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定的是学校附近的堂宴KTV,隶属于盛宇名下的娱乐产业之一。
场所开在市中心繁华地带,整个空间装修格调偏简约,服务和环境在业内首屈一指,价格也是远远超乎普通人的消费水平。
苏语现在是盛宇的正式员工,凭借工牌就能打三折,抵扣下来,价格反而比普通的KTV还要优惠。
向晚晴舒服地靠在宽敞的沙发上,伸长手臂搭着身后的椅背,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
她叹:“这KTV是抛弃穷人了吗,一个人唱四小时居然要三百元!它明明可以去抢,却还送了你四小时唱歌和自助餐,我不感动一下都对不起这个价格。”
舍友们从自助餐专区回来,手上的餐盘已经端满。
岑知晓兴致勃勃地坐到她们旁边聊八卦:“我的天,我刚才看到富二代了,你们能想象一瓶酒居然要十万!十万!我一年工资!”
林溪也摇摇头,“这就是小说里面说的,有钱人的小场面,穷鬼的见世面吧......”
苏语预先垫付了钱,刚要刷卡时却发现银行卡里多出了九千元。她连忙用手机登上公司系统查询余额,发现是昨天六点进账的。
“【南浔银行】您尾号8596的账户发生一笔入账工资9000.00元,交易时间5月17日 17:30,转账方盛宇集团财务部-南浔总部。(备注:董事会·穆盛淮 亲批)”
穆盛淮给她打钱了?
妈呀。
她还什么都没开始干呢,这就给她打钱了?
向晚晴吃着西瓜来到她旁边,低头看她手机,“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迷?哦哟,你的穆哥哥找你了啊?”
等看清那条数字,向晚晴瞪大眼:“哇,你们盛宇福利也太好了吧,这么快就发工资?”
苏语也搞不懂为什么。
按理说,盛宇发工资都是下个月的五号,但是她才上班几天就收到工资,这多少有点怪异。
入账截图发过去。
穆盛淮大忙人也不回消息,昨晚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的那句“晚安”,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苏语握着手机窝在沙发里,无心娱乐,一直等着穆盛淮回信息。
真奇怪。
莫名其妙让吴秘书送她耳环,又悄无声息地给她打钱,结果一句话不解释,尽让她独自瞎猜。
像是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三首歌唱完,手机终于发出轻响。
穆盛淮:【在忙。】
苏语:“......”
好吧好吧,大忙人。
没过多久,穆盛淮又发来一条信息:【休息五分钟,有什么事要找我?】
苏语有些意外,刚才还担心打扰了穆盛淮,结果他下一秒就说休息。
他这是特地抽空听她讲话?
连忙夸夸:【没什么,只是突然收到提前发的工资,还挺开心的,想跟你说一声。】
穆盛淮:【噢。】
苏语:【说完了,我退下了。】
大忙人分秒值千金,她就不耽误人家了。
谁知穆盛淮像是要用尽这五分钟似的,偏抓着她不放了,立马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刚好一首歌结束,铃声在插进下一首的间隙中就变得格外突兀。
在舍友们暧昧的目光下,苏语慌忙拿着手机起身,跑出包间才敢接起穆盛淮打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
屏幕中只露出穆盛淮一张线条优越的侧脸,细看五官线条利落流畅,轮廓分明,光影交错间,周身晕染着一种慵懒随性的气质。
隔着屏幕都挡不住他的帅气。
苏语见他拍摄角度是倾斜的,正对面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前面还摆放着白纸,上面写满了她看不懂的图案和标记。
“嗯?”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从话筒中传来,上翘的尾音更像在询问——
还有什么话要说?
“额?”苏语也回,“要说什么?”
“随便聊聊。”
苏语只好将后置镜头对准包间的大屏幕,“我在学校附近的堂宴KTV,要毕业了嘛,所以就跟舍友过来这边一起庆祝。”
“我知道。”
他这都能知道?
