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没问题吧?”夏春天终于抬头看向徐泽,“这种话可不能乱讲。”
徐泽掩面小声:“我是说真的,你不了解小绝,他……”
夏春天不想再听徐泽胡言乱语,期末考试在即,学校连个晚自习都没有,经常遇见不懂的题连想问老师的机会都找不到,所以只能靠着白天抓紧时间查缺补漏,一点都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没有用的地方。
“好好好,是我不了解他,你快回座位吧,马上要上课了。”
夏春天把徐泽敷衍赶走,回身又钻进题海里。
除了平日里上下课找班长或者老师讲题以外,上下学坐在车上的时候,夏春天都抱着题在写,晚上上床睡觉的时间也被延后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能多做点题,毕竟自己的脑子不算聪明,又落下将近半个学期的课,只能笨鸟先飞。
周六去医院看杜梅,夏春天索性在医院安静写了一天作业,晚上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在楼梯口和正下楼的李绝撞见,但两人都没讲话,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错身而过。
周日夏春天陪李绝去上大提琴课,因为教室外面只有沙发,条件有限,所以只是看了错题集,但在这个过程中,夏春天发现连淮南原来是个超级大学霸。
她当时正被一道数学题套住,看着标准答案也没弄明白过程,连淮南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见夏春天紧皱着眉一脸苦恼,就默默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道:“需要我帮你讲讲吗?”
夏春天不在学校,正愁没人可以问,又怎会拒绝,忙不迭地答应了。
连淮南的思路极其清晰,讲题的步骤也比标准答案更简单,只是简单的点拨了两下,夏春天就感觉自己豁然开朗,那么复杂的数学题,突然如同被抽丝剥茧。
“哇,你好像大学霸!”夏春天打心底夸奖他。
连淮南眉眼带笑,说:“我确实就是学霸。”
夏春天一愣,明白过来这个冷笑话,也被逗笑。
但连淮南紧接笑容放了下来,像是有些失落,“不过我比不上李绝,他才是真的大学霸。”
夏春天当时没能彻底理解连淮南的这句「大学霸」,直到期末考完,成绩下来。
电子滚动成绩单上第一行:李绝,总分723,班级第一名,全校第一名。
夏春天在那一刻,再一次切肤体会到人与人之间毁天灭地的差距。
电子滚动成绩单上第八百二十三行:夏春天,总分435,班级45名,全校823名。
高二四班一共六十名学生,夏春天在班里排倒数十五名,还是自己努力加班过的成绩。
夏春天不说崩溃,但确实非常被打击到,以至于看到拿到自己成绩单的李正义,都竟然生出了点莫名其妙的愧疚来。
果然晚饭中途,李正义就提到了此事。
他没有提夏春天考的怎么样,只是问夏春天是不是在学习上遇见了什么困难,夏春天不想找借口,老老实实承认道:“嗯是有点,缺了半学期的课,感觉有些吃力跟不上。”
李绝在这时忽然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推开椅子就准备走。
夏春天没多在意,李正义却叫住了他。
李绝对李正义讲话一直保持着不耐烦的语气,听李正义叫住自己,脸色明显:“又干嘛?”
李正义话速还是不紧不慢,却总是能语出惊人。
“你帮春天补习一下功课吧。”
李绝:“?”
夏春天:“!”
开什么玩笑?大概两人都是这样想,于是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
夏春天:“不用了!”
李绝:“为什么?”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夏春天率先把目光转向李正义,委婉拒绝道:“不用了李叔,我自己多看看书就行,补习什么的就太麻烦了……”
“你觉得很麻烦吗?”李正义打断夏春天。
“不是,当然不是,”夏春天手忙脚乱地解释。
“我是怕麻烦李绝少爷,而且我也有认识的别的同学,我遇见问题的话也可以问问他们的,实在是不用这么麻烦。”
她乌乌拉拉解释了一大堆,李正义只是温和地看着她,但笑不语,夏春天自己也知道,刚才的那番话有多牵强,就差没把我就是不想让李绝教我几个字说出来了。
李正义仿佛完全看透她的心思,没应夏春天的话,转头问向李绝:“小绝你觉得呢?有没有很麻烦?”
