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很久没有洗过热水了。
姑娘散开了凌乱的长发,闭上了那双动人的眼,整个人钻进了暖乎乎的热水中。
明明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只隔了半年,如今只是简单的沐浴就让她觉着恍惚。
木桶里咕噜咕噜的冒起了泡泡,哗啦一声,美人出浴。
经过热水冲洗,雪白的肌肤显露了出来,灵动的美人眉目似画中人,唯有半张侧脸上的巴掌印与脖子上的掐痕分外显眼。
右耳突然嗡的一声响,姜长宁将长发拨到一侧,皱了眉按了按耳垂。
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她眉间拢上愁绪,那恶人的一巴掌力道太重,她当时被掀翻在地便耳鸣了好一会,必须得让燕时嵘给她寻个大夫看看才是。
姑娘脚崴了,脸上又疼,动作缓缓的穿好准备在一旁的衣裙。
里衣柔软,就是有些大了。
姜长宁微微皱了眉,一手拢着湿发一边拿起了外裙——
“吱呀——”
支着透气的木窗在夜里传出异样的声响,姜长宁动作僵住,脑子懵了一瞬,扭头就朝门口跑。
但她之前崴了腿,没跑两步脚一软往后倒——
“啊…”
下一瞬房门被大力推开,姜长宁落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怎么了?”
沉稳冰冷的声音让她莫名放下心,她转了身,下意识环住了来人的腰。
耳鸣似乎更重了,姜长宁的右耳渐渐失去了听觉,她双眼噙泪的贴在他胸膛,耳畔唯剩男人沉稳的心跳。
随后缓缓睁开眼……
身后空荡荡的,哪里有她想象中的刺客。
姑娘大大的眸子涌着惊吓过后的泪花,她靠在燕时嵘怀里,一颗心慌乱不已。
“对不起…我以为窗边有刺客。”
姜长宁回过神之后,怯怯的抬眸看向他。
男人神色不变,敛着眉淡淡应了一声,“公主站好,臣去窗边检查一下。”
她闻言噙着泪点头,不经意一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身着里衣,方才还紧抱着他不放。
怪不得方才他目光一直没有往下。
一瞬间,姑娘红了脸,趁他转身走向木窗,抿了唇迅速穿好外裙。
身后细细碎碎的声响逃不过燕时嵘的耳朵,他一瞬间心有异动,沉了眉伸手推开了窗。
窗外空荡荡的,连颗靠近些的树都没有。
没人。
“窗外并无异样。”
他等着身后没声了之后,这才目光拘谨的回身。
姜长宁揪着衣角,小小声的嗯了一声好。
“那臣告退,公主早些休息。”
燕时嵘在她那双鹿眸中,冷漠转身。
只是一步还未踏出,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刚一转身便迎面跌来一娇软的身躯。
“长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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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
城西客栈
大夫背着药箱一脸复杂的从房间出来,门口守着的药童连忙追了上去,疑惑的问怎么了。
大夫抚着山羊胡连连叹了好多声:“如今的贵人们越发没人性了…”
好好一个貌美的姑娘饿得体虚,惊吓过度,脚崴了,脸上的巴掌印看着令人心惊,也不知受了多大的苦。
那贵人瞧着人模人样的,可偏偏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
啧,真令人发指。
而房内,燕时嵘吩咐侍卫去熬药,他沉默的冷着一张脸,抱着人走到床边坐下。
公主连续晕倒了两次,他担心公主的身体,于是连夜抱着昏睡的人赶到了更大的城镇寻大夫来瞧。
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
燕时嵘看着自己脖子上环着的手,黑着脸无声的叹气。
怀中熏香袭来,偶然几瞬仍是能牵动人心。
他也不知,为何在晕倒的那一瞬间,长宁公主会准确无误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而且怎么也不肯松手。
怀中昏睡的人拧着弯弯的眉头,白皙的小脸上巴掌印瞧着狰狞令人怜惜,怨不得方才那大夫瞧他的眼神那样不赞同。
燕时嵘皱紧眉,心中重重叹息一声,再次试图将脖子上环的一双小手拉下来。
这双手虽是瞧着柔软无比,可偏偏环着他脖子半分不松,燕时嵘想使使劲,可轻轻碰一下她的手腕便红了一片。
再则,这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
他只好握着拳,僵硬的将昏睡的人抱在腿上等她醒来。
男人闭目养神,动是一点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夜幕缓缓降临。
房间内静悄悄的,独留二人心跳声。
终于,怀中人的呼吸乱了,像是要醒来的模样。
燕时嵘睁开了眼,低眸看向自己怀中。
小扇子似的纤长睫毛颤了颤,姜长宁弱声嘤咛,被硬邦邦的怀抱硌得皱了眉。
“公主殿下既是醒了,便请先松手。”
冰冷的声音离耳畔太近,姜长宁吓得抖了一下,燕时嵘察觉到她的贴近,更是僵着身体没有动作。
她先松了手,随后费劲的撑开了眸子。
入眼便是他黑得吓人的一张脸。
半年来颠沛流离的日子让她下意识的防备,但再一瞬,看清是他之后,姜长宁松了口气,刚醒的声音软糯糯的:
“怎么了?”
姜长宁是谁,是连她父皇发火都敢瞪着眼继续撒娇的公主,虽是半年经历了许多,却也不会被他冷脸吓着。
她似是还分不清情况,因被硌着难受,茫然的挪动了几下。
燕时嵘面色更黑,揽着她的腰轻轻松松将人放到了床上。
“请公主自重。”
他勉强维持面上的沉稳,将她从自己身上挪下去便起了身。
谁料没走成,衣摆又被人捏住了。
男人的耐心似乎要耗尽了,墨眸中压制着情绪着回头。
谁料这一回头,撞上了簌簌落泪的一双眼。
向来内敛自持的燕时嵘有一瞬间的微怔,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就哭了?
他还没提自己被她压得半麻的腿。
果真是娇贵的公主。
“殿下何事?”
他忍着不耐,沉声问道。
而落在姜长宁眼底,她只看见他的嘴动了一下,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的问话。
为什么…
耳鸣与低低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她好像听不清他说话了。
姑娘眸里噙着泪,捏着他的衣角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她颤颤的看着他,“燕时嵘,怎么办啊,我…”
“我右耳好像突然听不见了…”
晕倒之前她就想请大夫来的,果然…果然耳朵听不见了。
闻言,男人的面色凝重,朝门口扬声吩咐。
“速速去请今日那位大夫。”
姜长宁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字眼,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安的拽上了他的手腕。
“…我是不是要聋了。”
燕时嵘站在床边,听着她柔柔弱弱的哭声头疼不已。
总觉着此后之途不会太平静。
“…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还在怨我幼时害你失去了伴读的位置…”
“我不是故意的…”
“那、那本公主向你道歉,呜…对不起——”
她想到自己要聋了就彷如有一座大山朝自己压来,越说越难受。
可是亲近之人皆不在身旁,唯一认识的他便成了自己的倾诉依赖的对象。
“你理理我好不好…”
姑娘哭花了一张脸,半边脸肿的模样瞧着实在算不上好看。
燕时嵘忽然就想起幼时她被自己凶哭的模样,也是这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沉默的站了许久,最终叹着气沉声安抚:“殿下会没事的。”
就当是报太子殿下曾经的提携之恩,他得将长宁公主完好无损的送回太子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我忍!等送公主回太子身边就解脱了!
以后:公主怎么不理我了!!