穆盛淮:“镜头转回去。”
苏语连忙将镜头转向自己,“怎么了?”
“怎么没戴我送你的耳环?”
他不会是......特地打视频过来就为了这个。
苏语不好意思地摸上耳垂,“你送的耳垂全是碎钻,又贵又闪,我怕太、太招摇了。”
“招摇什么?”穆盛淮斜睨她一眼,语气幽幽问,“你是在担心——被谁看到?”
“......”
这暗示指向性太明显。
她下意识地舔舐嘴唇,咬住,最后再放开,抿白的唇瓣恢复血色,“没有啊。你说的是谁?”
“那还能有谁?”
穆盛淮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将镜头调整对准自己,同时将脸转过来,单手支着额头看她,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拖长的嗓音里含着调侃。
“——你的小男友啊?”
苏语沉默。
瞧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穆盛淮失声低笑,依然支着脑袋,视线从下到上,慢慢地打量她。也不着急听答案,任由她慌得咬唇。
“没有。”苏语不敢看镜头,“没有的事,我就是不舍得戴出来而已。”
男人轻微挑起左眉,眼神充满玩味儿,嘴角还溢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他笑了几声,突然伸出食指敲了敲屏幕,“喂。”
像是敲在她的额头上,苏语眨眼,“干嘛?”
穆盛淮勾唇,将镜头转向办公桌,不再与她闲聊,淡淡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去玩吧。”
苏语被他这句似亲昵又宠溺的话弄得心口莫名一颤,回神后才诧异道:“没了?”
“五分钟到了。”
“......哦。”
自律是真的自律。
说工作就去工作了。
挂断视频,苏语转身想回包间,结果耳边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瞬间将她的记忆拉回至毕业典礼那天。
“苏苏姐,你怎么在这里?”
苏语深吸一口气,真不想今天的好心情被人破坏,于是假装没听见,伸手就要推开包间的门。
谁知林茜茜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苏苏姐,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躲着我们,原来你在这里玩呐。”
林茜茜今天穿得很潮,脸上的腮红还涂了高光,一身粉色的连衣短裙,裙尾只遮到大腿根部,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渔夫帽。
来到她面前后,突然就变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泪说掉就掉,“对不起,苏苏姐。”
时不时抽噎几声。
“你不要跟之洲哥分手好不好?”
林茜茜哭得梨花带雨,偏偏她站的地方正好是客人进进出出的地方。
这么一哭,整得像苏语欺负她似的。
苏语不得不承认,林茜茜的段位确实比自己高很多,那种在人前装可怜装贴心的模样手到擒来。
这也是贺之洲喜欢的样子。
所以林茜茜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插入他们的感情。
苏语冷漠地看着林茜茜哭,既不出声也不回应,反正周围那么吵,时不时就传出客人的鬼哭狼嚎,她这点声音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站在走廊中央,富丽堂皇的装横风格像一座巨大的宫殿,头顶四角罗马柱镶满沉稳的深棕色复古砖,每处角落都充满了奢华浪漫的情调。
衬得林茜茜此时哭哭啼啼的模样特别滑稽,哪怕身上穿着各种名牌服饰,也显得格格不入。
“说完了?”苏语颇有耐心,见林茜茜戏过了,于是戏谑般歪头,向她投去一个怜爱的目光,“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哭呢。”
林茜茜:“............”