李绝没立马回答,低眉垂眼,视线瞥向夏春天。
女生没看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大码黑色短袖,马尾高高束起,露出修长的脖颈,端端正坐在椅子上,两只手乖乖交握放在腿上,一副听话仔的模样,嘴上却从来不饶人。
李绝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
从那日争吵后,夏春天就真的很有骨气地再也没和自己说过话,坐在车上写题,被难到眉头紧锁,哪怕自己就坐在她旁边,也没有一丝打算问的想法,但在大提琴的教室外,却能对刚认识没多久,明显无事献殷勤的连淮南亲近有加,细心聆听,而且——
而且刚刚在李正义面前,竟然叫自己李绝少爷!
李绝只觉怒气中烧,嗤诽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这声下里巴人的称呼简直放低了足够的姿态,忍不住心里讥笑,就那么厌恶我吗?
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偏不想如你意。
“不麻烦。”他收回视线,回答李正义。
“我不觉得给夏春天补习很麻烦。”
说完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转身上了楼,留下夏春天和李正义面面相视。
李正义摊了摊手,就像在给夏春天说,你看吧,这可不是我说的。
一楼客厅的窗户被吴妈打开通风,这会儿一阵夏风穿堂而过,吹得头顶的水晶吊灯都轻微晃了晃,夏春天的头发在裸露的脖子上蹭得发痒。
夏天的风是热的,夹杂着燥,夏春天在花园的秋千上坐着吹了一会儿,心里还是乱的不行。
她搞不懂李绝的想法,明明最先讨厌被自己跟着的人是他,现在又主动揽补习的人还是他,夏春天又闷又烦,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了,权当只是大少爷我行我素惯了。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安心接受。
至于补习,李正义让夏春天自己和李绝商量,夏春天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好怎么先开这个口。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夏春天犹豫没找好时机错过了,吃完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辞再想去找李绝,结果李绝在房间拉起了大提琴。
两人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琴声悠扬婉转,中断休息的时间极短,夏春天竖着耳朵听,每次都还没来得及敲响李绝的房间门,琴声就又飘荡起来。
中午李正义一般很少回来吃饭,餐桌上就只有夏春天和李绝两个人,夏春天纠纠结结,刚想说话,就听李绝放下筷子跟吴妈说:
“我下午要出门,晚饭不回来吃,就不用准备我的了。”
交代完,推开椅子起身上了楼,夏春天心下一横,赶忙追上去,在李绝正要进房间的时候拉住了他。
“那个……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绝转过身,目光定定看她两秒,再视线下滑,低头看向夏春天拉他衣服的手,夏春天迅速把手收了回去,抬起眼睛望他,语气诚恳:
“我想请你帮我补习一下功课,可,可以吗?”
这是夏春天措了一早上的词,可能昨天刚大力拒绝过,这会儿说得自己都没底气,怕大少爷生气,还特地用了「请」这个字。
李绝半天没回答,只和夏春天目光相接对视了好久,而后眼睛移向别处,“我上午要练琴。”
声音不咸不淡,但没拒绝。
“那下午呢?”夏春天赶紧问,“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下午最多补习四个小时。”李绝说,语气还算平和。
夏春天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还以为又会被大少爷言语刁难,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
“不过除了周六,周六那天我需要休息。”李绝又补充道。
“嗯嗯,没关系。”夏春天赞同,“我那天正好也有事,那就除了周六周日,每天下午补习四个小时,可以吗?”
她眼睛亮亮,李绝眉头微微一皱,“周日你也有事?”
夏春天不明所以,“周日不是要陪你去上大提琴课吗?”
她这一反问,李绝才想起来,说哦,心情忽然有些浑然不觉的变化,然后上下打量了下夏春天,状似不经意问:
“你今天也要跟着我?”
夏春天没听明白,说是啊,“怎么了?”
李绝嘴角勾了勾,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没什么,就是怕你会不适应。”
不适应?这是什么意思?夏春天想了一路也没琢磨出来。
她跟着李绝坐上车,车子走在半路停在一个商场,李绝让夏春天等了好久才回来,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束花,还有一个包装好的礼盒。
等车再东走西拐半个多小时,终于停下来时,已经是夜灯初上,路边的建筑亮着五光十色的灯光,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李绝抱着花走在前头,然后在一条很吵闹的街止住了脚步,拿出手机看了看才继续向其中一间走去。
夏春天背着包忐忑跟在后头,忽然就明白了李绝那句「不适应」是什么意思。
李绝带她来的,是一间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