动的声音在她耳边被放大。
沈叶霓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