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区时,余歆打来电话,说是和襄城的同学组了个冬至酒局,喊她一块儿去过节。
“冬至,喝酒?这是哪个地方的习俗?”
余歆:“余国的规矩,违规者,格杀勿论!”
时悦正好想找个地方喝两杯,便应下了她,只说自己会晚点到。
她先回了趟家,将从姥姥家拿的饺子放进冰箱里冻着。
今天的17楼很是安静,本想拿些饺子送给赵柏行,但对方似乎还没回来,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开,便将那袋饺子又放回了自家冰箱。
余歆刚好发来地址,附上贴心提醒:【帅哥局,记得打扮一下哦】
尽管时悦对她形容的帅哥存疑,但还是在出发前象征性地给自己补了点妆、换了身衣服以示尊重。
余歆给的地址不远,位于娱乐街内。
当时悦按照她给的地址抵达,夺目的红蓝霓虹灯招牌在头顶闪耀时,略为无言,“上次是谁在酒吧被人揩油,发誓说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余歆裹了件皮草出来接她,化了亮晶晶的妆,闻言,眉毛一飞,眯起眼,“诶诶,不一样哦。这家是上个礼拜刚开的,档次比别家高多了,酒啊、装潢啊都不在一个层次上,而且不是什么顾客都接待的,能进来的都是上流人士好吗?而且开业大酬宾,开卡送香槟塔呢!”
时悦:“上流人士?那去别的酒吧的是?”
余歆嘴快:“下流……悦悦!”
上流酒吧,确实与众不同。冷调金属风格,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风格的设计使得动静分离,一层中心舞池摇摆,至了最外围高处便是相对安静的雅致闲聊区。
余歆订的是高层卡座,沿着金属楼梯蹬蹬往上走,耳畔喧天的音乐逐渐淡去,一条哥特风弧壮长廊呈现在眼前,高柱矗立,繁琐奇特的雕花与装饰,沿围栏那侧还摆放了铜制样的望远镜与航海地图,确实与众不同。
很快,她便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时悦来了啊。”向她打招呼的是大她一届的师姐林芸。
“师姐好。”
时悦扫过一圈在座,还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读研期间玩得好的同学,还有几张新面孔,七八个打扮时尚的男生,瞧着年纪不大的样子,个个面容出挑。
听着余歆介绍,这都是她弟弟余一带来的同学,航空学院的,难怪出众。
“悦悦,这边这边!”
见着时悦,余一很是兴奋模样,手里果啤一放便要来拉时悦,爪子没伸过来,被余歆一巴掌打了回去,“有没有礼貌?敢叫悦悦,不知道大两岁要叫姐的吗?!”
时悦在年前见过余一一面,印象中便是活泼跳脱的性格,五官干干净净,还是那副嬉皮笑脸模样,抱怨他姐,“人家悦悦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而且两岁而已啊,姐姐,又不是大二十岁,要是大二十岁我肯定叫姐啊,是吧,姐?”
“你丫的,大二十岁的你也敢泡……不对,你他爹的内涵我,看我打不死你。”
姐弟俩这便掐了起来,时悦也在一片打闹中落座。
差不多年纪的朋友聚会放松,聊的无非是职场中又遇到什么恶心事儿了、何时碰到个讨厌同事。因加入了余一的同学,都是年轻活泼的个性,又是桌游又是喝酒冲浪,很快将这卡座玩成了热闹一团。
时悦的酒量不错,本科各部门聚会练出来的,但或许是今晚点的果酒桶威士忌浓度过浓,与他们玩了两轮便觉酒意有些上头,瞧着师姐们大多和她差不多,喝了两轮便抱着手机到角落里缓着,只剩余一他们几个年纪小的还在亢奋地拉着别人一块儿玩游戏,不知疲倦的模样。
时悦本想趁着机会向师姐们求证自己当年是否真的去过冷度镇,她记得自己研二那年,还有几位学硕师姐留校写论文,如果自己也在襄城的话,多多少少应该是有联络的。但场子太过热闹,插入这话题显得格格不入,她也只能按下不提。
不过一会,余歆去卫生间,时悦也跟着去了走廊透气。
酒吧中心打通了三四层楼,挑高极为壮观,层层螺旋往上,天花板是一面弧形彩色玻璃窗,仿佛融合了中世纪教堂建筑风格,别具情调。
时悦倚在围栏边散酒意,歪着脑袋看那面花窗。
她想起入职体检时草草翻过的那本色盲本子,各色碎片凑在一起,让人在花花绿绿中辨认出某个形状或数字来。
那这又像什么呢?
橘色碎片弯弯绕绕,仿若真有一条特别的路径……像只狐狸。
于是时悦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赵柏行。
在上回,当时悦在电话里告诉余歆,所谓的男友就是赵柏行后。
对方的声音变得揶揄,“他是不是在追你啊,对你那么好,又是给你修电器又是专门开车送你的,普通邻居哪儿上赶着做这些啊?”