她的表演戛然而止,表情略有些尴尬,估计是第一次发现那套在贺之洲身上受用的,在苏语这儿不管用。
甚至像个小丑一样可笑。
怎么说林茜茜跟贺之洲的家境相当,从小接受的都是豪门家的待人接客。
她还在伦敦艺术大学留学过,也算是受过国际顶尖教育的人,怎么做出来的行为却那么反常。
后来,直到贺之洲出现。
苏语终于懂了。
林茜茜从始至终都是做给贺之洲看的。
几天不见,贺之洲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憔悴,下巴长出很多青茬,眼底布满血丝,硬朗的五官线条配上他头发极短的寸头,气质看起来又痞又野,活脱一副纨绔世子哥的模样。
贺之洲连忙将林茜茜拽到身后,“阿语,我跟林茜茜在这边工作,不是出来玩。你要是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跟我说,我忙完工作就来找你。”
苏语被他将林茜茜护在身后的动作刺了一下。
贺之洲的脸上确实有些疲惫,“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洲际珠宝的总经理,有很多项目要忙,所以有时候没能及时照顾到你。”
“刚好茜茜在这里,她想跟你解释毕业典礼那天的事情。”
他想拉住苏语的手,但是被她避开了。
开口的嗓音沙哑:“阿语,是我那天太冲动,太心急了,所以对你的态度不好。这几天一直找你,不是想让你真的赔付违约金。”
贺之洲顿了顿,一步上前牵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是想你了。”
“......”
“贺之洲,你放手。”苏语避如蛇蝎一样甩开他的手,脚步往后退,“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跟你之间无话可谈。”
贺之洲着急想去拉她,“阿语,不要闹小脾气好不好?别闹分手,别跟我吵架,回到我身边,想做什么,我都满足你。”
苏语强行跟贺之洲保持一段距离,眼神警惕地盯着他,“我说过了,我们就好聚好散,别纠缠了。”
所有的温存早已不复存在,六年的感情她苏语拿得起,放得下。
哪怕是跟前男友再见面,那也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贺之洲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疏离,他努力地想从苏语脸上捕捉到一丝丝的不舍和留恋。
只需要一点点。
他就能确信苏语不是真的想跟自己分手,她只是一时气话,只是想看到他低声下气地挽留这段感情,只需要他来好好地哄一哄。
但是,苏语脸上全是决绝,浅褐色的眼瞳中更是冰冷到极点的颜色,完全看不出从前温柔的模样。
林茜茜站在贺之洲身后,表现得特别委屈,“苏苏姐,我跟之洲哥哥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习惯性地麻烦他来机场接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苏语:“......”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习惯性麻烦。
看似在给贺之洲那天的缺席作解释,但每个关键词从林茜茜嘴里蹦出来,好像都在提醒苏语,谁才是贺之洲心里最重要的人。
怎么会有人,做作到这种程度?
是在保持生物多样性吗?
苏语严重怀疑他们今天在这里就是为了恶心她的,转身就要回去。
偏偏贺之洲上前拉住她的手,还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阿语,我跟林茜茜真的没什么,你才是我的女朋友。”
苏语冷声道:“松手。”
贺之洲感到陌生,心中甚至开始产生不安,“阿语,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之间一定是产生误会了,你听我跟你解释。”
“听过。”
“无数次。”
苏语垂下眼睫,“贺之洲,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们的动静终于引起包间里面的人注意,向晚晴放下话筒,连忙冲出来将苏语护在身后,厉声问:“贺之洲,你到底要缠着苏语到什么时候?”
其他舍友也跑了出来,并列一排形成一堵墙,齐刷刷挡在苏语身前。
岑知晓直接开骂:“贺之洲,你这是什么意思?带着牵扯不清的前女友来找苏语,你这是在干嘛?还嫌自己脚踏两条船不够丢人吗?”
林溪:“渣男!”
贺之洲眉头蹙起,立马否认:“我不是渣男!”
苏语不想让舍友们圈进自己的事情里,更不想让她们因为她跟贺之洲的人发生口角,于是连忙将人拉回包间。
她看向面前这两个人。
“贺之洲,林茜茜,你们之间的事情从今往后再也与我无关。而且,我已经在盛宇就职。”
苏语一字一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请你们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说完,她转过身走回包间。
“是因为穆盛淮吗?”
贺之洲憋得眼眶都要红了,不甘心地从嘴角挤出话来:“我们的感情明明那么好,以前不管我怎么跟你解释,你都会听,都会理解我。”
“但是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
“甚至还要跟我分手,一点道理都不讲,居然说我是在纠缠。”
他用力握住苏语的手腕。
贺之洲忍不住情绪,嗓音颤抖,不依不饶地想求个答案:“你告诉我,你跟穆盛淮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天,你会从他的车里下来?”
苏语没什么力气去回答。
望着她死水一般的眼神,贺之洲顿时反应过来,一贯保持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模样早已不复存在,“难道那天中午坐在穆盛淮旁边的人,是你?”
苏语轻微挑了下眉,顺势故意戳贺之洲的死穴,“没错,我还看完了全程。”
“.......”
那天,他可是很狼狈又卑微地跟穆盛淮说话。
就站在她的面前。
贺之洲顾不上自己那天在苏语面前丢脸,完全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能跟穆盛淮同桌吃饭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我当时根本没想到......”
苏语在心里冷笑。
以你这小破脑袋,当然不可能想到她曾经还跟穆盛淮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长达五年。
贺之洲的动作有些僵硬,双手搭上苏语的肩膀,呼吸开始紧促,“他亲自送你回学校,你耳环掉了,他还让人给你送来一副新的......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不是早就......”
“是啊。”苏语轻飘飘地将他的手推掉,“只允许你有青梅竹马,还不允许我也有吗?”
“我没告诉你吧——”
贺之洲错愕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随着苏语的话落下,仿佛什么都抓不住,如同空气般虚无缥缈。
“穆盛淮是我的竹马。”
“......”
头顶的炫光灯像是一道屏障,凝滞的窒息感密密麻麻地笼罩下来,包裹住所有虚无的空洞。
在苏语的话应声落下时,贺之洲的瞳孔出现剧烈震颤,表情犹如崩裂一般,狰狞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破灭成碎片。
贺之洲努力屏息凝神,克制着不让自己做出失态的事情。逐渐冷静下来后,他半信半疑问:“他大你那么多,怎么可能是你的竹马?”
苏语懒得跟他废话,转身要走。
贺之洲连忙追上来,情绪处于即将失控的边缘,着急地拽着她的胳膊问:“是不是因为穆盛淮跟你说了什么?你才会变成这样?”
苏语扭动手腕,“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根本不相信。
“苏语,你就是变心了,是因为穆盛淮才离开我的,对不对!”
“都说了不是!”
苏语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用力拽被贺之洲拉住的手腕,但是他握得太紧,很难挣脱。好不容易趁他分神时,她终于将泛红的手腕扯了出来,却重心不稳往后跌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拥上她的是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宽厚结实,将她小小的身躯紧紧包裹容纳,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苏语诧异抬头,只看到穆盛淮冷冽干净的下颔线条。他单手搂着她的腰,实际并未完全触碰到她,体温却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耳边传来一声声恭维的“穆先生”,大堂经理甚至跑上来迎接。
连贺之洲看到穆盛淮时也怔愣了一下,“穆、穆先生,你怎么来了?”
腰间的手似乎箍紧了些。
身后的人气场太强,压得无人敢说话,整个空间犹如陷入冰窟般冰冷刺骨,死一般的沉寂。
穆盛淮长身而立,熨帖合型的西装将他肩宽腰窄的身形修饰得更为笔直,清冽好闻的气息酝着醇厚的佛手柑味道。
苏语转头看向穆盛淮,同样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还在公司工作吗?”
他漆黑的眼眸注视她,“专门过来找你的。”
随后,穆盛淮盯向贺之洲,眼神锐利而威严,周身的低气压极盛。
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强大,犹如大提琴低音弦的嗓音自带沉稳的力量,逼迫所有人不得不屏息。
“从今天起,暂停跟洲际珠宝的一切事务。”
贺之洲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
穆盛淮的眼神冰冽如幽冷寒潭,挑衅和警告意味浓厚,侵略性无可忽视。
不容置喙地回应贺之洲质疑苏语的那些话。
“——是我,有问题么?”
作者有话要说:从公司跑过来的穆盛淮:终于听到老婆亲口公开我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