追她?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他的行为界定为一个十分热心的邻居,抑或是对她有好感。
若说仅仅只是热心肠,可有时眼神未免暧昧的得过于令人误会。可若是追人,他也未免心动得过于草率。
而且,或许是他那双狐狸眼太过招摇,时悦总会对他的某个小动作出神,他轻佻扬眉、他懒洋洋笑,就连眼下的痣似乎也藏了意味深长的含义。
他对话题的选择与对话节奏的掌控太过熟练,让时悦觉得他就是个撩妹无数的花花公子,迷人却危险,段位不高者——譬如她,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时悦收回视线,挪了挪脑袋,靠在围栏边托着下巴往下望。酒意和着暖气,烘得人都懒了起来,时悦的目光也转得慢,慢悠悠掠过各层谈笑风生的人群,目光在经过情调雅致的吧台时,略微停顿。
喝多了吗?
时悦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睛,很难确定是自己醉意上头出现了幻觉,还是那坐在吧台边的男人真是赵柏行。
恰好瞥见摆在围栏边沿的装饰性雕花小望远镜,便捞过来试了下,意外地发现竟真能起到作用。
冬至夜,襄城的温度降到了零下,都说今天会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但截至目前,那雪仍然不见踪迹。
他或许才从门外进来不久,眼镜起了雾。仍披着厚呢绒大衣,棋盘格围巾松散挂在大衣领口,说是保暖倒不如说是为了造型,一如既往的西装三件套,头发显然也被用心打理过。搭着那金丝边框的斯文眼镜,斯文精英模样,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却又散发着不知何处来的痞气和随性。
好吧,他还真是赵柏行。
毕竟时悦很难见到有第二个人能将西装穿得这样气质独特。
只见他和酒保说了两句什么,很快有另一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瞧打扮不像侍者,拖了把凳子便坐到吧台后与他说起话。
他们在二层,时悦在四层,隔着约莫七八米的距离和落差,舞池的嘈杂不绝于耳,时悦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百无聊赖状,懒散地透过那小望远镜观察他。
看他云淡风轻地说起某个话题,举手投足投射着成熟者的运筹帷幄,时而牵起唇角,笑意浅淡。
不过一会,酒保上前为他添了点酒水,吧台后男人正说到兴头上,赵柏行注意力不曾移开,右手单指轻叩桌面,酒保微笑点头离开。
还真是熟练,想来平时就没少来这儿泡妹。时悦腹诽着,又想到自己现下和他出现在同一场合,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他,又暗暗收回了前句。
像是为了验证她这猜想似的,一个女生朝吧台走了过去。
时悦再次举起望远镜。
她的目标很明确,端着酒杯越过错杂人群,径直落座赵柏行身侧的空位。
或许正聊到兴趣盎然处,赵柏行嘴角的笑意并未收敛,那样懒懒散散的笑意与不动声色的打量,像只狩猎的野狐狸,瞬间调转了双方关系。
若不是目睹了女生主动朝他走过去的过程,乍一看还以为赵柏行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他太老练了,那个女生会被他连骨头都啃干净的。
不知为何,时悦对他的刻板认知已经根深蒂固到了这一步。
望远镜中心再次聚焦,赵柏行冲女生勾了勾手指,她凑了上去,时悦也在远处跟着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那双狐狸眼却越过女生背影,穿透两层楼的喧嚣,直勾勾地锁住了望远镜,目光似是噙着笑,一如狩猎者在锁定落入陷阱的猎物时,由心而生的危险笑意。
时悦心下一颤,同时安慰自己兴许只是错觉。
这么远的距离,自己都要望远镜才能辨认出他,他没那么容易认出自己的。
但下一秒,更为惊悚的一幕出现。
在赵柏行的目光锁定此处几秒后,他抬起手朝望远镜指了过来,招了招手,女生也跟着回头,不知他俯在女生身侧说了什么,女孩脸上露出几分尴尬而礼貌的笑意,跟着朝此处打招呼。
时悦往自己身后望去,空无一人的走道,两人显然是在对自己招手!
被发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好在她心理素质强大,心说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索性收起望远镜,挽了挽鬓角头发,优雅且坦荡地冲楼下莞尔一笑。
但如若此刻她的手中还有功能类似望远镜的“听远筒”,她或许就能听到赵柏行对女生说的那句话。
“这位先生,一个人吗?”女生问。
“抱歉。”赵柏行道,“一个人来的,但女朋友不放心,也偷偷跟来了。你瞧对面四楼的那个望远镜,时刻盯着呢。”
说时,还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煞有其事的模样,“她年纪小,爱吃醋,要是误会,我可就麻烦大了。”
两人一同向四层打招呼,时悦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配合地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落在此处,可不就成了朝潜在因素示威的正牌女友。
女孩离去,时悦也匆匆消失在了围栏边上。
赵柏行眼带笑意收回目光,吧台后男人这才问他,“那是时悦?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我都没发现,你脑袋后面长眼睛啊?!”
“嗯哼。”
“女朋友?这么快拿下了?”
“还没呢。”赵柏行坦诚得令人震惊:“做梦都想。”
男人大概是被他这副坦荡痴情模样震撼到不知说什么,吞了一大口酒,竖起大拇指。
“牛逼,冷度镇第一深情。”
赵柏行睬他一眼,对这评价并不否认,手臂虚虚搭着吧台,给唐易打了个电话。
“辛苦一趟,帮我送个车。嗯,上回撞坏的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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